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被他賣了又被他救了

第三十三章 被他賣了又被他救了

第三十三章

被他賣了又被他救了

在這裏已經待了五天,永夜有點兒撐不下去了。她覺得每天只喝幾口稀粥吊著命,李言年再離開時不用對她下軟骨散她也無力了。

她分外想念影子叔,他從房頂扔下來的肉真香啊。從前有危險的時候,影子叔都會出現在她身邊。可是現在影子叔走了,她只能靠自己。

攬翠看她的目光很複雜,卻不敢走近半步。李言年說只能每天給永夜半碗稀粥。她煮的粥就真的稀得可以照見人影,每次放下粥掉頭就走,一句話也沒有。

永夜喝着半碗米湯苦笑,女人要是嫉恨一個人,手段會比男人還殘忍。

第六天,李言年進了房間,對永夜又下了軟骨散,冷冷地說道:「我覺得我離開的時候,你還是多睡睡比較好。」

永夜的手緊握成拳,鋼絲刺入指甲縫中,痛得她幾乎忍不住跳起來。

這種痛與軟骨散分庭抗禮,手很痛,卻還有力。她沒有說話,怕一說話,帶出的顫音會出賣她。

「我要去京都看一看。你最好希望我帶回點兒好消息。」

李言年的腳步聲消失了,永夜透過窗戶看到他往山谷外走去。她慢慢吐氣,軟骨散畢竟霸道,她的手顫抖著慢慢鬆開,還能動。

永夜毫不猶豫地用鋼絲刺激著身體最敏感的神經,一點點恢復知覺。

「攬翠!」

「什麼事?」攬翠聲音冰冷。

「怎麼今天還沒給我端粥來?」

「相公說,他只去一天,小姐一天不吃也沒什麼。何況,不過半碗稀粥而已。」

這是從小維護她、照顧她的攬翠?永夜聽了嘆氣,眸中一片蒼茫的冰涼。

攬翠只是一個深愛自己丈夫的可憐女子,只是一個害怕別人搶走她丈夫的妻子。永夜這樣告訴自己,免得自己出手殺了她。

女人吃醋會這麼瘋狂?她也不想想她的丈夫有多麼噁心。她不怪李言年,卻恨上了自己。永夜相當不理解這種奇怪的想法。

攬翠抬起頭,目光掃過她腳上的鐐銬輕聲說:「其實我一直想和相公過這樣的生活。平和安寧,不理會外面的事情。也許,我們不在山谷中住也能去一個小地方安靜地生活。小姐,你不要怪我,洗去你臉上易容的時候,看着你那張臉我就在想,天下沒有比你更能讓男人變心的女子了。」說着滴下淚來。

「父王令你潛伏在他身邊,是怎麼說的?」永夜的心又沉了沉。

「王爺說,如果相公發現了小姐的身份,就殺了他。我盼望他一生都不要發現,可是,小姐去陳國的時候,他見王妃做了很多年輕女子的漂亮衣裳,他就懷疑……我下不了手,他看出來也沒有殺我,他對我很好的。」

永夜笑了笑:「我不怪你,你就把我父王給你的毒用在我身上好了。」

「小姐……你死了,也總比被他侮辱的好。」攬翠臉色發白,咬着唇下了決心。

「呵呵,你說得真對,多謝你了。」永夜又嘆了口氣,「讓我再煮一次茶吧,你把毒下到茶水裏就好。」

攬翠看看永夜動彈不得的模樣不知道她怎麼煮茶。

永夜悠然道:「你把爐子和茶海搬進來,我教你怎麼煮。師父也喜歡煮茶的,你學會了以後沒事就可以煮茶給他喝。山谷清幽,正適合品茗對弈。這是神仙也求不來的日子。」

永夜煮茶的優雅早就深深刻進了攬翠心底。在她心中,李言年同樣喜歡這些雅趣。若能學會永夜的茶藝,煮茶給相公喝,他會很開心,攬翠笑了。

不多時,爐子、茶海都已擺好。

永夜聞到了山泉的味道,說道:「看來在山中教你煮茶正好。記住,茶之一道,三分茶,七分水。水尤以泉水為上,井水中,河水次。你以後最好取泉水煮。」

「記得小姐當年掃梅花雪煮茶……」

梅花雪?永夜又想起了美人先生和青衣師父。他們對她總還是網開了一面。以青衣師父對她的了解,他知道她肯定不可能吞了軟骨丸的,師父還是對她好的。永夜心裏又有了一絲溫暖,也許只需一絲溫暖就能支撐她更堅強地活下去。

