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順藤摸瓜

第四十三章 順藤摸瓜

第四十三章

順藤摸瓜

路邊樹梢上知了沒完沒了地叫着,此時上仙閣是門可羅雀,幾個夥計靠在椅子上正打盹,突然一個紫衣女子匆匆走進來,她直接走到櫃枱前說道:「掌柜的。」

「姑娘,你有事嗎?」韓掌柜打了個哈欠,從櫃枱里走出來,他抬眼仔細一看,認出這是那天幫主從外面救回來的女子,韓掌柜突然想起她的名字,「你是拂衣。」韓掌柜看見她一臉焦急的樣子,急忙問道,「姑娘可是有事?」

「掌柜的你記性真好。」拂衣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按捺住心裏的焦躁,壓低聲音說道,「我要見你們幫主。」

韓掌柜點點頭,匆匆上了樓。不一會兒走下來,向拂衣招手:「拂衣姑娘,快上來。」

拂衣匆匆上了樓,掌柜的把她帶到一個房間門口,小六推門跑出來,歡樂地抓住拂衣的胳膊:「拂衣姐姐,你來了。」拂衣像對自己的小弟弟一樣,愛撫地摸了下小六黑乎乎的臉蛋。

「進來吧,幫主他們都在呢。」小六拉拂衣進去。

屋子裏坐滿了人,蕭天看見拂衣進來,急忙讓小六給搬過來一張椅子,拂衣落座,看了眼眾人,臉色一變幾乎哽咽著對蕭天道:「裏面出事了。」

蕭天臉上一僵,忍了忍,卻突然轉變話題問道:「拂衣,胡老大沒有再欺負你吧?」

「他哪兒還敢呀,」拂衣道,「他倒是對我挺好的。」

「裏面出了何事?」一旁的張念祖執意問道,兩道劍眉緊緊皺到一起。

「郡主被關進地牢。」拂衣說着,急忙從衣袖裏掏出捲成團的帕子,交給蕭天,「狐王,這是郡主塞給秋月的,我今日去金禪會秋月交給了我。」

張念祖霍地站起身,臉色鐵青地叫道:「幫主,不等了,咱們今天就動手吧。」

「就是,不能眼看着嫂夫人受苦,咱們在這裏坐等著呀。」李漠帆也跟着站起身。

「胡鬧!」蕭天瞪着張念祖和李漠帆,厲聲說道,「坐下,今日既已約好與於大人見面,就是要商議此事。」蕭天看見幾人蠢蠢欲動的急迫樣子,知道是為明箏着急便緩和了語氣,「我比你們還急,明箏是我妻子,但是必須要忍一時。」蕭天說着走到窗邊,展開帕子,匆匆瀏覽了一遍,急忙塞進自己衣襟里。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臉上的神情越加難看。

「幫主,嫂夫人都說了什麼?」李漠帆急得大叫。

「你們的這位嫂夫人呀,」蕭天說着,臉上突然綻放一絲笑容,是那種引以為豪的笑,「她在裏面沒有閑着,她摸清了柳眉之的底細,正如于謙大人所說,柳眉之與人販勾結,販賣女人,馴化她們,然後送到京里官宦人家,暗地裏監視這些朝臣,這背後估計也有王振的勢力參與進去。就販賣人口這一條,就足以給柳眉之定罪。」

「明姑娘被押入地牢,說明她的行動被發現了,」玄墨山人尋思半天插了一句道,「咱們還是要提早做準備,以免出現閃失。」

「明箏的性格我清楚,」蕭天嘆口氣,「我還專門讓拂衣給她傳話,讓她且忍耐,但是她一貫眼裏不揉沙子,與柳眉之鬧翻是遲早的事。但是,大家放心,柳眉之再陰毒,他與李家的淵源,還有他母親與明箏的關係,我想,他不會不忌諱。」

「哼,」張念祖一聲冷笑,「大哥,你說的是正常人,柳眉之能算是正常人嗎?他但凡想過他的母親,也不會對明箏下手。」

蕭天臉上肌肉顫了幾下,他心裏的苦痛不想被人看到,他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發話。蕭天目光堅定地望着眾人,緩緩說道:「此次行動不光是去救明箏和秋月,若是這樣,咱們即使救出了她們,若放跑了柳眉之,他還會到別的地方繼續害人,此次是遵循於大人的安排,和刑部一起行動,一舉搗毀金禪會,人贓俱獲,把他押入大牢治罪,獲得證據來牽制王振一夥,所以此次行動關係重大,不能貿然行事。」

突然,房門被推開,韓掌柜探頭道:「幫主,於大人到了。」

蕭天立刻振奮起來:「快,請於大人進來。」蕭天走到拂衣面前,「拂衣,你這幾天要常去那裏,一旦發現什麼情況,速來回稟。」蕭天吩咐道。拂衣起身告辭,眾人隨蕭天走到走廊迎接于謙。

于謙一身粗布短衣,頭上戴着斗笠,腰間佩著寶劍,身後跟着一個同樣便服四方臉的男子,兩人匆匆走過來。

「蕭兄,」于謙抱拳道,然後引見身後四方臉男子道,「這位是刑部左侍郎陳暢,」于謙又向陳暢道,「這位就是我對你說的蕭幫主。」

三人一陣寒暄,然後走進房間。蕭天又一一向陳暢引見眾人,大家又是一陣寒暄,最後落座,韓掌柜親自端來茶水。

于謙雙目炯炯有神看了眼眾人,先開口道:「蕭兄,有個好消息,讓陳兄說吧。」

陳暢也不推辭,大方地說道:「刑部衙門抓獲了一名人販和三名被騙的民女,人販供述是為金禪會效力,他自己也是信眾。」

蕭天點點頭,說道:「於兄,我們的人已經找到柳眉之關押那些女子的地牢,我們這邊都準備好了,只要一行動,裏面的人可以接應。」

「好,」于謙一拍大腿,道,「此次一定要做到人贓俱獲。咱們現在就來商議一個行動的時間。」

蕭天突然打斷于謙道:「於兄,有一個情況要向你回稟,」蕭天壓低了聲音道,「我和念祖那日夜探金禪會,聽到一個消息,雖說是壞消息,但是對咱們也是一次機會。」

「哦,說說看。」于謙催促道。

「我們得到確切消息,兩日後你回北大營,他們準備在路上動手。」蕭天看了看于謙,接着說道,「他們已經摸准你的行程。」

「哈哈,」于謙仰臉大笑,「他們一個月內這是第三次刺殺我了,我等着他們就是。」

「於兄,我想咱們就利用這次刺殺的機會,把柳眉之身邊最得力的金剛護法雲拿下,我和玄墨山人也早有計劃想逮住他,玄墨老先生此次來京就是為了他,要帶他回天蠶山上醫治,研製解藥。若是雲被拿下,柳眉之少了左膀右臂,等於給咱們搗毀金禪會掃清了障礙。」

于謙聽蕭天說完,眼前一亮,他是何等聰慧之人,排兵佈陣是他的強項,他興奮地直點頭,說:「蕭兄的意思是,咱們來個將計就計。」

于謙與陳暢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點點頭。這時李漠帆卻皺起眉頭,道:「說是這樣說,可是那個金剛確實不好對付,還要活捉,這不是痴人說夢嗎?」

