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飢荒之下的母親（12）
直到夜裡，華陽才偷偷去灶房吃東西。沒想到他揭開鍋蓋，裡面的飯菜還是熱的。
「你妹妹給你留的。」
傾九在暗處，她一出聲，華陽愣在原處不敢再動。
「早些休息。」
就像微風拂過，暗處哪裡還有傾九的身影。
嚶嚶嚶～
他做錯了什麼？怎麼一向支持他的娘親變成這樣了呢？妹妹也不來找他說話了。
點了油燈吃過飯，華陽又回了房間。
他一夜都沒睡，一直反覆琢磨傾九說過的話。十五歲的他已經不小了，再過兩年就能參軍了。不過他選了另一條路，走科舉仕途。
這是一條既能光耀門楣，又能護住家裡人。自古官員都是百姓父母，父母之命，焉有不聽？
沒想到阿娘卻說他功利。
難道真的是他錯了？
華陽帶著困惑在家待了兩日，休沐結束了，他背著乾糧回了州學。
「阿陰，娘想知道你如何看待你哥哥？」傾九和華陰送走了華陽，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傾九來到這個世界九年了，她沒有照顧自己的容貌，如今臉上已然有了歲月的痕迹。
而身旁的華陰也亭亭玉立了。
「哥哥挺好，有什麼好東西總是第一個拿給娘，然後給我，他從不在外人面前吹噓自己，也不卑不亢，就是……」
「就是什麼？」
華陰遲疑片刻，道：「就是太過於急功近利，就像狗勝叔說的那樣，步子邁太大了，會把鞋丟了的。」
傾九眯起了眼睛，光在她的世界形成狹小的一線。
「你哥哥呀，不吃虧，不撞撞南牆是回不來的，你就瞧好吧。」傾九睜開眼，笑著戳了戳華陰的肩膀。
「娘說什麼都是對的。」
母女兩個有說有笑的回了家，卻發現家裡多了個不速之客。
塗滿邢，華陽口中的大將軍，當今皇帝的左膀右臂。
「塗大將軍。」傾九微微福身，華陰見此也做了個萬福。
「多年不見，李娘子別來無恙。」
是啊，多年不見，塗滿邢身上的肅殺之氣越大濃郁，看來戰場沒少去。一身的暗瘡，也算是血海里拼出來的。
「不知大將軍來此所謂何事？我一介婦人能為你做甚？」
傾九心裡有些不耐煩，她的歐陸子啊，想當年多麼的忠心耿耿，卻抵不過人家一個小小的術法。
「李娘子消息倒是靈通，本將軍的身份村人根本不知，李娘子卻知道，塗某實在好奇。」
塗滿邢眼神一刻也沒離開過傾九的臉，這讓傾九越發覺得塗滿邢可疑了。
莫非這也是個異世靈魂？傾九眼角的餘光瞟向鬼靈精。
「他可不是異世靈魂，他是這個世界的大氣運者，每個人都有氣運，有的人很多，有的人很少，身負大氣運者往往能夠名垂千古，而他們的路註定了充滿坎坷，別看塗滿邢現在位列諸侯，說不定未來九族都沒了呢。」
「那我呢？」
「你……你還是算了吧，被人打成那個熊樣兒。」
「你給老娘閉嘴。」
「喲呵，露出真面目了？」
傾九掩藏住內心的怒意，唇角勾勒起一絲笑意，「我兒前兩日歸家，他在州府讀書，消息自然也就靈通些。」
鬼靈精心裡咯噔一下，它覺得自己還是少刺激傾九為好，如此能屈能伸，真是世間少見。
「也對。」塗滿邢抿了抿嘴唇，「聽說李娘子的涼茶是柏樹村一絕，不知可有幸能償到？」
「自然。」
傾九轉身去廚房將今日新煮的涼茶端了出來，然後叫華陰去村裡塗老蠻子家買塊豆腐。
華陰拿了錢蹦蹦跳跳的走了，這時候塗滿邢才和她開誠布公。
「我聽聞李娘子所育糧種產量很高，某正是為此而來。」塗滿邢飲盡涼茶，此茶味微甘，下肚后清香如許。
「那麼將軍用它來做甚呢？」傾九道。
「如今天元初啟，百廢待興，若是有李娘子相助，國泰民安之日必定不遠了，這可是造福萬民的大功徳，不知李娘子意下如何？」塗滿邢手握腰間劍柄，若這個都沒注意到，傾九也就不是那個傾九了。
明的得不到就來暗的么？
可真是蠻夷作風。
「也不是不可以，但東西還在實驗階段，根本無法大規模，且不說各地氣候與土質結構不同，就說那種植方式也是千差萬別的，不同的人得到了糧種也不一定都是多產，我已經親手實踐了七年，如今也不過初見成效而已。」
「噢？」
「你不通農事，要讓我為你們做事，除非……」傾九眼皮一抬，眸光凝聚在塗滿邢的眼睛。
「除非什麼？」
「讓我見皇帝。」
「不可能。」
「那我也不可能，你們以為得到種子就行了么？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很清楚，那個下金蛋的鵝一旦死亡，金蛋也就永遠不會再有了。」
這麼多年她所收集的一切資料都被放在空間里，而外面的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假象罷了。種子還在半平衡狀態，這些人拿了也沒有用。
沉默。
塗滿邢最終還是答應了傾九的要求。
此地距京城不過百里，馬車天不亮出發，一直走到天黑就到了。
鬼靈精繞著傾九飛了兩圈，看她苦苦撐著的模樣，著實可憐。它那可蠢蠢欲動的惻隱之心又開始萌動了。
靠！(*￣m￣)
鬼靈精的手不自覺的施展了術法，給傾九屁股底下變出了個超級柔軟的坐墊。
肯定是塗滿邢在報復她。
百里的距離，派了個如此破敗的馬車，上面連個坐墊都沒有，速度還那麼快，就差點飛起來了。
傾九一直忍著一言不發，鬼靈精都看不下去了。
「無妨，此人如你所說，後半生定然凄慘。」
傾九說了這話，就意味著這句話必定成讖。
「嗯呢，本尊也討厭他呢，不可一世的模樣真欠揍。」鬼靈精難得沒懟傾九。
一路顛簸終於到達了京城。
想起多年以前，她帶著兩個娃只是在城外的難民堆里遠遠的看了一眼這個氣勢恢宏的巨城，而今她要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