「梅花雪是雅趣,這山裏下雪的時候,你與師父攜手去集了青松上的雪,也是一樣的。你我主僕一場,日後若是在這屋子外種了梅花,不要忘了收些梅花雪煮壺茶給我。」永夜的聲音淡淡地在攬翠腦中勾出一幅美景,而這樣的美景是一定要殺了永夜才行。攬翠黯然,可是如果不殺她……她一激靈,想起李言年的報復計劃。她低下了頭,沒有了永夜,相公或許沒有輕舉妄動的想法,或者,這山中神仙般的日子能長點兒,再長點兒。

茶在兩人不同的心思下沖泡開來,香氣隨着水霧裊裊升起。永夜笑道:「做得不錯,你一直心靈手巧,日後就看你如何慢慢摸索總結了。把茶給我吧,我死了之後,記得告訴我父王和母親一聲,免得他們挂念。」

「為什麼你這麼平靜?」攬翠疑心又起。

永夜目光似看向她,又似看向窗外極遠的地方,淡笑道:「難不成真的讓師父辱了我?讓我抱着孩子去羞辱我的父王、氣死我母親嗎?」

攬翠一咬牙從懷中拿了只玉瓶,將毒液滴在茶水中:「王爺說,這毒無色無味,不會有半點兒痛苦。」

「真是不錯,好毒。」

攬翠的手有幾分抖,見永夜躺在床上雖然蒼白憔悴卻美麗無雙的臉,心裏掙扎良久,終於倒了杯毒茶靠近了她。

永夜見她一步步走近,長嘆一聲,拼盡全力突然跳起一掌擊在攬翠後頸動脈上。手一伸接住了茶杯,笑道:「多謝你煮茶了,不然如何能開這鐐銬?」

綁好攬翠,她用布包了鐐銬免得燙傷自己,掩住了口鼻將灌鉛的鎖孔湊到爐火上烤。永夜扯出鋼絲小心地捅著鎖孔。鉛遇熱慢慢熔化,費了她足足兩個時辰。

攬翠醒了看着永夜的動作驚駭莫名,身體被永夜綁了個結實動彈不得,霎時眼淚便涌了出來,後悔與恨意在她眸中翻騰。她失聲尖叫道:「你不是存心教我煮茶!」

永夜開了鐐銬,動了動腳,鎖了幾天還真不習慣。她沖攬翠一笑,順手將鐐銬鎖在攬翠腳上:「不懂了吧?鉛遇熱能熔,我用鋼絲將熔化的鉛吸附着引出……再開鎖。沒有你送來燒水的爐子,我是開不了鎖的。你別瞪着我,咱倆誰該恨誰呢?念在你伺候我多年的情分上,我不殺你。

「你跑不掉的!他會抓到你!」攬翠眼中滿是重重的悔意,後悔不該受永夜誘惑。想起永夜跑了的後果,想起李言年,她悔恨得大叫。

「我不怕,抓到了大不了幫他生孩子唄。生下來還能叫你一聲大娘。」永夜聳聳肩,不怕讓攬翠更憤怒。她被困了這麼久,說不擔心李言年下手是假的。攬翠傷心絕望,她不也一樣?只不過,她沒有流露出來罷了。

關上房門,還能聽到攬翠氣極吼出的惡毒話。永夜嘆了口氣,懶得理會。

她的腿發軟,手也發顫,餓了這麼多天還能敲暈攬翠弄開鎖真是奇迹。李言年去京都來回會折騰一天,時間還夠。永夜走到廚房,找出食物深吸一口氣,開始吃。餓得久了的人是不能吃太多東西的,所以永夜吃得極斯文。