「這位兄弟說得極是。」陳暢開口道,「我是見識過一次,那次我化裝成信眾,在十五大祭司的日子,我親手拿着大刀往他身上劈,竟然毫髮無損,當時把我鎮住了。」

「他自中了鐵屍穿甲散的奇毒,已不同於常人,」玄墨山人說道,「連我也暫時找不到對付他的方法。」

「難道他身上就沒有一個死穴,全身都固若金湯?」陳暢問道。

「是呀,一般練武之人都有死穴,」李漠帆說道,「也許金剛身上也有,只不過咱們沒有發現。」

于謙沉思片刻,看着大家道:「此番行動拿下這個金剛,尤為重要,如果大家沒有把握,我就只有從北大營調兵了,但是這樣一來,目標太大。」

「有一個方法,不知道可行嗎?」一直坐在房間角落默不作聲的張念祖突然說道,「可以用火,只要把他圍住,用火攻,趁他不能招架,拿鐵網罩住。」

眾人聽到這個方法,都覺得眼前一亮,大家議論紛紛。蕭天微笑着站起身,望着張念祖,道:「念祖的這個方法值得一試,大家說呢?」玄墨山人第一個笑起來:「我怎麼沒有想到呢?甚有道理,甚有道理啊,根據五行相剋的原理,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因此,念祖提出火攻是對的,火克金。」

于謙點點頭,笑着說道:「好,既然找到了對付金剛的方法,那咱們就行動起來吧,蕭兄,你說呢?」

「聽從兄長派遣,你請講。」蕭天抱拳道。

「好,各位老少英雄,」于謙說道,「兩日後,是我例行前往北大營督察的日子,以往我都是輕裝簡出,四名騎馬的隨從,一名趕車人,我坐於馬車之內。此次出行肯定也必須與往日無異。一路之上地勢複雜,有山有崖有水塘,咱們並不知道他們會埋伏在何地,只能是見機行事。」

蕭天站起身看着眾人,接着說道:「此次行動咱們最多出動七人,趕車人由李漠帆擔任,我、張念祖、陳陽澤、加上林棲——」蕭天突然想到林棲還在瑞鶴山莊,便說道,「今日讓小六速回瑞鶴山莊叫上林棲,咱們四人騎馬扮作隨從,玄墨老先生和於大人坐在馬車裏。於兄,你看我的這些安排合適嗎?」

于謙點點頭,他知道在座的每一位武功都出類拔萃,拉到戰場上都可以一當十,他不由感傷道:「看到你們我想到孔聖人所言之五不祥。此正印證其中『釋賢而任不肖,國之不祥;聖人伏匿,愚者擅權,天下不祥』,細思極恐呀。」

蕭天一笑,道:「大人,朝堂雖有忤逆擅權者,不也有像大人一樣,危定傾扶的忠正之士嗎,相信天地存正氣,正不容邪。」

「說得好。」于謙朗聲一笑,又恢復了他大男人本色,他站起身走到蕭天面前,拍了拍蕭天的肩膀,說道,「我這就回去準備火燭火鹼,你們只需準備那個鐵網即可,咱們兩日後在西直門外見。」

于謙說完領着陳暢匆匆走出去,蕭天送至上仙閣門外,見兩人騎馬離去,本想招呼小六回瑞鶴山莊,突然想到李漠帆,他回頭叫住李漠帆道:「漠帆,你去吧,還可見見翠微姑姑,看看她何時生產。」

李漠帆扭捏著說道:「那個婆娘,不看也罷,一見面又是吵個沒完,煩都煩死了。」

小六不爽地問道:「你不去是吧,那我走了。」

「你個小犢子,給我回來。」李漠帆揪住小六的衣領給拽回來,又不放心地交代,「你小子,好好照顧幫主。」

李漠帆挑了匹膘肥體壯的駿馬,出了城門,直往瑞鶴山莊而去。

玄墨山人想到兩日後要用火攻對付金剛,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急急跑去找蕭天。蕭天送走李漠帆和小六回來,便被玄墨山人截住。玄墨山人急急說道:「若是火攻,免不了要燒傷,咱們需備下燒傷葯,發放給大家。」

蕭天一樂,道:「兄長,天蠶門素來以藥王自居,不會沒有燒傷葯吧?」

玄墨山人一拍腦門,苦着臉道:「唉,來得匆忙,葯是備下些,獨獨沒有燒傷葯。」

蕭天看着玄墨山人臉色也嚴峻起來,兩日後的廝殺必是一場大戰,用火攻擊對方,俗話說水火無情,本來人手便少,若是燒傷后不及時敷藥,必是累及士氣,便問道:「兄長,若是現在採買藥材,能否配製出燒傷葯?」

「時間不夠了,兩日之中很難采全藥材。」玄墨山人搖搖頭,道,「我天蠶門獨門燒傷葯所用藥材,只有蜀地才有。」玄墨山人看着蕭天急迫地說道,「只有買別家的燒傷葯了,時間緊迫,不如現在就跑一趟,去市面上看看,有沒有現成的,備下些。」

蕭天點點頭,急忙吩咐小六去備馬。兩人相伴着向外走去,想到要去藥鋪買燒傷葯,蕭天腦子裏突然浮現一個人。去年在東升巷三岔口與蒙古商隊對峙,他肩部中箭,后跑到一個生藥鋪遇到潘掌柜,似是與天蠶門還有淵源,便興奮地一拍腦門道:「兄長,我如何把這事給忘了?我有幸結識一個藥鋪掌柜,還是你天蠶門門下弟子。」

「兄弟開什麼玩笑,我怎麼不知道我天蠶門門下弟子有在京城的?」玄墨山人直搖頭。

「你跟我去,見了便知是真是假。」蕭天拉着玄墨山人向馬廄走去。兩人也不要隨從,各自騎馬上了大街。東升巷離上仙閣也就隔了幾條大街,蕭天很快找到那家生藥鋪。

兩人拴好馬,一走進鋪子,潘掌柜便認出蕭天,興沖沖地迎上來。

「潘掌柜,你可識得這位老人家?」蕭天向潘掌柜看了一眼,然後指著玄墨山人。玄墨山人倒是不急着搭話,而是走到櫃枱里,逐個看着上面羅列的各種葯,眉頭越皺越緊。

一旁的夥計很是厭煩這位老者二話不說上來便翻看,要不是掌柜的在場,他必是要上前阻止,不會給他好臉色。玄墨山人看了幾味秘丸,又走到藥材柜子前,拉開抽屜查看裏面的藥材。

潘掌柜一時也被玄墨山人的行為所困,不解地望着蕭天,壓低聲音問道:「蕭幫主,你這位朋友,他……」

「他便是天蠶門的玄墨掌門,你師父的師父,你的祖師爺。」蕭天笑道。

「啊!」潘掌柜瞪大眼睛,臉呼地漲得通紅,他慌慌張張地跑到櫃枱前,又看了眼玄墨山人,眼裏淚光閃動,他急忙喝退一旁夥計,突然雙膝跪下,磕頭如搗蒜般,口中喃喃道,「不知,不知祖師爺駕到,徒孫代替師父向祖師爺磕頭了,請祖師爺恕罪。」

