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虛幻
帝瀛觸摸到這小娃的一瞬間，記憶與眼前的一切終於重合了，他想起當時每年這個時候，父殿都會帶着自己來這裏，但遇到這個小糰子，卻是第一次。
「瀛兒，你還沒見過這個妹妹吧。這是殿主的千金，剛剛會走，你可要溫柔些待她。」父殿站在一旁笑盈盈的介紹。
帝瀛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懷裏，粉團團的一張臉嵌著一雙嘰里咕嚕的大眼睛，那股心眼兒都要溢出來的頑皮勁兒，不是樊襄又是誰？
帝瀛倒抽一口氣，正要驚呼出聲，兩腿一蹬竟然醒了。
他茫然從樹枝上坐起來，脊背和屁股被硌得生疼，頭頸也因為睡姿不佳，酸痛的厲害。他頭腦昏沉，一時間墜的抬不起來。
「你怎麼在這偷懶啊？仙師都點名啦！我看啊，你又要抄門規了，這次也不知道五十遍能不能得饒。」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扎進耳朵，帝瀛忍着頭暈目眩緩緩抬頭，強光之下，一個倩影擋住了部分陽光，可也因為如此，看不分明她的模樣。
「你怎麼睡得這麼沉啊，你爹那個殿主有多麼威嚴，就不需要我多做介紹了吧。第一天入學就逃課這麼大的事情要是讓他知道，你少不得皮開肉綻一次。」女子搓了搓下巴，假做思索，「不過呢你要是求求我，再隨便送點什麼靈石珠寶的，我的嘴還是挺嚴實的，可以保證不回去告狀。」
眼睛適應了光亮，帝瀛終於看清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先知堂的修士服，明媚可人目光流彩，活像個成精的小狐狸一樣。原本杏子一樣的眼睛，這會兒正眯成一條線，打量著自己的儲物袋。
「這……是哪……」帝瀛搓了搓頭，竟然記不清自己睡前的點滴了。
女子驚叫一聲：「你喝了多少啊？」
說罷，她湊過來仔細嗅了嗅，爾後便嫌棄的皺起眉頭，捏住了鼻子：「我跟你說哦，這次可不是告狀不告狀的問題了，你這樣回去不被殿主打死也差不多。所以……」
她用未被佔用的另一隻手向腰間一捏，舉起一顆藍色的丹藥：「看見沒，本姑娘特製，一顆下去百味盡消，別說酒味，人味都蓋住。你吃了它，去萬獸窟採藥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怎麼樣，便宜你，兩萬靈石。」
帝瀛覺得胸口翻湧，竟真有一種宿醉后的不適，他下意識想接過丹藥，卻抓了個空。
「你少來，上次欠我的一萬靈石一個子兒都沒見着呢，如今又想來這招！？」姑娘迅速將丹藥塞回儲物袋，朝他做了個鬼臉。
帝瀛好像記起一點，緩緩說道：「虱子多了不怕咬，你都虧了一萬了，還差這兩千？先給哥哥解了圍，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這話說的自然，可帝瀛卻沒來由的覺得彆扭，就像是別人說的，但確實是從自己嘴裏出來。
姑娘一聽，杏眼瞪圓了：「帝瀛啊，你還真是不要臉啊。」
帝瀛……
「我叫帝瀛啊……」他使勁搓了搓頭，腦中還是迷霧一片。
女子終於怒了：「裝死就算了，現在還裝傻了！？帝瀛你別告訴我，你也不記得我了，所以前賬購銷啊！？」
「忘了誰也不敢忘了你啊，厲害精襄丫頭！」帝瀛說完，腦中突然亮起一道光一般，雖然記憶還是不清，但是神智清楚了不少。
樊襄略帶滿意的點點頭：「還行還行，總算是沒徹底放賴。」
說罷，她手指一點，帝瀛屁股底下的樹枝突然斷裂，他毫無防備，整個人掉在樹下，摔了個齜牙咧嘴。
「少帝！」不遠處，兩個男子匆匆而來。
這次不需要人介紹，他一眼認出是自己伴讀鷹紋和牧戎。
「少帝怎麼躲到這裏來了，讓屬下好找啊。」鷹紋皺起眉頭。
牧戎一言不發，先上前把他扶起，撣土整衣，每一個步驟都仔仔細細，確認自己沒有受傷之後，他開口道：「少殿別這般同少帝鬧騰，這麼高摔下來，搞不好會出問題的。」
樊襄撇了撇嘴道：「出問題？他都這樣了，還能出什麼問題？依我看，摔一摔沒準摔正常了，摔聰明了呢。」
鷹紋笑而不語，牧戎想懟她幾句，卻一時不知怎麼開口，最後幾人笑成一團，震的書上的白花落了滿頭。
帝瀛心中漾起一陣難以名狀的暢意，剛要伸手幫她把花打掉，突然走來幾個穿着同樣修士服的男女。
其中一個女子竟開口問道：「請問這位曠世美顏的少年是……」
帝瀛許久沒聽過這種稱呼，竟是一愣，牧戎和鷹紋卻是一副見慣了的樣子。滿臉都寫着，又來了的表情。
沒等帝瀛想到怎麼回話，樊襄先一步擋在前面：「這位女客官，這是我弟，咱們殿辦事一向都是明碼標價的。和他說話一句三兩銀子，喝茶一次一金，其他項目價格面議，多買多贈童叟無欺公平交易……還可以包月，一千靈石起價，如何？」
帝瀛看着公然叫賣自己的丫頭，眼神漸漸凝滯。
樊襄也感覺後背陣陣發涼，可嘴裏卻不服軟的：「你是我朋友帝瀛，簡稱我帝，有毛病么？沒有吧？！早跟你說了，你這個姓吃虧換個，非不聽。該！」
鷹紋牧戎一個捂嘴一個拉胳膊，直想將這丫頭趕緊拖離現場。
本來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滿臉黑的帝瀛，天日卻沒來由的心情很好，絲毫沒受影響。
他向一眾目瞪口呆的同修躬了躬身，爾後在一片議論中大踏步跟上樊襄三人去了。
「那位……是少殿吧。」
「少帝的父母救了她，一直養在身邊，卻不成想養出個女霸王。」
「她也是身世可憐啊，差點成了萬人祭的引子，活活燒死在祭壇里。」
「她父母聽說一直在靜養，殿主替別人帶孩子自然以為寵著，養出這麼個脾性也是難怪。」
「我倒覺得活潑可愛啊。」
聽見最後一句評語，帝瀛緩緩轉回頭，狠狠瞪了男子一眼。
幾人不再議論，縮著脖子匆匆走了。
樊襄什麼也不知道，還在與牧戎、鷹紋爭辯：「你們倆撒手！趕緊撒開啊，趁着我功力還能控制，等我發了火，給你們震出幾丈開外。到時候，二位丟了面子，可別怪我。撒手，撒手！成何體統！？」
牧戎碎碎念道：「少殿您還跟屬下說體統？您剛才那話哪句在體統里？」
樊襄回嘴：「你在體統里，你全家都出門就提桶，提好幾個桶！你撒開！」
帝瀛默默跟在後面，笑出了一臉的寵溺溫情。
銅雀塔里，塔靈正戰戰兢兢看着樊襄將手從帝瀛頭頂挪開，喃喃地說了一句：「你希望的，竟是這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