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明珠受傷

()落日的餘暉灑在林若華的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黃，她神態安詳，宛如那看透紅塵的姑子。這樣的神情，趙世開並不多見，只覺心裏一沉，想起明珠方才那樣，也就有些不安起來，當下說道：「就依你所說，所幸沈大哥還不知情，咱們就等明珠好了再回去」

「咱們？」林若華回過頭來。

「是。」趙世開鄭重說道，「這幾天，我就在林家陪你。」

林若華不由得說道：「侯爺，老太太如今還病著，還有世全和世豐兩兄弟，也得你照看着，你還是回去我這裏有趙江他們就行了。」

趙世開的手不由得又緊了緊，低聲說道：「沒事，不過幾天時間，咱們就一起回家。」見林若華不答，他又問了李氏的情況，微微皺眉道：「李姨娘的事就由我去處理，你只管在屋裏獃著，哪兒也不許去。」

這一路行來，林若華雖有滿腹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趙世開則小心翼翼地摟着她的腰，生怕她有半點不適。

好不容易到了醫館，趙世開下得馬來，徑直就往裏走。

門口的葯童想是認識他，也不攔他。過了穿堂，便見面前三間正房，趙江與李之孝兩個守在一間房門口，臉色略顯焦灼，瞅見趙世開進來，忙迎了上來：「侯爺來了。」

趙世開便問：「明珠怎麼樣了？」

「湯老說，情形不太好，要看她的造化了……」趙江神色黯然。

林若華心裏一沉，當即說道：「我能進去看看她嗎？」這一眾的男人，郎中肯定是不會讓他們進去看的，她是女子，興許可以通融一下。

趙世開沉吟片刻，便道：「你別擔心，還是等湯老出來」他怕她看到那樣血腥的場面而失控。

她不知道他的心意，心裏有小小的不悅，隨即應道：「好」

趙江便去搬了幾張木椅過來請趙世開與林若華坐了，秋梓又去向葯童討了兩杯熱茶端給兩人。葯童還拿些藥水來給李之孝塗抹身上的傷處，又為林若華正了崴傷的腳踝。

不多時，就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面走出一個鬚髮皆白的葛衣老頭子來，看見趙世開，當即說道：「侯爺竟親自來了？」

趙世開忙微微躬身施了一禮，恭敬地說道：「是，此女……還請湯老儘力相救。」

湯老點點頭道：「醫者父母心，就是侯爺不說，老夫也自會全力施救。這位姑娘暫無大礙，只是腹中的胎兒……」

林若華聞言心裏「格登」一下，不由得伸手拽了拽趙世開的胳膊，輕聲說道：「侯爺，我進去看看」

那湯老不認識林若華，不過看趙世開與她親密相挽的樣子，也猜出她是林夫人，當下就點點了頭道：「夫人請進」

秋梓忙過來扶了她，慢慢進屋。

趙世開頓時面沉如水，半晌才緩緩說道：「多謝湯老相助，此女無恙就好。」又向兩另近衛看了一眼道，「取五百兩銀子給湯老，權作診治之資。」

湯老也不客套，只向趙世開道：「老夫早晚會去府上察看姑娘的恢復情況。」

趙世開就道：「這位姑娘暫時不回趙家，湯老去臨市街西巷就是，我會在那裏恭候湯老。」

湯老就叫趙江幾個設了個擔架，又鋪上厚厚的褥子，趙世開便進了裏屋，叫趙江和李之孝把明珠抬上擔架，送回林家。

林若華看着臉色蒼白淚珠滾滾的明珠，心知她已經知道胎兒沒了的事，她不免又是自責又是傷感，又想不出適合的安慰之詞，便握了她的手，陪在旁邊垂淚。

趙世開進屋見此情形，當下上前撫了她的雙肩，低聲說道：「若華，先把明珠帶回家」

林若華這才揩淚，緩緩站起身來，看着趙江將擔架放在床上，又把明珠挪到擔架上，葯童拿了被褥過來，秋梓為她蓋好，幾人這才出屋。

那兩名近衛這時已駕了趙家的馬車趕來，當即上前幫忙，把明珠抬進車廂，一行人這才緩緩出了「回春醫館」。

一路無話。

姜氏見天色漸晚林若華一行還未回來，早已急得焦頭爛額，不斷地在門口張望，好不容易看到有兩輛馬車過來，忙飛奔了過去，看見駕車的人不是趙江，不免又有些猶豫。

馬車卻在林家院門前停下，那近衛開口說道：「姜老夫人，侯爺和夫人回來了。」

姜氏忙去車廂后打起帘子，就見林若華倚在趙世開的懷裏，雙目緊閉，滿臉疲憊的樣子，而趙世開則攬住她的雙肩，一雙眼睛靜靜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看見姜氏，忙開口叫道：「母親」