「我問你,你可是李真陽的弟子?」玄墨山人回過頭,陰沉着臉問道。

「正是。」潘掌柜不敢抬頭,依然跪着答道。

「他……人呢?」玄墨山人嘆口氣問道。

「我師父他老人家已於四年前去世。」潘掌柜哽咽著說道,「師父他老人家死前,是徒孫我伺候在床前,師父死前口口聲聲喊著祖師爺,也是那時我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原來是天蠶門弟子,他死前追悔自己做錯了事,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取得祖師爺的諒解,讓他重歸門下。」潘掌柜說完,重重地磕頭。

玄墨山人嘆口氣,走出櫃枱,扶起潘掌柜:「你師父李真陽曾是我的大弟子,想想當年之事,也是責罰太重了,後來我派弟子幾番尋他,沒有音信,不承想他竟然流落到京城。唉,不過聽蕭幫主提起你,在京城多有善舉,救死扶傷,也算是你不負師恩,我心甚是欣慰。」

聽到玄墨山人此話,潘掌柜淚水盈眶,他感激地望了眼蕭天,急忙請玄墨山人和蕭天到裏間桌前就座。玄墨山人這才問道:「你這裏可有燒傷葯?」

「有。」潘掌柜急忙跑到葯櫃,尋來一瓶燒傷葯遞給玄墨山人。

玄墨山人打開瓶蓋,用手指劃出藥膏放鼻子前細聞,片刻后臉上綻放出笑容,道:「我這個大弟子,手藝倒是沒忘。」

蕭天聽玄墨山人如此一說,頓時也輕鬆起來。

「潘掌柜,」玄墨山人看着他,臉上陰鬱的表情也化開了,竟有了笑容,「此番咱們祖孫相見,多虧了蕭幫主,你可知我與這位蕭幫主是拜把子兄弟,今後見他便如見我,他的吩咐便是我的吩咐,你可有記住?」

潘掌柜聽玄墨山人稱呼「祖孫」兩字,這顯然是認下了他的身份,他早已激動得淚流滿面,不知所措,只會一個勁地點頭。玄墨山人又與潘掌柜敘了會兒話,便把今日之事告知了他。聽到祖師爺需要燒傷葯對付金剛,潘掌柜不敢耽擱,迅速叫來兩個夥計,跑到後院庫房拿藥膏。

潘掌柜看着祖師爺和蕭天突然跪下說道:「祖師爺、蕭幫主,我潘冬子遊歷過江湖,九死一生,是師父他老人家收留了我,我在師父墳前發過誓,生是天蠶門的人,死是天蠶門的鬼,今生能被祖師爺歸於門下,我此生足矣。今後我願聽從祖師爺和蕭幫主派遣,上刀山下火海,但說無妨。」

玄墨山人和蕭天相視一笑。玄墨山人起身扶起潘掌柜笑道:「真沒想到,我這個大弟子竟然收了這麼個好徒弟,幸哉幸哉呀。」

蕭天點點頭道:「兄長有所不知,你這個徒孫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氣,治不了的箭傷、醫不好的雜症,百姓都是找他,連一些衙門裏的人也跑來尋他呢。」

「好呀。」玄墨山人點點頭,三人又說了會兒話,蕭天便催促玄墨山人起身。潘掌柜把燒傷葯分成小份,分別灌入小瓶里,用包囊裹好交給蕭天,蕭天背着包囊與潘掌柜告辭。

蕭天和玄墨山人離開生藥鋪,想到燒傷葯準備停當,少了後顧之憂,一時也輕鬆不少,如今只等李漠帆帶林棲趕回來,便可行動了。

直到翌日一更天,李漠帆才帶着林棲回到上仙閣。兩人一推開蕭天的房門,就被眾人劈頭蓋臉一陣戲辱。眼看明日就要行動,他回去看了趟老婆弄到這個時辰才回,險些誤了大事。林棲給李漠帆解圍道:「這次,不能怨李把頭,翠微姑姑生產了,難產,不過還好最後母子平安。」

林棲一說完,所有人都笑起來,大家紛紛向李漠帆道賀。

蕭天走過去,拍著李漠帆的肩膀,興奮地說道:「老李呀,你後繼有人啦,恭喜恭喜。」李漠帆依然沒有從初當爹的興奮和懵懂中回過神來,一個勁地抹眼淚,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林棲,你既然知道翠微姑姑生產了,為何還讓老李回來,讓他留下照顧翠微姑姑多好。」蕭天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我當時就提出來了,盤陽本來打算來的,可是老李不讓,他非得過來。」林棲說道。

「嘿嘿,我也搭不上手,有夏木在那裏照顧她挺好。」李漠帆傻獃獃地笑着,眾人看見他的模樣,更是忍俊不禁。

大家玩笑了一會兒,蕭天就對明天的行動做了部署,眾人認真記下,玄墨山人給每人發放了潘掌柜配製的燒傷葯,預防明日用火時燒傷自己,最後蕭天下令早點歇息,眾人散去。

休息了一夜,翌日辰時眾人收拾完畢,分兩撥出門,直接出西直門外到約定的茶肆與于謙會合。在那裏與于謙的四個隨從互換了衣裝,四個隨從從茶肆後門走後,他們便重整隊伍,跟着馬車出發。

李漠帆駕着四輪馬車,馬車車身很寬,車廂里設有暗格。外面端坐着于謙,後面暗閣里坐着玄墨山人,他腳下塞滿火鹼、火燭。于謙還是不放心,問了幾次:「玄墨老先生,你坐在裏面可行?不然你先出來坐會兒?」

「甚好,不勞大人操心。」玄墨山人答道。

馬車後面四騎高頭大馬,馬上之人個個英武不凡,身背刀劍弓弩。前面是蕭天和張念祖,後面是林棲和陳陽澤。

出了城是一片莊稼地,田地里有些佃戶在收割早熟的麥子。過了這一片村鎮,漸漸進入山道,兩邊的農舍越發稀少,再往前就進入山裏。

蕭天目光變得警惕起來,他看着一旁若無其事的張念祖,問道:「念祖,依你看,他們會在何地設伏?」

張念祖一笑,他臉上的繃帶已去掉,左臉上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蠍子趴在臉上,特別是笑的時候,那道刀疤也跟着在動,七分恐怖三分邪,與他那張清俊的面孔產生太大的落差,讓人看上一眼足以過目不忘。

「肯定不會在這裏,這山道兩邊光禿禿的,他們一定會找個能藏很多人的地方,」張念祖想了想,突然說出一個地名,「到了龍頭彎,咱們尤其要防範。」

「為何?」蕭天問道。

「龍頭彎,是個山谷,中間只有數十丈,而兩邊是山坡,如果他們埋伏在兩邊坡上,在他們看來對付咱們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了。」張念祖略一思索,道,「我想不出,還有其他比這個龍頭彎更適合伏擊的地點了。」

「念祖,你對這裏的地形倒是很熟悉,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蕭天風輕雲淡地說了一句。

