不再擱淺

不再擱淺

少時極少去計算父母的年齡,潛意識裡認為雙親的年齡是個定數,就像是牆上定格的照片,不會隨歲月流逝而變更,即便是話題也極少涉及,像極了那樹木的年輪,即便你看不見但是潛藏在樹心裏面仍精確地記錄下了時間的腳步。總是把老年這個界限隨著雙親的年齡一直在往後推,想必用這種自欺或者逃避來極力留住與父母在一起的溫煦時光。

從幼年在母親那瘦高的身體下嬉戲,一路成長起來,成年後抽出空閑去陪母親,有時常常覺得慚愧,所謂的抽出空閑也很牽強,其實時間應該是很有的,只不過被那麼多小事甚至拿不到桌面上的事情來搪塞而已,但不管何時父母都那麼親切地迎接著兒女的回家,還常常勸慰不要耽擱了工作和小家的事等等,於是越發覺得對不住父母的關愛。長久以來與父母那份濃濃的親情始終在沒有縫隙地滲透,好似中間沒有時間的流逝和沖蝕,從未給思維考慮的時間和習慣留出機遇來,就像昨天和今天的自然過渡。

那天去陪母親,在電視廣告歡快的氛圍中,我們母女從瑣瑣碎碎的談話中忽然就談到了生死,這個話題一直是大多數人在迴避的話題,而我也在幼小剛記得點滴事情時遇到地震、沙塵暴等災難之前,父親想要跟我們兄妹說的關於生死別離的話題,都在母親或哥姐們不知誰的打斷中沒了下文,那時誰都不能承受這個沉甸甸的話題,所以一直在忌諱,於是這個話題就擱淺在歲月的沙灘上,經歷了30年的滄桑,當思想的潮汐再次拍岸時,我和母親重拾舊題,而此時最初發起這個話題的父親已沒了主控權,他那麼豐厚的知識架構和滔滔不絕的談論能力已全然消失殆盡,甚至連最起碼的互動聽眾都不能做到,所以永遠不得知父親賦予這個話題是什麼樣的見解,成為永遠的不得知,想來是莫大的憾事。在不經意間,歲月流逝,世事變更,讓人扼腕時間的無情和人生的無常,所以無論多麼艱澀的話題都要給母親接續下去……。

母親:你們小時候我覺得老是那麼遠不可及,與自己沒有關係,可稀里糊塗地現在已是老太太了。

我:是呀,時間過得真快!想我5歲那年遇到的那場罕見的沙塵暴,雖然都過去30年了但依然記憶猶新,彷彿就在不久前。還有7歲那年冬天過河去上學滑進冰水裡……。如今連我的孩子都10歲了。

母親:每次遇險都把我嚇的魂飛魄散。好在老天保佑平安。你姥爺在世時,從不想老和死,總覺得有老父在自己就不會老。可自從你舅舅過世,我忽然想到怎麼好像一下就到了你姥爺當年老態龍鐘的年齡了。

我:人生在世幾人能過百年。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任何人不能抗拒。隨著聽到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故去,尤其是參加我舅舅的葬禮,覺得人生真的很無常。

母親:你舅舅一輩子為兒女受苦受累,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突然大病來臨吃不進去也喝不進去,遭的那是多麼大的罪。

我:病魔向來是突然不期而至。我舅舅像普天下父母一樣為了兒女任勞任怨地操勞,連病了都在想盡量少給親人添麻煩,最後固執地放棄治療還是想讓孩子們少些負擔。

母親:他的一生真是受苦受累的一生!

我:但我們從未聽到他訴苦過,即便是從去年接受一次次的手術,靜靜承受痛苦折磨,到後來默默地干著自己力所能及的活(聽說已20多天水米未進還在磨剪子),到彌留之際安靜地等待大限來臨,他都很坦然。

母親:……。

每個人的人生道路上都會經歷著人間氣象變幻,感受人情冷暖。能坦然面對冪冪之中萬千機遇所賜予你的一切,那麼當時過境遷歷經時間的磨礪后都像曾經那麼明晰的玻璃經過磨砂般如夢如幻、影影綽綽、輕巧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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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集——四季里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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