這一聲頓時把林若華從睡夢中驚醒，當即睜開眼來，躬身走下車來，握住姜氏的手，輕聲道：「母親」

姜氏看她腳步趔趄，衣衫和鬂發都顯得凌亂不堪，當即心裏一凜，抓住她的胳膊道：「若華，這是怎麼了？」

林若華看她滿臉關切，只覺鼻頭一酸，眼眶裏就泛起水光，半晌才道：「明珠她……她……」

後面的馬車也停了下來，趙江和李之孝從車廂里抬出一個人來，姜氏看見是明珠，當下驚道：「她……她怎麼了？」

林若華咬緊下齒，半晌才道：「她……孩子沒了……」

姜氏「啊」了一聲，急忙上前看視，瞥見明珠面白如紙，也覺心裏一痛，上前握了她的手，喃喃說道：「出去時不還好好的么，怎麼竟這樣了……」

明珠臉上本帶着絕望的表情，看見姜氏心疼的眼神，不禁無力地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她眼角墜了下來。

劉氏和李之孝家的聽見外面的動靜，也忙出來，看見明珠那個樣子，頓時也駭了一跳，又見趙世開攬著林若華進來，更是驚訝，當下請他們進屋安坐。

秋梓緊跟着進來，將事情經過簡略地說一遍，最後才道：「剛才明珠說，說只怕是什麼陰謀……」眼睛卻向趙世開望去。

趙世開遂點了點頭，向姜氏說道：「母親，這幾天若華在這裏，就要勞你們費心了，我會多派幾個衛士在院裏守護，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姜氏畢竟在官場經歷過數年，眼見趙世開鄭重的態度，不免更是擔憂。

「此事尚不明確，我立即叫人追查，等沈將軍回來，我就讓若華和明珠回去。」趙世開道。

林若華見他這樣，知他不願把事情真相告訴姜氏，她也不就沒再問了。一則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二則她也不願讓姜氏擔心。

姜氏見林若華也沉默不語，當下也就不再相問，遂與劉氏出去準備晚飯。趙世開則為林若華揉捏那受傷的左腳。

傍晚時分，林英華兄妹回來，見到院裏兩輛馬車，不免吃了一驚，進屋看到趙世開，就笑嘻嘻地說道：「姐夫來了？可是想我三姐了？」

趙世開也不以為忤，淡淡笑道：「那是自然。哦，對了，我前日聽人說你在義學里當眾作限時詩詞，頗有曹植七步成詩之才，可都是真的么？」

林若華見泰然自若地當着弟妹回答了「自然」兩個字，不覺有些臉紅，卻聽他話鋒一轉，立時提到林英華的在學館的事，當下深感意外——他怎麼連這樣的事情都知道是這麼清楚？難道連學館里都有他的耳目不成？

林英華見趙世開為三姐捏腳，那張小臉顯得很是欣慰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姐夫休要打岔。先前母親見三姐一人回來，只道是姐夫讓三姐受了氣，現在看到姐夫對三姐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一言才出，林若華的臉就更紅了，趙世開也掌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戳，笑道：「好傢夥，你若把這心思用在讀書上，日後必定是國家的棟樑之材」

林英華挺了挺單薄的脊樑，豪氣萬千地說道：「我林家世代書香門第，我也絕不會丟了祖宗的老臉，棟樑之材倒不敢當，做個正直有用的人，那是一定的」

這時，姜氏與劉氏已把晚飯張羅好了。因時間倉促，又兼準備不足，這菜色自然差強人意，林若華又有心事，再加上胃口不好，只略動了動筷就放下碗，不過趙世開卻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想是初次品嘗「農家飯」，吃個新鮮

一時飯畢，林若華便催趙世開回去，連聲說這房子太小，根本就容不下這麼多人。

趙世開卻慢條斯理地打發林英華去廚房打些熱水來給三姐洗漱，也不理林若華在一旁絮絮叨叨說話。

洗漱完了，林若華便去隔壁看了明珠，見她面色稍微好轉，只是情緒不太穩定，便陪在她身邊說了好一會兒話，說是陪她說話，其實就是她一個說，明珠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偶爾「嗯」一聲而已。

掌燈時分，「回春醫館」的湯老郎中來了，為明珠拿了脈，又仔細察看了她的臉色，心下稍安，隨後又吩咐葯童把另配了幾劑藥包拿出來讓人去熬制，之後便告辭了。

送走湯老郎中，院裏便都掌起燈來。

趙世開出去交待了趙江與另兩個近衛幾句，便徑自進了屋。

這屋本是姜氏的睡房，此時趙世開來了，姜氏自是不便進去打擾，便去與秋梓另開了地鋪，打算就這樣將就一夜。才將地鋪打好，林世儀就回來了，身上帶着酒氣，趙江幾人守在院中，忙上前打招呼，他瞟了瞟院裏馬車，連忙問道：「可是侯爺來了？」

趙江等人就點了點頭。

林世儀進了劉氏的房間，突然發覺大嫂在屋，不覺有些尷尬，迅即問道：「大嫂，方才我見了院裏的馬車，可是三姑爺和三姑娘去眉山庵接了李氏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