張念祖一愣怔,馬上說道:「我……我跟着吾土師父雲遊時從這裏路過。」

「咱們有幾分勝算?」蕭天又問。

張念祖猶豫了一下,眼神不經意地斜著瞟了蕭天一眼,不再像剛才那樣直抒胸臆,而是有所顧慮地搖搖頭,道:「這,不好說。」

「火攻是你想出來的,難道你沒有把握?」蕭天問道。

張念祖低下頭,開始揣摩蕭天的用意,他問此話的目的。但是自與蕭天結拜成兄弟以來,他們幾乎朝夕相處,他對蕭天的為人已深信不疑,便斬釘截鐵地說道:「大哥,相信我。」

「好,就等你這句話呢。」蕭天笑道。

一行人馬繼續前行,蕭天催馬跑到前面,他看了眼前面的山勢,張念祖也催馬趕到前面對蕭天道:「大哥,拐過前面山口,就到了龍頭彎。」

蕭天點點頭,催馬跟上馬車衝車廂里說道:「於兄,前面就到了龍頭彎,他們有可能埋伏在此,要格外小心了。」

于謙探出頭,看了眼前面的山口,點點頭道:「好,大家都要當心了,小心暗箭。」

眾人點頭,有的從腰間拔出劍,以迎敵的姿態進入山谷。

一行人馬進入山谷,李漠帆穩穩地駕着馬車,不快不慢,目光卻越過兩匹奔跑的馬緊緊盯着山谷的兩側。馬車后四騎之上的人更是緊盯前方,分外緊張。四人分成兩邊,左邊的盯着左邊山坡,右邊的盯着右邊山坡,這樣平靜地行駛了一會兒。

眼看就要過山谷了,前邊都看見湖岸了。

林棲沉不住氣了,說道:「主人,是不是搞錯了,也許這幫人不在這裏設伏。」

「我看也是,這兩邊這麼高,並不是設伏的最佳地點。」一旁的陳陽澤搖著頭說道。

蕭天和張念祖一聲不吭。蕭天緊緊盯着一側山頭,張念祖則抽出腰中長劍,自上次出手用李漠帆這把劍后,劍就一直在他手中,李漠帆也不要,他知道這把劍在張念祖手上似乎更有威力。此時張念祖手握長劍,盯着另一側山頭。

前面就出了山谷,突然,張念祖大喝一聲:「看箭!」

只見山坡右側從天上飛下來一片黑色的箭雨,眾人持兵器擋箭,于謙從左側車窗探出頭大叫:「快躲到車后。」

陳陽澤的馬中箭最多,馬吃不消卧了下來。眾人下馬,躲到馬車左側。這陣箭雨過後,只聽見山坡上傳來興奮的嘯叫聲,接着從山坡上衝下來上百人,其中一個又矮又圓的傢伙直接從坡上滾了下來。

一片身披重甲蒙面的黑衣人黑壓壓向馬車衝來,看裝扮不像是金禪會的護法,倒像是錦衣衛。黑壓壓的人群順着山坡衝下來,蕭天勒住馬,有些吃驚,他回頭對眾人大喊:「不好,他們人多勢眾,大家不可莽動,保存實力。」

于謙從車窗探出頭,看了眼黑壓壓的人群,道:「看來他們是真急了,竟然連臉面也顧不上了,錦衣衛竟然參與刺殺朝廷重臣。」

「於兄,你放心,我們拼上自己性命,也要保全你。」蕭天回頭對眾人道,「擒賊擒王,既然錦衣衛來了,那孫啟遠一定在他們當中,先拿下孫啟遠,再拿下雲,兄弟們,跟我衝過去。」

蕭天一聲令下,眾人迎着他們沖了過去。一陣兵器相交的鏗鏘之聲,兩股人馬一陣混戰。蕭天、張念祖、林棲都是可以以一當十的人,雖說陳陽澤弱些,但畢竟出自名門,一招一式也是十分搶眼。

兩廂人馬一打起來,後面督戰的孫啟遠感到有些不對頭,明明只跟着四位隨從,這倒是與往日不差分毫,但是他感到今日還是有哪裏不對頭,他大叫云:「金剛,金剛……」

雲被蕭天和張念祖困住,他認出蕭天後就開始想逃,尤其是又看見張念祖,他驚訝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這個臉上有刀疤的人像極了寧騎城,而寧騎城不是死了嗎?腦袋掛在城牆上,他還見識過呀,難道是寧騎城陰魂不散……

雲被兩人連連逼退,正心驚肉跳地瞎琢磨,聽見孫啟遠叫他,他開始使蠻力突破兩人的合圍,儘管蕭天和張念祖劍劍刺中雲,但是刀劍對於雲毫無辦法。

雲氣喘吁吁跑到孫啟遠面前,驚恐地喊道:「不……好了,見……了鬼了……」

孫啟遠聽不清雲說的話,氣得大叫:「你還能撞見鬼,你……」

「我……看見寧騎城……」雲轉身指著那邊。

「胡說,他早死了。」孫啟遠嘴上雖是這麼說,但身上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狐疑地盯着面前激戰的場面,只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地上已倒了一片,孫啟遠看着對手,感到後背發涼,這幾人哪裏是一般的隨從呀,個個有着超凡的武功,難道他們反被對方算計了?一想到此,他更是頭皮發麻,知道自己已無退路,今日不是他們死,就是自己亡,他能依靠的只有面前這個蠢貨了。

孫啟遠擦去額頭上汗珠,鼓勵雲道:「金剛,你忘了你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剛了嗎?天上的彌勒佛會保佑你的,你一定會打敗他們。」

「哪……有……彌勒佛,那……都是……騙百姓的,我……打不過他們的。」雲像泄了氣的皮球,蔫了。

「金剛,你說此話如何對得起你堂主?」

「我認出……他們,是蕭幫……主。」

孫啟遠一聽此話,心裏咯噔一下,本想螳螂捕蟬,不想黃雀在後,自己中了別人的圈套了。「金剛,既已如此,咱倆快逃吧。」孫啟遠突感大事不妙,還是保命要緊。

此時一眾黑衣人已被打趴下大半,氣勢已去。蕭天和張念祖轉身回到馬車上拿火燭和火鹼,玄墨山人在車裏也準備好鐵網,于謙跟着玄墨山人下車,被蕭天勸阻了,「大人,且慢,外面有我們即可,你在車上指揮。」于謙領會他的好意,也深知自己武功稀鬆平常,下去反而添亂,只好慚愧地點頭。

「孫啟遠和金剛要跑。」李漠帆坐在車頭緊盯着那兩人的身影大叫。

蕭天抬頭看見雲和孫啟遠向對面山坡跑去。蕭天對眾人道:「我和念祖還有玄墨掌門去追擊他倆,你們把這些人綁起來,傷重的放到馬車後部,一會兒一併交與兵部。」

蕭天和張念祖快步向山坡跑去,兩人都是輕功造詣極高之人,轉眼便已攆上雲,他由於太胖,根本跑不動,孫啟遠已經遠遠跑到前面去了。張念祖看了眼前面的孫啟遠,對蕭天道:「大哥,我把前面那貨提來見你。」

張念祖提氣猛跑,然後連着兩個飛躍,擋到了孫啟遠前面。

「你……你是人是鬼?」孫啟遠盯着張念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世界上竟然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你看我是誰,我便是誰。」張念祖斜着眼睛抱着雙臂,一陣冷笑,「你想起誰了?」

孫啟遠聽着這熟悉的聲音,腿肚子都快抽筋了,他哆哆嗦嗦地說道:「大大大……人,我我我與你你,無冤無仇呀,你就饒了我吧。」

張念祖點點頭,出其不意地猛然發力,連着擊到孫啟遠幾個穴道上,孫啟遠一聲不吭就倒到了地上,張念祖看着地上的孫啟遠,一聲冷笑,扛起他就往山坡下走。

坡下面,蕭天和玄墨山人已燃起火燭圍住雲,玄墨山人大叫:「向他射火鹼……」眾人聽令后,紛紛取下背後弓弩,箭上捆上火鹼向雲射去。山坡上草叢裏的乾草一點便著,火瞬間吞沒了雲,雲瘋狂地嘶叫着,不知深淺地試圖衝過去,他的身體一沾上火星,就發出一股腥臭味,雲疼得吱呀亂叫,滿地打滾。