風揚兮一腳踹開門,衝進屋子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一臉憔悴的永夜坐在桌邊,頭髮散亂,臉上似有被掌摑過的痕迹,手顫抖著,卻無比優雅地喝着湯。

他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心一抽一抽地疼。良久才舒了口氣,六天的疲倦一掃而空。他走過去坐了下來,毫不客氣地也開始吃。

永夜以為是李言年突然回來,嚇得拽緊了湯勺想當成暗器扔出去,心彷彿玩高空蹦極在空中失重得顛了幾顛才找回知覺。她狠狠地盯着風揚兮,沒被李言年折磨死,也會被他折騰死了。

風揚兮吃得極快,他很懂得如何迅速補回體力。

永夜瞧著風揚兮的吃相奇怪地問道:「我被關了六天,餓了六天,你難道也六天沒吃東西了?」

風揚兮白了她一眼:「我六天沒睡了,這裏的山谷都被我找遍了。」

「那你睡覺吧,跟我搶什麼吃的?」本來應該感動一番,然而永夜記起自己餓了六天,差點兒被李言年害了都是拜他所賜,頓時沉下了臉。

「你在,我怎麼敢睡?」風揚兮鬍子瘋長更顯邋遢,眼中泛起紅絲,已疲倦至極。

永夜苦笑,他終於知道她是星魂了,怕睡着的時候她再給他一刀?她喝了一勺湯,再吃了塊肉,她的飛刀暗器全被搜走了。一根鋼絲尚不敢對李言年出手,對風揚兮更無把握。想着才逃過一劫,馬上又落在風揚兮手中,自己真的是要死在這裏了嗎?她這時非常後悔,後悔沒在陳國再給風揚兮一刀,殺了他。

「李言年隨時會回來,你沒功夫打不過他,我怎麼敢睡?吃點兒東西趕緊離開這裏。」

永夜一呆,他不知道自己會功夫?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是星魂?她低下頭繼續喝湯,一顆心怦怦亂跳。

手突然被握住,風揚兮握着她冰涼的手嘆息:「瞧你的手都還在發抖,我喂你。」端起碗真的要喂她。

永夜勉強笑道:「有些虛弱,喝湯沒問題。」一半是沒有體力,一半是被你嚇的,永夜暗罵。一勺湯已送到永夜嘴邊,她無奈地咽下。

「你怎麼知道小麻子是我?」

風揚兮笑笑:「很少有我看不破的易容。」

「你當時就知道了?」

「是我的錯,本想靠你找到遊離谷在安國暗中的據點,沒想到連累你受苦。」風揚兮誠懇地望着她。

「我要不纏着你、想跟着你呢?拿了你的荷包走人,你怎麼辦?」

風揚兮笑了笑:「打暈了送回去唄。」

永夜氣結,臉一板:「找到遊離谷的據點沒有?」

風揚兮嘆了口氣:「上當了。」

永夜的臉色瞬間變得極難看,若不是她利用暗器害風揚兮在前,她絕對會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大罵他是頭豬:「我若是死了呢?你也不想想後果?!」

「你死不了,你還有用,他捨不得殺你!」

「我被他整殘了呢?」永夜把湯勺扔進了盆里。

風揚兮想也不想就回答:「我養你!」

永夜一呆,什麼意思?

風揚兮答出這一句似乎極不好意思,趕緊轉開話題:「隔壁那個女人是誰?李言年的老婆?」

攬翠吼得累了,哭得累了,隔壁只傳來隱隱的抽泣聲。永夜今天第二次後悔,她應該殺了她,免得她說出自己是星魂。

「李言年的老婆,我從前的侍女。她開門進來,我用凳子敲暈了她。」永夜順溜地撒著謊。風揚兮若是去推那道門,她就會用鋼絲在他身後殺了他,然後退後幾步拿廚房裏的菜刀。

一個手無寸鐵、餓了六天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掙開鐐銬的。風揚兮只要瞟一眼嵌在石牆裏的鐐銬就會知道她在撒謊。

