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實面目

人類的複雜情感很難被完全參透。當我懷着迷茫、失落、悲傷、憤怒等諸多情感想要觸碰事情的真相時，21棟前院電子呼叫器按鈕的距離，與我的右手無名指只有五厘米，甚至更近。

小區的這條街上空空蕩蕩，在我猶豫的時間，一個人都沒有，否則他們的出現也許會左右我的下一步決定。

觀湖陽光別苑的小區保安，今晚因為湖畔快艇表演的緣故，一部分可能在偷懶，一部分去現場維護治安看熱鬧去了吧。平日裏每隔十五到二十分鐘的巡邏，今晚通通取消，正因為如此，我才怕周洋別是受了什麼人的脅迫，被控制在自己的別墅謀財害命。

咬緊牙關，為了她的安全，我早有注意，最終按下了呼叫鍵，想好了一旦有人應答，遇到男人或者女人，我該如何回答。

『叮咚』。

鈴聲彷彿敲響空曠黑暗的一枚鑰匙，穿透力強烈的聲音，我在遠門外都能聽見。

響了幾聲，在我頗感失落準備採取其它行動之時，呼叫器竟然被人從裏面接起，發出了應答聲。

「誰啊？」

一個粗狂的男人聲音，音色渾厚，像是上了年紀，和我腦中窗口虐待周洋的男人形象十分匹配。

「哦，先生你好，我是觀湖陽光別苑物業工作人員，剛才接到附近房主電話投訴，說您家比較嘈雜，有傳出了女性呼救聲，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最近治安不是很好。」

我的語氣很平和，相信沒露出什麼破綻，琢磨良久，認為這樣的問詢比較穩妥，探探別墅里人的口氣，萬一真是強盜脅迫女主人進屋的，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哦，沒事，你走吧，我的家裏很安全，我剛加班回來，要睡了。」

對方說完，呼叫器傳出了掛斷的蜂鳴聲，只剩下我，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男人的話語中信息量很大，假設他的話都是真的，他才是21棟別墅的男主人，那周洋是誰。

她曾告訴過我，房子是她爸爸的，假設她的話也是真的，那十五分鐘前我偷窺到的難道是父親對女兒的一起家暴嗎？

不，此時此刻，我更相信男人的話，原因很簡單，說是公司開會加班的周洋，首先對我撒了謊，有了記性，使得我無法再次相信她。

由這一條論點推理下去，結論就很簡單了。周洋富家千金的身份完全是假的，她只不過是被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包養的年輕情人而已。請假的王傭人，是老男人的心腹，找來監視自己的情人是否出軌的，至於張阿姨，是臨時找來做飯的，可能由周洋直接聘用，固定時間而來，很可能對別墅男主人的事情並不清楚，老男人一段時間回來幾次瀟灑，兩個人到來的時間完美錯開了。所以上述兩個人都不會對我這個陌生人說什麼。

我堅持這個結論，並且認為它是唯一的。周洋的作息外出規律，她口中『爸爸』的到來規律，再加上她朋友圈的狀態，兩部手機時而掛斷電話的事實，綜合起來，若不是今夜的偶然機遇，不知道我還要被欺騙多久。

我在她心中的地位究竟又是如何的呢？是閑暇時玩弄的對象，是新鮮觸感的實驗小白鼠，還是改邪歸正、掙脫老男人掌控的一個跳板？

以她的聰明機智，我想我的落魄身份，她早就識破了吧，那還和我整天閑聊做什麼，沒有金錢的吸引和權利的誘惑，相中我的才華我是一丁點兒不可能的，也許是當情婦的日子寂寞壞了，拿我開涮解憂的吧。

確實，我和她的關係暫時停留在普通朋友的層面，我天真的以為自己的努力會更前進一步異想天開，最終成為了這場愛情遊戲的犧牲品而已。

回去后的心情是懊惱和悔恨的。雖說我們互相請過幾次客，想到她的錢皆是老男人施捨用來揮霍享樂的，而我的卻是辛辛苦苦寫作賺來的，內心極度不平衡。勞動所得沒有等量的交換，她的消費如此骯髒。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獃，心的溫度跌落至冰點。它被人掏空，一時間失去了什麼，拋入虛無的空間，再也找不回來了。

打定主意，我決定無論如何，明天想各種辦法把周洋約出來。一是確認她的安全，二是和她徹底攤牌，不提偷窺，只言我在別墅外發現她秘密的這件事，她如果一直狡辯，我就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了，不用糾纏，站起身瀟灑的走掉就可以了。

我對她尚存一絲幻想，或者說自己忍不下心來玩人間消失，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還是想和她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拋開外貌不說，哪怕她一無所有，但通過一段時期的接觸，我能感受到她內心的一份善良，也許是畢業后的誤入歧途，做出的無奈選擇。電視劇中看的多了，她要是有悔改的意思，我願意幫助她，拯救她，哪怕她最終不選擇和我在一起，我也真心希望她幸福。

我是一個感性的人，可能與我的過往經歷以及愛好有關吧，用一份善念和真誠看待這個世界，世界也偶爾眷顧一次我的。

我很快睡著了，這一覺並不香甜。連續許多個日夜，我腦海中是在偷窺周洋換衣服的香艷場景中睡去的，今夜不同，以後想必也不同，腦海中只剩下周洋從身後被男人抓住頭髮，粗暴地拽倒在地上的場景，那是徹底的噩夢。

對於我而言，新的一天比意外先一步來臨了，不知道對於周洋而言是哪個搶佔先機了呢。昨晚她過得怎麼樣，一概不知。我記得睡着后的一個夢境，夢裏周洋是因為和我的過分接觸，被小人告發到老男人的耳朵里，於是老男人在喝多了酒後，回到給情婦買的公寓裏，肆意地對女人施暴，發泄自己的獸慾，後來實在累了，把周洋脫光衣服吊在一個角落處自我反省，自己則打開一間卧室門隨意睡去。金屋藏嬌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個外表華麗的人體工具罷了。

對了，我在21棟別墅一樓用餐時，見到過周洋使用的一個老式酒杯，愛不釋手，與她年輕的風格相左，而給我使用的是一個普通玻璃杯，現在想想，她的那款也許和老男人的一款是情侶杯，哎，之前怎麼就被蒙蔽一直未能發現。還有鞋櫃，其中有一雙精緻真皮的拖鞋看過去很扎眼，起初我以為是她爸爸的，現在看來，定是這個老男人的無疑，配合進門正對着牆面懸掛的雄鷹標本，張牙舞爪的樣子，還真符合他昨晚的暴力傾向。

心愛的女孩兒啊，你的面目到底是何樣，由我來為你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