藉著風,火瞬間撲向眾人。眾人一片慌亂,四下奔跑。玄墨山人大喊:「跑到上風口,快過來。」慌亂中看見陳陽澤和李漠帆身上也著了起來,兩人跑到坡上在青草叢中翻滾,滅了火焰。幸好來時準備充足,都帶着燒傷膏,兩人各自往傷處抹了藥膏,便向坡下跑去。

此時,玄墨山人看時機已到,便從背後的背包中展開鐵網,向地上翻滾的雲扣了下來。雲拚死掙扎,怎奈身上被火燒傷,痛得刺骨,只顧在地上翻滾哀號。蕭天和眾人漸漸圍攏過來,在火光的威脅下,雲終於服軟了。

玄墨山人收鐵網,把雲死死捆綁在鐵網裏,動彈不得。玄墨山人和蕭天抬着雲,張念祖扛着孫啟遠,一前一後回到馬車前,此時于謙迎着他們走過來,又驚又喜地說道:「此次大獲全勝,全仰仗眾位英雄相助啊。」

蕭天看了眼那些黑衣人,問于謙道:「大人,問清楚了嗎?」

「是錦衣衛,裏面還有一個千戶,叫陳四。」于謙說道。

「大人想好如何處置了嗎?」蕭天問道。

「你有何想法?」于謙盯着蕭天,他知道面前這位仁兄是位有着雄才大略的將才。

「大人不是說要將計就計嗎?咱們這次就把將計就計進行到底。」蕭天靠近于謙壓低聲音道,「我們扮作錦衣衛,讓這位千戶帶進宮裏見王振,擇機刺殺王振。」

「妙計。」于謙點點頭。

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錦衣衛千戶陳四身上,他一隻獨臂強撐着地,身上有四五處傷。張念祖默默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道:「你看着我……」陳四不看則已,一看差點背過氣去。

李漠帆和林棲押著錦衣衛千戶陳四走到于謙面前,李漠帆高聲呵斥:「跪下。」陳四身子一抖,膽怯地看了眼面前威嚴的兵部侍郎于謙,突然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大喊冤枉:「大人,冤枉呀,我只是奉命行事呀。」

「奉誰的命?」于謙怒道,指著一旁五花大綁的孫啟遠,「奉他的命?你可知刺殺朝廷官員會判何罪?」

「按大明律法,若吏卒謀殺五品以上官員,已行者,杖一百,流二千里,已傷者,絞。我看於大人傷得不輕啊……」蕭天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道。

陳四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他磕頭如搗蒜般大喊:「大人,求你饒過小的這一回吧,都是孫啟遠他要加害大人,我只是服從命令呀,大人,我一家老小全仰仗我了……」

「好了,」于謙怒喝一聲,「如今有一條路可以救你,你可願意走?」

「我願意,我願意。」陳四抬起頭,眨巴着眼睛看着于謙,不時偷窺一下一旁的張念祖。

「你也不問問是何事就答應。」于謙沒好氣地說。

「何事?」陳四茫然地看着于謙,然後環視着眾人。

「你進宮去見王振,給他報信,就說孫啟遠被于謙抓住了。」于謙說道。

「不敢,不敢。」陳四搖著頭,那隻空空的衣袖前後晃着。他並沒有聽懂于謙的話,膽怯地縮著脖子。

「干好這件事,就可免你一死,你的家人也可無事。」蕭天說道。

陳四這才明白他們是要他回宮裏報信,他猶疑地看着面前的幾個人,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不過,我的兩個隨從會跟着你一起進宮,你敢耍什麼花招,你的命就在他們手上。」于謙大聲道,「聽清楚了吧?」

陳四趴在地上,汗珠子掉下來,他遲疑地點了點頭。

于謙和蕭天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離開陳四。此時戰場已清理乾淨,除去四散而逃的共抓獲了二十三人,其中七人受了刀傷,這些人中有些人還是孩子,錦衣衛里竟然充斥着這樣一群烏合之眾,于謙看着這些人,不經意地說了句:「錦衣衛失去了寧騎城,便如同一盤散沙。寧騎城雖說與王振同流合污,但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啊。」

蕭天一笑,眼神里閃爍著光彩,他點着頭說道:「大人是愛才惜才,當世伯樂啊。」兩人說着話,已走到馬車跟前。馬車的車廂已被玄墨山人和陳陽澤用木條封死。玄墨山人見於謙和蕭天走過來,忙上前行禮道:「此番還要感謝兩位仁兄,這次終於了卻心愿,老夫這就動身,把他帶回天蠶山,咱們後會有期。」

于謙和蕭天圍着馬車轉了一圈,看到確實結實牢固無遺漏方才放心。蕭天走到玄墨山人面前,眼圈有些發紅,近一年的朝夕相處,讓兩人的感情日益深厚,蕭天抱拳道:「大哥,待日後我一定去天蠶山拜會大哥,還望大哥路上保重。」

玄墨山人眼圈也紅了,他點頭道:「本想救出弟妹再離開,看來這個心愿實現不了了,這傢伙待在京里是一大禍害,老夫不敢冒險,待你救出弟妹,咱們下次在天蠶山相見。」

「大哥,一言為定。」

「還有,潘掌柜那邊,我也傳了話,有何需要,只管吩咐。」玄墨山人道,「我這一去,不知何時相見,我不在身邊,我這個徒孫還在京城,你只管吩咐他。」

蕭天沒想到玄墨山人考慮得如此周全,不由緊緊攥住玄墨山人的手,聲音哽咽地道:「兄長,保重。」

眾人也過來一一與玄墨山人告別。蕭天目送玄墨山人和陳陽澤駕着馬車離去,他的眾多弟子會從瑞鶴山莊出發與他們在路上會合,然後一起回天蠶山。

剩下的人在這裏分成兩路。一路是林棲和李漠帆隨於謙押著眾多俘虜去北大營,這裏離北大營不足十里地,估計錢文伯已經出發往這裏接應了。第二路是蕭天和張念祖跟隨陳四回京城進宮報信。此時蕭天和張念祖已從俘虜中選了和自己身材相近的交換了裝束,兩人穿上黑色袍子蒙上面,往陳四身邊一站,于謙滿意地點點頭。

「全仰仗兩位仁兄了,此次成敗關係國運,請受老夫一拜。」于謙說着動情地倒身就拜。

蕭天和張念祖急忙上前攙扶,蕭天道:「大人,京城危如累卵,作為大明子民,理應奮不顧身。」

于謙點點頭道:「你們今天刺殺王振成功與否都需回來,明日就是十五,大批信眾要到金禪會集會,這次是絕佳的機會,咱們除去了金剛護法,他們等於失去了一個護身符,此次刑部的人也會參與,一定要一舉端掉這個賊窩。」