風揚兮居然沒有再問,也沒有推開門去瞧,專心致志地喂她喝完一碗湯。

「咱們走吧。」風揚兮把劍遞給她,「幫我拿着。」一俯身抱起了她,目光從她領口瞟過,沒再言語。

永夜抬頭看去,正對上風揚兮的笑容:「不用擔心,就算六天不睡,李言年也絕不是我的對手。」

她抱着劍,心裏在猶豫該不該殺了風揚兮,免得看到他就提心弔膽。聽到風揚兮這句話后馬上就放棄了。李言年都不是他的對手,自己體力還沒恢復,現在動手豈不是送上門挨他宰?

屋外陽光充足,永夜眯了眯眼,臉貼在風揚兮胸口聽到心臟有力的跳動聲。她嘆了口氣,他還是來救她了,此時對他下手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不殺他也沒壞處,有他在,她不用擔心李言年。永夜閉上眼放鬆自己,竟睡了過去。

風揚兮大步往山谷外走,低頭瞟了永夜幾眼,她睡得像只小貓,他目中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笑容慢慢湧現。

一覺睡醒,眼前的景緻讓她疑在夢裏,永夜脫口而出:「月魄!」

門口走來的是黑色身影。風揚兮倚在門口似笑非笑:「侯爺與遊離谷那小子感情不淺哪。」

「我做夢了,夢到他被佑親王一巴掌打死了。好歹當年去谷里求醫,他陪了我半年,總是不忍。」永夜撒謊眼都不眨。

她坐在竹床上,頭髮凌亂,瞪大了一雙無辜的眼睛。衣衫凌亂,露出一截纖細如玉的脖子,彷彿真的還沉浸在夢裏。

「聽佑親王說已經放了他。」風揚兮淡淡地說了句,轉身就走,「洗把臉來吃飯。」

永夜不知為何見到風揚兮就心虛,見他離開,恨恨地捶了下竹床。要是自己武功夠強,還怕他?她哼了聲。

臉浸在溪水中時,她又想到離開月魄的那個晚上,心裏抽痛。她抬起頭甩開臉上的水。知道安國內亂已定,月魄不用再擔心她,薔薇還在他的齊國老家,月魄應該回齊國去了吧?不知道他是否在齊國開了那間平安醫館?

胡亂擦了把臉,站起身,永夜突然呆了。水中映出的她哪裏像個男人?衣衫被攬翠換了,中衣衣領不再是她量身定做的封住咽喉的那種。束胸也沒了,露出的脖子壓根兒就是個女人。見鬼!想起風揚兮答她那句「我養你」,永夜氣急敗壞地把頭髮綰好,回頭大步向廚房走去。

「你什麼意思?」

風揚兮很享受自己熬的魚湯。奶白色的湯,魚肉幾乎全融進了湯里,還漂著幾片綠色的香菜。這裏的調料很齊全,讓他懷疑從前住在竹屋的人是個喜歡烹飪的高手。

聽到永夜氣鼓鼓的問話,風揚兮吞了一大口湯慢條斯理地反問道:「你想問我什麼?」

問什麼?問他為什麼知道自己是女的卻不揭穿?永夜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改了:「這麼香的東西,你不等着我來就自己先喝,你什麼意思?」

