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如願以償
()回到如意園時，明媚還坐在廂房裏等候，淳靜與她是舊識，又是這院裏的主事丫頭，也在屋裏相陪，見他們回來，忙過來把沈文宣的意思轉達了一遍——原來是他派明媚過來打聽趙世開在老太太那邊說和得怎麼樣了。
趙世開便笑道：「瞧他心急的樣兒，我即刻就過去與他商量。」又吩咐淳靜與錦春幾個好生伺候林若華睡了，這才匆匆往靜思軒而去。
林若華因聽了覃氏跟趙世開出的那個主意，心裏微覺有些異樣。她雖然在行為上和言語上勉強接受了歐陽碧為妾的事實，可心理上仍是有些障礙，原本想藉著趙老太太讓她返回林家避開趙世開與歐陽碧同床共枕的那一夜，沒想到還是給繞了回來，不僅老太太執意堅持，就連她的親生母親覃氏也贊同，趙世開雖沒有明確表態，不過從他泰然自若的表情來看，想必也不會再反對了。
現在，她還能做些什麼？只怕唯有接受事實這一條路可走了。想着想着，她就更覺鬱悶起來，兩道細眉也不禁微微顰起。
秋梓在旁邊看着，還道她是為了明珠的事而擔憂，忙上前勸道：「姑娘你別擔心，老太太既是答應讓沈將軍娶明珠姑娘，自然不會食言，咱們只需要等明珠姑娘身子大好，再好好為她備上一份厚禮就是。」
這一打岔，不免讓林若華的鬱悶有所轉移，當下說道：「明珠是因我而失了孩子，我就是送再多的禮物也難以挽回，不如將來真讓她的孩子認侯爺和我為乾爹乾娘，好生疼愛，也算是對彌補對明珠的歉疚之意。」
秋梓便道：「姑娘這個主意甚好，不過還得……問問侯爺的意思。」
林若華就笑道：「看他那樣子，必是同意的。」
兩人說笑了一陣，淳靜已命小丫頭打了熱水來伺候林若華洗漱，想是聽見了兩人的談話，不禁笑道：「夫人和秋梓姐姐說的是明珠么？早先曾聽人傳聞說她要嫁給沈將軍，難道竟是真的了？」
林若華便道：「此事暫時勿要傳開，明珠就算真要出嫁，也得過一段時間呢」
淳靜自是不知道明珠之事，當下就笑着應了，眼見無事，便自去歇了。
林若華在燈下出了一會神，忽叫秋梓去取筆墨來。秋梓還道她起了作詩的雅興，當即匆匆去書房拿了筆墨紙硯，在案桌上擺好。林若華便提起筆來，洋洋洒洒寫了一大頁紙，末了將筆一擲，低聲笑道：「趙世開呀趙世開，看你如何答我？」
秋梓見她雙頰暈紅，不免往那紙上飛快地睃了一眼，只瞧見末尾一句「妾意如故，君心難猜也。」也不敢當真細看，只輕聲問道：「姑娘，你這是寫給侯爺的萬言書么？」言語之中頗有勸諫之意。
林若華不由得笑道：「非也
，不過說個故事給他聽聽罷了，呆會兒他回來你就讓他看看，當然，你也可以看一看。」說着便打了呵欠，到床上歇了。
秋梓為她掖好被角，又滅了睡房的蠟燭，這才出來在燈下拿了那頁大紙看了起來，好半天才看完，輕輕放下，不免有些走神，托著腮幫子靠着案桌沉思起來。
忽聽見房門「格吱」一聲，急忙站起身來，卻見是趙世開掀了氈簾進來，忙迎上前去，低聲說道：「夫人已歇下了，留了件東西請侯爺過目。」
趙世開目光一閃，已看見案桌上那張密密麻麻寫滿字跡的紙張，當下輕聲笑道：「可是新的詩作？」因林若華偶數即興作詩（當然，多數時候是即興想起前人詩作而寫在紙上而已），他拜讀過幾首，也覺十分難得，自然有些興味盎然。
秋梓臉上一紅，低聲應道：「侯爺看看就知道了。」
趙世開便道：「好，你也去歇了」因秋梓是林若華從衡州帶來的丫頭，他待她與別的丫頭自是不同。
秋梓卻不移步，吞吞吐吐地說道：「奴婢有句話，想跟侯爺說說。」
趙世開微覺意外，當下問道：「哦？」見她眼瞼低垂，不似有意的模樣，當下便鄭重說道，「你有什麼事跟夫人說也是一樣，只要夫人應允，我自不會阻攔。」
秋梓見他誤會，連忙說道：「奴婢的話，是為夫人所說，並不是有所要求……夫人剛才有些悶悶不樂，才寫了這故事，也是因為有孕在身心浮氣躁所致，並不是她的本意，還請侯爺別往心裏去。」
趙世開就勢在案桌前坐下，伸手展開那張紙來，略看了看，便笑道：「我道是什麼事，原來如此。既然她說是故事，我自會把它當作故事來看，又哪會責怪於她？天色已晚，你去歇了」
秋梓不便再說，看着趙世開面帶微笑，這才略略寬心，便退了出去。
趙世開將那張紙放下，復又展開，細細再看一遍，看着看着，嘴角不知不覺地微微翹起，目光停留在最後一行字上，許久才移開目光，投向掛着淺紫氈簾的睡房門口，他慢慢站起身來，臉上的笑容卻不減，大步邁向裏屋。
林若華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覺得有人攬住自己的身子，當下「唔」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繼續睡去。身邊之人卻似有意不讓她安睡，輕輕咬住她的耳垂，喃喃低語道：「你從哪裏聽來的故事，還敢拿來寫在紙上，也不怕被人看見，這要讓老太太，指不定又要尋你的不是了」