蕭天和張念祖點點頭,與于謙拱手告別。兩人押著陳四與于謙等眾人相背而行。

「陳四,教你見王振說的話,你再說一遍。」蕭天道。

陳四垂著腦袋,無精打采騎在馬上,他左右看了看,哭喪著臉重複了一遍。

蕭天和張念祖交換了個眼色,蕭天厲聲道:「教你說的話,一字都不可說錯,記住了?」

「你再說一遍。」張念祖不放心地道。

「我隨孫指揮使在龍頭彎設伏,遭于謙率眾反抗,孫指揮使被于謙抓獲,現如今押往北大營,我和兩個弟兄逃了出來。」陳四說道。

「如果問你金禪會的金剛護法,你怎麼說?」蕭天問道。

「沒有看見他。」陳四照着他們的吩咐說道。

蕭天點點頭,說:「陳四,如果此次你按照我們的吩咐做好了,保你生命無憂。」陳四急忙點頭稱是。

三人不再說話,快馬加鞭往前趕,準備在日落之前趕到京城。

城門前熙熙攘攘的小販看見三騎快馬疾馳而來,紛紛躲閃。城門前守城的千總認出陳四,只看見他們三人回來有些詫異,也不便打聽,陳四平時跋扈慣了,也不下馬只是沖千總點了下頭,便衝進城裏。

三騎沿着大街直往皇城疾馳,一路上行人躲閃,車轎避讓,驚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在宮門前,守值的禁軍頭目認出陳四,他們三人下馬,陳四連腰牌都懶得亮出,便氣勢洶洶地說道:「有要事要面見司禮監掌印,快開宮門。」禁軍哪敢怠慢,急忙打開宮門。三人匆匆走進去。

他們沿着長長的甬道,向司禮監走去。

「陳四,你知道王振的住處嗎?是在司禮監嗎?」張念祖看他往司禮監走,立刻叫住了他,眼露凶光地盯着他道,「據我所知,王振住在乾清宮的偏殿,我說得對不對?」

陳四一愣,他沒想到此人會知曉宮中事宜,王振確實不住在司禮監,他也是只跟孫啟遠來過一次,這件事連宮裏的人都不知道,他一個外人是如何知曉的?「哦,我想起來了,是,是,我想起來了……」

「別耍滑頭,」張念祖伸手捏住他的手腕,陳四「哎呀」一聲,感到手腕骨頭都要被捏斷了,只聽張念祖陰森森地說道,「我進皇宮如逛園子,你敢再錯一步,我就掐死你。」

「不敢了,不敢了。」陳四忍着手腕的劇痛,斜乜了張念祖一眼,昏暗的光線下,張念祖半張臉隱在暗處,那道刀疤顯得更加觸目驚心和恐怖,再加上那似曾相識的陰森聲音,他怎麼如此像一個人,想到那個人,他不由打了個激靈,哈著腰急忙告饒,「我是才想起來。」

陳四再不敢心存僥倖,往乾清宮的方向走去。

「是這條道嗎?」蕭天問道。

張念祖點點頭。走了一會兒,方想起什麼,身體一滯,突然轉身問蕭天:「大哥,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何對皇宮如此熟悉?」

蕭天一笑,神情自若地大步走着,然後隨口說了一句:「你跟着你師父吾土,哪兒沒有去過?」說着,又笑了起來。

張念祖愣怔了一下,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有道理。」

三人沿着甬道大步走着,路遇一隊巡邏的禁軍,陳四打了個照面,匆匆向前走去。前方是個花圃,這裏有個側門直通乾清宮。陳四領着兩人走進花圃,向小門走去。

此時已到掌燈時分,有些宮裏已掛起燈籠。花圃里空無一人,他們迅速走到乾清宮側門外,守門的太監看見走來三名身着黑衣的人,立刻上前攔住,陳四掏出腰牌,並塞了點碎銀道:「公公,請進去通稟一聲,陳四有要事要見先生。」

小太監看了看腰牌,轉身跑了進去。

不多時,王振跟前的管事太監陳德全急匆匆走出來,他看見陳四一愣,又掃了一眼陳四身後的兩個陌生隨從,心裏不悅,心想這個陳四太不懂規矩,向先生復命也輪不到他一個小小的千戶,孫啟遠來才是。便鎖著眉頭問道:「陳千戶,怎麼不見孫指揮使?」

「公公,讓我面見先生細說吧。」陳四哭喪著臉說着,還不時看看蕭天的臉色,蕭天點點頭,陳四接着說道,「陳公公,出大事了。」

「啊!」陳德全臉色一變,急忙在前引路,他看了眼陳四身後的兩人,問道,「這兩位是……」

「我的屬下。」陳四說道。

陳德全引著三人走過偏殿,走進一個窄小的甬道,在一個綠樹掩映的小門邊,陳德全停下來,對兩人說道:「先生正在試穿盔甲,我先進去稟告一聲。」

蕭天和張念祖交換了個眼色。張念祖會意,身體緊緊靠到陳四身後,張念祖壓低聲音冷冰冰地說道:「小心你的腦袋,想好了再說。」

陳四渾身一戰,慌忙點頭。

這時陳德全出來,向他們揮手。三人走進小門,看見裏面站着幾個高大的東廠護衛,陳德全引着他們走到東廂房,從裏面傳來喝彩聲。三人進了門,看見王振身披戰袍,四周幾個小太監正在幫着系帶子。一旁幾個司禮監的掌事太監跟着喝彩。

「先生,你看上去威武不凡,真有當年馬三寶的風采啊……」

「哼,馬三寶算什麼東西。」王振冷下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那名掌事自知失言,本想拍馬屁不想拍到了蹄子上,急忙掌嘴道:「瞧我這張破嘴,爺怎麼能是馬三寶之流呢,爺是當今朝堂的中流砥柱,皇上身邊最信任的人。」

「好了,」王振不耐煩地擺了下手,他看見陳德全帶着三人走進來。幾個太監急忙躬身退下,王振穿着戰袍在當地走了幾步,搖頭道:「太沉了,壓得肩膀疼,脫了吧。」

幾名小太監聞聽急忙彎身去解袍帶。王振脫了戰袍,看着進來的幾個人,問道:「孫指揮使呢,他怎麼不來?」

陳四腦門上的大汗珠子直往地上掉,他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他身後的蕭天和張念祖也不得不跪。蕭天低頭用餘光環視了四周,發現屋裏除了管事太監,還有四名護衛、四名服侍小太監。張念祖也在低頭用餘光觀察。

只聽陳四顫顫巍巍地回稟道:「先生,小的罪該萬死。孫指揮使被抓走生死未卜啊。」

王振瞪着一雙金魚眼,惡狠狠地盯着陳四,怒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孫啟遠被抓了?怎麼可能?不是說有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剛護法護佑嗎?」

陳四渾身打戰,含糊地說道:「沒有金剛護法。先生,今日巳時小的隨孫指揮使在龍頭彎設伏,遭于謙率眾反抗,孫指揮使被于謙當場抓獲,我們奮力激戰,怎奈他們人多勢眾,不是他們的對手,最後我和兩名隨從逃了出來,跑來給先生報信。」

「你說什麼?」王振大怒,叫道,「難道是柳眉之這傢伙在騙我?快去把高昌波給我找來。」王振對着陳德全吼道,陳德全縮著脖子急忙退下去,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你個廢物,你還敢跑回來。」王振嫌惡地踢了陳四一腳,轉身對身後的護衛叫道:「拉出去,砍了。」