說着動手舀了湯吹了吹就喝了一口。

「說也奇怪,我進廚房的時候這裏收拾得乾乾淨淨。主人卻留下一張字條壓在桌上,寫着:此生再不做羹湯。」風揚兮搖搖頭,掏出一張紙看。

那口魚湯頓時變了味道,卡在永夜喉間。她努力咽下,裝作無事猜測道:「沒準兒主人是做魚湯喝被魚刺卡了喉嚨,不願再受其苦。」

「你放心喝好了,我把刺都剔掉了。」風揚兮見永夜似很難過地喝了一口,便放下碗好心地提醒道。

永夜不動聲色大口喝完魚湯,環顧四周問道:「這竹屋是你找我的時候發現的?」

「嗯,收拾得很乾凈。我沒動主人的東西,吃完我們就出谷,走的時候給主人留點兒銀子好了。」

永夜瞟過插在竹筒里已經乾枯的野花,和月魄在這裏生活了十天的情景彷彿是剛剛發生的事。那種溫馨像股暖流在她心間流淌,讓她留戀不已。

終究還是要離開的,永夜在心裏嘆息,淡淡地問道:「去哪兒?」

「當然是回京都。難不成留在這裏與李言年打一架?」

永夜皺了皺眉:「這裏離李言年的木屋有多遠?」

「怎麼,你想收拾了他再回去?」

「留着總是禍害,安國好不容易平定,不能再讓他折騰了。」

「他殺了遊離谷兩名刺客,遊離谷自然會找他算賬,不需要你動手。如今李言年已走投無路。況且,他何嘗不是一個可憐人?」風揚兮喝完魚湯,起身收拾。

「怪事,風大俠不是一向以殺盡遊離谷的人為己任的嗎?怎麼轉性了?」

風揚兮洗碗刷鍋慢條斯理地說:「我要對付遊離谷,不是說就一定要殺遊離谷的人。」

「那個你念念不忘的叫星魂的刺客呢?」永夜小心地問道。

風揚兮頭也沒回地笑道:「你和月公子在回魂處認識,不會也連帶認識了刺客星魂吧?星魂怕也是被操縱不得已而當刺客的可憐人,聽說背叛了遊離谷,應該也是遊離谷的敵人。我何苦與一個小嘍啰認真?滅了遊離谷主事的人才是正事。」

真的假的?永夜差點兒問出王老爹因星魂而死,他也不計較?她忍了忍,告誡自己風揚兮的話不可信。當年他不是說不會依附權貴,如今還不是一樣幫李天佑做事?他明明認出小麻子是自己,明明可以告知自己然後再設計查遊離谷的據點,卻轉手把自己打暈送進了牡丹院。那六天的苦可不是白吃的,要是李言年真的強要了她,她向誰哭去?

永夜閉了嘴。

她望着風揚兮忙碌的背影又想起月魄來。每回吃完飯自己偷懶耍賴都是月魄洗碗。他是恨那晚的湯嗎?永夜心裏嘆息。月魄留下字條是給自己看的,他卻沒想到自己不是因為想他而回到這裏。第一個看到他的字條的人是風揚兮。

永夜瞟到風揚兮隨手放在桌上的字條,心突然跳得急了,想看,又不敢當着風揚兮的面看。她抓起一塊抹布笑道:「你洗碗我擦桌子倒也公平。」

擦著擦著隨手就想取了那張字條,眼前一花,風揚兮已拿起字條放進懷裏:「整理好了還是原樣給主人放回桌上吧,別弄髒了。」

永夜笑道:「這是自然。」

她擦完桌子把抹布洗了放回原處,大步走出了廚房,恨得牙癢。

陽光照在草地上分外溫暖,永夜躺了上去,不忘摘了片樹葉遮住眼睛。鳥語花香,如果是月魄在她身邊該有多好。

「走吧,永夜。我看你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永夜眯着眼心想,我不在你面前露功夫,出谷還不知道走到什麼時候呢。身體一輕,風揚兮又抱起她來:「讓你自己走,還不知道出谷要走到什麼時候去了!」

「風大俠,慢是慢了點兒,但是,不方便!」永夜心思被他看穿很不痛快。

風揚兮呵呵笑了:「永夜是覺得自己是姑娘家的緣故嗎?」

永夜愣住。

「看永夜行事可不像個姑娘家扭捏,難道要深一腳淺一腳走上幾十里山路才舒服?」風揚兮眼中飄過戲謔的笑容。

而永夜真的像姑娘一樣羞紅了臉,準確地說是氣紅了臉,並且閉上了眼睛再不肯說話。

如果你明明可以用輕功將對方甩了,偏偏還要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你也會氣紅了臉閉上眼睛裝死豬的。

