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

號角

他扔下帶血的紗布,著手捆起了DTR35來。這樣對待一個傷員不公平,我想阻止他,但是他已經說過我們不是朋友,如果沒有他我們根本不能活下來,而生命就掌握在亞尼斯的手中。況且我想他有分寸。

只是殺你的可能性更小的人。

然後是我。在有節奏的撕扯聲中,膠帶已經一圈圈纏繞了我腫痛的手腕。「你不能再動了,不可以大喊,」他用刀子警告我,「不然我會一直封住你的嘴直到明天早上。」我想象著明天早上,自己喝的酒開始上頭,嘔吐的時候只能噎在嘴裡,最後被自己的嘔吐物淹死。這種想法讓我不寒而慄。現在生命已經離我而去,我只是被事情擺布並且努力爭取機會的棋子。

「所以我們有什麼利用價值嗎?」我問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注意到一個廠房。那裡似乎有一個讓我感到不安的東西在擺動。的確,只有這麼高的屋頂才能容納它。我所有噩夢的根源。

「這麼說吧,以前這有一個男人,他想評估世界是什麼樣的。但是在他做完評估的那天,他發現一切都是錯的。」亞尼斯轉了轉右手小指上的戒指,鑽石的琢面讓我想起來埃奎塔斯裡面的幾何形狀,其中一個觀察著我們的宇宙。

「一切數據都錯了,只有找到所有的證據才能判斷宇宙本來的樣子。世界比想象的更危險。」他屏息聽了一會,我也豎起耳朵,但是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看來我們是安全的。」我看著亞尼斯。

「我剛剛說過,世界比想象的更危險。我缺乏必要的信息。這讓我從理智的科學家變成了一個我根本想不到的人。」

「是什麼?」我仔細看著那個東西。確信無疑是熟悉的夢魘,但是有人堅信自己的錯覺。

「賭徒。」

「所以把我揪過來就是為了這個?」我質問他,「太自私了吧,就是為了一場毫無意義的賭博?」上帝擲骰子嗎?

「可以這麼說。」亞尼斯淺淺的微笑了一下。

不協調一開始就存在。一切都註定的宇宙里,自由的意識才是不協調的因素。謎團不是那些無法坍縮波函數的存在,而是能坍縮的那些。那些古老的恆星存在是正常的,活了幾千年的巨獸也是正常的,真正不可能存在的是渺小又短暫的我們。

「你在看什麼?」他終於注意到我的目光看著別處,「那個房子?」

我點點頭。

「我可以帶你去看看。實際上,」亞尼斯給我鬆開了,「本來就應該帶你去。」

「那他們?」我擔心的看了一眼同伴。

「放心,我們談話的時候他們不會有事的。」

「從三維空間的角度描繪曲線。」亞尼斯讚歎的看著那隻巨大的鐘擺。我不知道誰動過導師廢棄的實驗室,但是到我回去的時候只剩下那根釘子了。現在我想,可能不是它幸運,而是所有洗劫的人都精心避讓開了它。它在折磨我的胸膛。我看著擺錘四秒一個周期從黑暗裡幽幽盪過來,再幽幽的盪回去。

「它的軌跡會隨著時間改變。」

我搖搖頭。「不,亞尼斯。知道為什麼需要磁懸浮的鐘擺嗎?就是為了它本身不變。不是鐘擺在房間里移動,而是整個地球在鐘擺下面運動,在銀河旋臂里描繪曲線,同時銀河也在運動。相對於時空連續體的構成部分。如果你相信這種東西存在,你有沒有想過宇宙里會有雷線?可以用來測量其他所有位置的點?」

「根本不可能存在。」亞尼斯直截了當。

我指著模糊的擺錘:「你覺得一切註定是悖論,想解釋這個了解宇宙構造的擺錘所在的宇宙是什麼樣的存在。這僅僅是超距作用。」

「你似乎很了解它。」

「你找對人了,」我看著他藍色的眼睛,「因為以前它是我的東西,你們這些盜墓賊。」

加百列的號角。在審判日加百列會吹響號角,所有人為自己的罪孽負責。另一個加百列的號角在折磨我。X是X分之1的函數。X的倒數繞著自身的軸旋轉,體積有限表面積無限。沒有盡頭。就像超弦理論,錯倒不是錯,但僅僅是猜想。

「只是說法的區別。」亞尼斯尖酸的語氣像極了導師說與現實毫無交集的事時的語氣。「是啊,說法的區別,還有數據的區別。宇宙就是繞著自身不斷模仿,從象形的圖畫到精巧的雕塑,以假亂真就成了真的,這就是我們的宇宙。」我自言自語的說。

「那些不能坍縮波函數的人,他們能看到世界嗎?」我想我已經說了很多,該輪到他回答我的問題了,他很聰明,看出來我的意圖,靜靜等著我開口。

亞尼斯像打了敗仗的將軍,疲憊的說:「他們看不到世界,因為他們就是世界的側面就像時代廣場的人看不到美國一樣。」

「他們為什麼殺了我的朋友?」

「不僅是你的朋友,是一切泄露了宇宙不想讓別人知道秘密的人。」我想起DTR35改裝那個儀器,還有774牆上的圖表。

「以前,」我緩緩開口,解開我的衣領,「我觀測的時候看到有一根釘子沒有被擺錘掃倒。平衡發生了動蕩,」

「這說明了什麼?」亞尼斯嚴肅起來。

我把左肩的釘子展示給他:「這說明,時間也是我們的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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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同名的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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