陳四突然一聲低吼:「放了我吧,我知道有人要刺殺你,放了我……」

不等陳四說完,一道白光一閃,一把尖刀已沒入陳四的脖頸,血噴涌而出,濺了王振一臉。陳四頭一歪,便倒到了一邊。張念祖迫不得已先出了手,蕭天躍到王振身邊,他手中沒有長劍只有一把短劍,直刺王振而去。

王振一聲驚叫,差點昏過去。四個護衛拔劍躍到跟前護住王振,四名護衛也是萬里挑一的江湖高手,一陣激烈的交鋒,屋裏頓時刀光劍影一片混亂。幾個小太監早嚇得四處逃竄。

蕭天也看出來,這幾個護衛的功夫與他和張念祖比絲毫不差,而且他們在兵器上佔據優勢,由於進宮不得帶兵器,蕭天和張念祖都只在身上藏了短劍,以短劍對東廠高手顯然不佔優勢,時間一長必處下風,必須速戰速決,他瞅准機會對張念祖道:「念祖,速戰速決。」

張念祖一邊與兩個東廠護衛對打,一邊關注著王振,他決定嚇一嚇王振。他一個健步躥到王振面前,王振看到一個黑衣人躥過來,急忙往後躲,看到那張臉后更是嚇了一跳。兩個護衛跟着躍到張念祖面前,以二對一,以長劍對短劍,激烈交鋒。

「你……是人是鬼?」王振不敢相信看到的面孔,這不是寧騎城嗎?再看他身手,不會錯,他不是被馬市的火蒺藜炸死了嗎?

「老傢伙,今天要你拿命來。」張念祖說着越戰越勇。兩個護衛也漸漸落入下風,張念祖轉身再尋王振時,大吃一驚,身後已無人。

「大哥,王振那老兒呢?」張念祖大聲問道。

蕭天聽張念祖如此一說,急忙回頭,就在他一分神的瞬間,一個護衛的劍直刺蕭天心臟,蕭天眼角的餘光看到一道白光向自己襲來,急忙閃身,慢了一步,劍刺進了左肩。張念祖看到此處,飛身投擲短劍,一劍封喉,那名護衛倒地身亡。

蕭天捂著左肩,一把拔出劍體,鮮血噴涌而出,他急忙用手捂住。張念祖已趕到他身旁,接過那柄被鮮血染紅的長劍與圍上來的三名護衛激鬥起來,有了手中長劍,張念祖如魚得水,手中劍上下翻飛,漸漸把三名護衛打散。

「大哥,你怎麼樣了?」張念祖不安地不停回頭看蕭天。

「我沒事,那個閹賊呢?」蕭天環視室內,深感不安。

「一定是逃進密室。」張念祖說道。

此時從外面傳來王振的喊叫聲:「有刺客,有刺客,快叫錦衣衛。」

蕭天緊皺眉頭,痛恨地失聲叫道:「又讓他跑了,怎麼又讓他跑了,我如何面見於大人?」

「大哥,你想多了,」張念祖冷冷地說道,「此次能活着出去就是萬幸,快跟着我走。」張念祖說着,突然發狠,長劍左右開弓,使出了他一直不願在蕭天面前使的絕技,一劍封喉,兩劍撂倒兩個護衛,剩下最後一個躲了起來。

張念祖扶著蕭天出了房門,直接拐入一旁一個耳房。院子裏開始出現晃動的燈籠,院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張念祖聽着動靜,推測道:「應該是守值午門的錦衣衛,他們離這裏最近。」

此時蕭天面色蒼白,他略一沉思,一把拉住張念祖的手臂道:「念祖,你趁此時集結的錦衣衛還沒進院,速速離去,不要管我,你我兩人出去一個是一個。」

「大哥,你何出此言?」

「念祖,再耽擱咱兩人誰也逃不脫,」蕭天一把緊緊拽住張念祖,厲聲叫道,「我身上有傷,只能拖累你。再說,你如能出去,還有重要的事拜託你,明箏,明箏她還在柳眉之手裏,我心裏……」

蕭天突然失控,眼淚湧出來,聲音哽咽道:「我對不住明箏,讓她在那裏受難,你出去好救她,只有你能做到。」

「大哥,你這麼說,我更不能丟下你,」張念祖第一次看見蕭天流淚,一個錚錚鐵骨的漢子在他面前痛哭,也讓他看到了蕭天的另一面,他咬牙喊道,「我豁出命,也要帶你出去,否則,我如何面對明箏。」

張念祖說着,在房子裏四處轉了一圈,選了處牆體,拿劍刺進去,用儘力氣撬動,四處的縫隙開始鬆動,接着他退回去,用力以身體撞擊牆壁,本來耳房就不是正房,而是堆積雜物的地方,磚瓦都薄弱,不一會兒,張念祖硬是撞出一個洞口。

蕭天也在這個時間簡單地包紮住傷口,血流得少了些。蕭天靠在耳房的門邊看着外面,他回頭看見洞口,像是看見了希望,感到身上的傷也輕了些。此時外面出現雜亂的腳步聲和亂鬨哄的嚷嚷聲。蕭天回頭道:「他們要進來了。」

張念祖一個箭步跑過來,背起蕭天就走。蕭天掙脫著:「念祖,你先走。」張念祖根本不理會他的話,依然按自己的意願行動,他把蕭天塞進洞口,蕭天迅速爬出去,外面是那個花圃,蕭天藏身到花木里,接着張念祖也爬了出來。

「大哥,放心,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我做了偽裝。」張念祖背起蕭天就走。

「念祖,你不用背我,我能行。」蕭天喘著氣說着。

「行了,你別硬撐著了,你一動血流得更多,你想讓他們循着血跡找到啊。」張念祖打斷蕭天的話,背着他沿着甬道的暗影向前面走去。

「你打算怎麼出宮?也這樣背着我出去嗎?」蕭天在背後問道。

張念祖一時無語,他還沒想到這一點,逃出王振的魔爪,如今來到這幽幽深宮,他當然清楚面前需要面對的是什麼,再加上一個重傷的蕭天,他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這固若金湯的皇城。「大哥,難道你我就只能坐以待斃嗎?」

「有一個人,如果找到,可以幫到咱。」蕭天艱難地說道。

「誰?」張念祖叫道,「我把整個皇宮翻個遍,也要找到他。」

「張公公,張成,他是咱們的人。他跟着高昌波。」蕭天說道,「你把我藏到一個地方,去找到他,或許咱們還有希望……」蕭天捂住傷口,臉色越來越差。

張念祖凝神思忖了片刻,好像是有這麼個人,便說道:「大哥,你一定要挺住,你要等我。」張念祖走到一處花木繁盛的地方,把背後的蕭天放下,又從旁邊折了許多花枝堆到蕭天身上。張念祖站定四處看了下,記住了這個方位,對於皇宮他閉上眼睛摸著都能走出去。

接着,他縱身一躍,上了一旁的屋檐。他的身法如蜻蜓點水轉眼已從這邊屋檐躍身到那邊紅牆上,他站在高牆上,俯瞰四周的動靜,看見甬道到乾清宮的方向,錦衣衛和東廠的人越聚越多。他知道張成,一個老太監,以前在萬安宮當差,後來跟了高昌波,原來他是蕭天的人,突然張念祖腦中電光一閃,有了主意。

他躍身跳下高牆,看見對面走過來幾個手持宮燈的太監。他藏身到牆角的黑影里,等他們走過去,張念祖神不知鬼不覺地抱住最後一個太監的脖子,只一下,只聽見「咔」一聲,那個太監就癱了下來,張念祖把他扛到肩上閃身到暗影里。