他抱着她毫不費勁,一個時辰就出了谷下了山。

他的懷抱沒有月魄親切,卻讓她安心。永夜一路裝睡,把風揚兮當成一匹馬,她覺得這樣的形容很貼切。

出了山谷風揚兮打了個呼哨,林中奔出一匹黑馬。他攬了永夜上馬道:「我答應過你,一定會護你平安回到京都。」

這句話又讓永夜想起他在陳國保護她的情景,自始至終風揚兮絕口不提陳國驛館發生的事。而自己在陳國不僅利用他,還在背後給了他一刀,心裏難免有些內疚。但是一想到風揚兮七八年前就四處揚言要殺了她,心裏又平衡了。

她小心地試探着他:「風大俠乃信人也,實是我輩學習的典範。那晚陳宮宴罷我就溜走了,後來聽說驛館大火,還好走得早。」

風揚兮胳膊一用力,永夜重重地撞進了他懷裏。正要生氣,風揚兮淡淡的聲音飄在永夜頭頂:「回想那晚真緊張。還好,你宴罷就走了,如果你還在驛館中,我實在不敢想像你被火燒死的樣子。」

「哦?你去過驛館了?」

「你想我會不去嗎?」

永夜眼瞟著前方,滿不在乎地說:「風大俠就算去了,憑你高強的武功,也定會無恙。」

「我不僅去了,還受了傷,差一點兒……就沒命了。」

「呀!這麼危險?是易中天乾的?」

風揚兮意味深長地說:「自我出道以來,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不找他報仇豈不損了我的名頭?」

「說得對,易中天太卑鄙了,一定要報仇!」永夜尷尬地笑了笑,隨聲應和,卻生生打了個寒戰,打死也不敢說自己當時不僅在驛館,還甩了他一飛刀,更不想再問他是如何逃脫的。

「三國通緝我這個要犯,永夜回去,幫風某銷了海捕文書,風某就感激不盡了。」風揚兮話鋒一轉,扯到了因為永夜而受三國通緝的事情上。

永夜乾笑:「永夜連累風大俠,實在慚愧。回京都后定當還風大俠清白。」

「如此就好。風某還想再進京都城,可不想當過街老鼠。」

他的聲音淡得像耳邊掠過的風,永夜低下頭不再說話。

京都城門越來越近,永夜的思緒飄蕩開來。李天佑即位的消息不用多久就會傳到齊國,想到可以借接薔薇之機與月魄在一起,她的心又飛揚起來,不禁露出笑容。

「想到什麼高興事了?」

「薔薇不用嫁太子了,我去接她回來。」永夜脫口而出。

風揚兮朗聲大笑:「原來薔薇郡主真的是混在車隊里出了安國。不過,你這麼殷勤地去接郡主,是想娶她嗎?」

永夜愣住。她幾乎忘了這一層,只想到去接薔薇能見到月魄。想到薔薇自小的痴心又有些頭疼,她自欺欺人地念叨,薔薇一定會理解的。

風揚兮似漫不經心地又道:「說不定那位月公子也在齊國呢。」

「我怎麼知道?我去陳國了。你不是說佑親王放了他嗎?」永夜打死不認。

風揚兮閉上了嘴,揚手一鞭狠狠抽下,馬長嘶飛奔。永夜抖了下,覺得那鞭像是朝自己揮下的似的。

不多時二人已到京都城門。

「風某不進京都城了,侯爺保重。」

風揚兮突然改了稱呼讓永夜有些不習慣。她大方地拱手:「一路多仗風大俠保護,永夜感激不盡。望風大俠平安,俠名威揚天下。」

黑馬長嘶,風揚兮打馬而去,風裏飄來他的笑聲:「後會有期!」

有期個屁!永夜擦了把臉上的汗,望着城門久久出神。高大的城牆在陽光下巍然聳立,從此,世界上再沒有星魂這個人物了。她再不用害怕遊離谷,不用再為他們殺人。

永夜很愉快,當一個正常人真的很愉快。

她卻忘了,一個正常的十八歲的大姑娘是要嫁人的。如果是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也不會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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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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