林若華這才清醒，心知趙世開已看了自己所寫的那個故事，當下格格笑道：「只要侯爺不尋妾身的不是，老太太那裏，妾身也就不怕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到底是從哪裏聽來的故事？」
趙世開的嘴唇一路往下，順着她的耳垂慢慢滑到她的頸間。
林若華只覺熱庠難耐，不禁笑道：「侯爺怎麼如此肯定這故事是從哪裏聽來而不是妾身杜撰的？」
一聽這話，趙世開便呵了口氣，把手伸向她的腋窩，恨聲說道：「你若這樣，豈不是枉費了秋梓一片為主之心？」
林若華這才正色道：「可是秋梓說了什麼？」
趙世開卻笑道：「先讓我摸摸……」
林若華頓時紅了臉：「妾身都這樣了，侯爺怎麼……」
趙世開促狹地一笑：「我只是說摸摸，並沒有想怎麼樣，你可別誤會了。」
話音剛落，林若華的粉拳就雨點般地落在他的胸前，雙頰也隨之通紅，半晌才正色說道：「妾身有件事想問問侯爺。」
趙世開仍輕輕撫着她的小腹，眼裏一片迷濛，答非所問：「你說咱兒子知道不知道我在摸他？」
林若華不禁「撲哧」一笑：「孩子還未成形，哪有這麼快感覺得到？再說，也不一定是兒子呢」
趙世開這才緩緩移開手來，固執地說：「我認定就是兒子。」
林若華也不與他爭執，只笑道：「你是重男輕女，思想偏頗，我不與你理論。」見他嘴角微翹，便繼續說道：「侯爺先前好像說沈大哥不願意娶明珠，怎麼在老太太面前又是另一番說詞？」
趙世開笑道：「我若不說沈大哥願意，老太太又怎會答應？」說着撫過好柔滑的緞子似的長發，柔聲說道：「世間之事，總有變數，就算沈大哥現在並不是真的喜歡明珠，等成了親，朝夕相處，日久生情，自然也就成了一對神仙眷屬，就如你我，從前形同陌路，如今卻相濡以沫。」語音低緩，餘音裊裊，很是溫潤動聽。
林若華聽在耳里，心裏也覺認同，嘴裏卻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如今太平盛世，自然能相安無事，倘若烽火連連，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趙世開在她腮上輕擰一把，笑道：「你呀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幸虧我了解你的脾性，要不然，就沖你這性子，還給我說什麼——『將咱兩個一齊打破，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管氏馴夫的故事……呵呵，我就讓你……」卻不再往下說去。
林若華低聲說道：「讓我守空房，是么？」
趙世開哈哈大笑道：「難怪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你這小腦袋裏也不知裝的什麼。」卻伸手攬她入懷，輕聲道，「我又怎麼捨得讓你獨守空房呢？」
兩人沉默了一陣，趙世開忽道：「前幾天你不是讓我為秋梓擇夫么？你看那趙江怎麼樣？」
林若華本就覺得趙江憨厚老實，又是趙世開多年信任的心腹，難得的還不是家生子，便有
意於他，此時聽趙世開一提，自然點頭應承：「我瞧他不錯，就是不知意下如何？」
趙世開笑道：「秋梓姑娘可是堂堂襄陽侯夫人的陪嫁丫頭，人品相貌又是一等一的好，這小子高興都來不及，哪能意下如何？」
林若華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道：「我說是她——秋梓。」
趙世開方才醒悟被她繞了進去，不免笑道：「趙江這小子也不賴，秋梓想必也不會不願。」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林若華心裏有事，自然沒有睡意，便吞吞吐吐地說道：「今日我娘親說的話，侯爺可都聽見了？」
趙世開心知她要提那歐陽碧之事，當下故意說道：「姨娘說了那麼多，不知你想聽哪些？若是那些養胎之法，就有些難了，我還真沒記全。」
林若華白了他一眼，低聲說道：「就是勸侯爺讓歐陽姨娘生孩子的事呀」
這句話太過直白，趙世開聽得一愣，半晌才道：「你當真想讓她生孩子？」
林若華不免氣惱地說道：「就算她生了孩子又怎樣，一不是長子二不是嫡子，我怕她作甚？只怕這樣府里才會安靜，我也就能過安生日子了。」
趙世開又好氣又好笑：「既然你親口答應，三日之後我去芷蘭園過夜便是。」
林若華聞言長笑一聲：「如此甚好」隨之戛然而止。
趙世開忍住笑意，伸臂攬她入懷，低低嘆息一聲。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明媚來請趙世開，說是沈文宣有請。
林若華一時心血來潮，學了錦春的樣子為趙世開束髮戴好玉冠，正左右端詳，也不令人迴避。
明媚在旁站着，略略抬眼瞟向趙世開，見他面含笑意，似是十分享受這樣的「擺佈」。在明媚看來，林夫人整一個就是似懂非懂，純粹拿着侯爺的頭做試驗的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