三下兩下除了太監的外衣,把他的屍身拖到牆角。張念祖迅速穿上太監的衣服,戴好帽子,提着他的宮燈走了出來。張念祖七拐八拐又走到乾清宮側門,那裏依然聚集著東廠的人。

張念祖靠近一個人,套著近乎,問道:「看見高督主了嗎?」

「在裏面正挨罵呢。」那個人小聲地說道,「聽說皇上都被驚動了。」

「那你看見張公公了嗎?」張念祖小心地問道。

「張成,不就是高公公身邊的紅人嗎?那不。」那人一指門口一個來回踱步的人,張念祖轉身定睛一看,正是張成。

張念祖快步走到張成面前,行了一禮,道:「張公公。」

張成此時正急切地等著裏面的消息,他一聽說鬧刺客,心裏就慌起來,裏面已被錦衣衛包圍,正一間間搜查。張成心裏七上八下,不住禱告阿彌陀佛,可別是自己的人,正想着突然聽見有人叫他。

他抬眼一看,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地上,他雙膝一個勁地打戰:「你……你……你……」

「我是蕭幫主的兄弟。」張念祖低聲說道。

張成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看着這張極似寧騎城的臉,聽他開口說是蕭幫主的兄弟,這兩個人如何湊到一起了?

張念祖並不奇怪,他走近一步道:「我和蕭幫主就是刺客。」

張成一時沒穩住陣腳,雙腿一軟,險些栽到地上。幸虧張念祖早有準備,一把扶住他。「他在哪兒?」張成的臉幾乎皺成了一個倭瓜,怕啥來啥,「你們如此妄為,不要命了。」

「誰說不要命,這不來找你了嗎?」張念祖乾巴巴地說。

「我看你如此面熟,你?」張成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叫張念祖。」張念祖很快地說道,「你再在這裏啰唆,蕭幫主的血就要流盡了。」

「什麼?」張成身體一軟又差點坐地上,被張念祖一把托住身子,「他,他受傷了?」

「你能不能站住了。」張念祖說道。

「我倒是想站住了,可是你給我帶來的信,哪一條不是要我老命呀,魂都快被你嚇出竅了。」張成說着,突然捂住肚子,大叫,「哎喲,哎喲……」

一旁幾個隨從跑過來,說:「張公公,你這是怎麼了?」

「老毛病恐怕又犯了,我屋裏有丸藥,我回去取,一會兒再回來。」張成把胳膊搭在張念祖脖子上,對幾個隨從吩咐道,「你們在這裏等著高督主,我一會兒就回來,哎喲。」張成一路哼唧著走了出去。

離開人群,張成迅速立起身,低聲問道:「蕭幫主到底怎樣了?」

「他受了重傷。」張念祖也不客氣,「你想辦法把我和他送出宮去。」

「佛祖呀,」張成叫起來,「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讓我送你們出宮,我有何辦法呀?」

「要不是蕭幫主受傷,我們來去都如走平地,還用得着你?」

「這個倒是,是用不着。」張成苦着臉點點頭,蕭幫主武功高強,小小宮牆如何能困住他,可是如今該如何辦呀?張成撓著頭,突然他看看自己,又看向張念祖,說道,「我有個主意,你給我來一刀,出點血。」

張念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叫個車子拉你出去,連帶着把蕭幫主也帶出去了。」

「正是此意。」

「不用給你動刀子,蕭幫主身上全是血,你這老胳膊老腿也禁不住那一刀。」張念祖直來直去地說。

「你……」張成直搖頭,不過雖說此話不好聽,卻也是為他着想。

「車子去哪裏找?」張念祖問道。

「這樣吧,咱們先去找到蕭幫主,我在那裏等你,你去司禮監要個車子,就說我受了傷。」張成說着,把身上的腰牌遞給了張念祖。

張念祖拉着張成就往蕭天藏身的地方走去,兩人七拐八拐來到那片花圃,張念祖找到那堆樹枝,扒開一看,蕭天已昏迷不醒。張念祖抱住蕭天叫道:「大哥,我回來了,張公公找到了。」

張成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蕭天會傷得這麼重,他沖張念祖叫道:「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呀。」張念祖撒腿就跑。

張念祖沿着甬道一路狂奔,見房就上,見牆就躍,飛檐走壁,他心裏清楚時間就是蕭天的命,不敢再耽擱。等他來到司禮監,裏面的人似乎也聽說宮裏進了刺客的事,張念祖跑進去,被一個太監攔住:「幹什麼的?」張念祖大口喘著氣,大喊:「這是張公公的腰牌,他追殺刺客,被刺客刺中了,需要一輛馬車出宮,高公公讓來這裏借,改日就還。」

小太監看見張念祖一臉大汗,身上血跡斑斑,又看了眼他手裏的腰牌,另一個小太監過來也看了一遍,幾個人商議了一下,說:「你跟我來吧。」

小太監舉著燈籠領着張念祖走到院裏,一邊有個簡易的馬廄,有一匹棗紅馬,小太監把燈籠掛到木架上,手腳利索地給棗紅馬套好車轅,然後把一根鞭子交到張念祖手中,說:「給你。」

張念祖急不可耐地拿起馬鞭,拉過馬車向外走去。

從小門一出來,張念祖就跳上馬車,猛甩鞭子,棗紅馬飛快地跑起來。雖說宮裏宮規森嚴,馬車極少出現在甬道,但是各宮裏都有,就是圖個方便。而此時已有一更天,馬車出現在道上也不引人注意。

一拐入花圃,張念祖就看見從一邊衝出來一個人,張成跑上前拉住馬頭道:「快點,到這邊。」張念祖從車上跳下來,向花圃裏面跑,跑到蕭天藏身的地方,背起來就走。張成也過來接應,兩人抬着蕭天把他放進馬車裏,藏進木座的下面,張成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為了更像些,索性把蕭天肩部的衣衫撕下一塊兒往自己身上擦了擦。他剛坐好,張念祖就駕車跑了起來。

張念祖知道此時宮裏哪個門守衛最少,應該是西華門,而且離這裏不遠,他已做好直衝宮門的準備,長劍就在腳下,有了這輛馬車等於有了翅膀,那幾個守衛他根本不放在眼裏,只聽身後車裏張成喊他:「到宮門前,慢一點。」

張念祖根本不理會,張成坐在裏面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得大叫:「慢點,前方有錦衣衛。」

「怕什麼?」張念祖嘴角擠出一個冷笑,又補充了一句,「不是有你嗎?」

宮門前幾個身着盔甲的校尉看見一輛馬車從宮裏疾駛而來,立刻上前攔截:「停下!」張念祖大喊:「宮裏鬧刺客,東廠的張公公受傷了。」其中一個校尉舉着火把走到馬車跟前,掀起帘子一看,張公公斜靠在座上,臉上身上全是血。

「真是張公公,你這是……怎麼不叫御醫呀。」校尉說道。

「哎喲,我這張老臉,哪請得動他們。再說了,等御醫的工夫我這老命還保得住?得嘞,我認得一個好郎中專治刀傷,我這就尋他去。」

「好嘞,你走好。」

幾個校尉讓出道,對馬車放行,馬車一出宮門,張念祖就站起身,拚命地抽打馬背,棗紅馬撒了歡地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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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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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順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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