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張董事長會議上的奇怪遺囑

「提到了我，怎麼可能？」張鬼一臉的茫然，急忙反問過去，他清楚記得那個男人當年走出家門時，絕望而憤恨的眼神，給他的童年留下深深地烙印，翻身後不回來報復已經是祖宗積德，更別想著有朝一日提點自己純屬於天方夜譚了。

「嗯，確實如此，我們當時在場也很驚訝，這也是第一次從他的嘴裡聽說你的名字。」

「他都說了些什麼？」

李佳怡欲言又止，她的目光不再直視張鬼，而是飄向了不遠處的綠化帶，翻動著睫毛，彷彿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即將經由她的口中道來，而她卻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一個月前，禮拜一，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早晨。

公司的人們，都在機械式的忙碌著，有的不幸在上班的路途中因為種種原因遲到，找著各種看似合理不合理的借口，應付著部門經理。

守財集團，一個俗氣毫無品味修飾的名字，卻恰如其分的表達出它控制人的狂妄，此時的會議室，擠滿了列席這次第三季度大會的代表，每個季度，都會有一次這種規模的大會，而這次格外莊重，因為它同時標誌著守財集團成立兩周年，所以外地特意趕回來好幾位平時低調不常露面的股東，都想見證今天歷史性的時刻。

會議就在一片喜氣祥和中進行著，每位發言的小頭腦都使盡渾身解數，背著提前幾天準備好的台詞，基本都是歌功頌德展望未來的，他們最小化規避著一些細微的不足，希望藉此機會得到坐在主席座位上的張守財董事長的垂青。

張守財今天從裡到外也是特意修飾過的，曾有幾位心腹提醒過他一些時刻的著裝還停留在上個世紀的小農階級，這令他很沒面子，雖然表面上有些不快，但他還是接受了這些提議逐漸改變著自己，他不希望人們輕視他，就像當年他不願意回憶的經歷一樣，現在有了錢，等於擁有了一多半的自信。

他面帶微笑，傾聽著每一位下屬千篇一律的發言，偶爾微笑的點著頭示意，遇到一些生僻的辭彙，他也從不言語，只是敲打下桌子，作為給身邊秘書的暗號，用通俗的語言低聲解釋給他，裝出一副掌控一切的氣勢。

李佳怡做的就是這樣一份工作，速記的同時充當著疑難辭彙翻譯，所以說，她距離張守財的位置是最近的，幾乎並排，可以隨時耳語溝通，這也就是會議的最後，當很多人都沒聽清不在意張守財小聲的一句話時，而李佳怡卻記得清清楚楚的原因。

會議很快到了尾聲。所有人的發言都表示完畢。

張守財向兩邊列席的屬下親切的揮了一次手，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然後開始對準面前的話筒，默背秘書李佳怡為他修改過多次的稿子，這份稿子內容深刻，對過去的不足犀利指出，當然更多的是一些勉勵的話，提醒大家幹勁十足，未來更美好輝煌這類的。

總結終了，幾個馬屁精帶頭起立鼓掌，即使沒記住幾句語言，精神是領會貫通，全場人員將這次季度會議的精彩程度帶向了高潮。

就在這時，張守財也不知是糊塗了忘記話筒沒關，還是有意的有感而發，他突地佔了起來，臉上青筋暴起，沒緣由的來了一句：「其實我，能有今天的位置我清楚自己經歷過什麼，萬一真有一天我不在了，或者失蹤，你們可以去找我還有的一個親戚，住在不遠，我大侄子，叫張鬼的。」

距離他比較近的幾個頭腦都是一驚，他們並未理會到張守財剛剛這句沒緣由突然蹦出的目的，有的稍遠，更是因為熱烈的氛圍而並未理會到他說了什麼，只有身後一步之內的李佳怡聽得真切，但也完全沒有明白其中究竟有什麼含義，她關切的詢問了一句，拍了下張守財的後背，略帶些責備的口吻問道：「先生，您在說什麼吶？」

張守財轉過了身，她這才注意到，此時他的面龐，充滿了一種莊重，目光中聚集了瘋狂的東西，直勾勾的望著李佳怡，繼續剛才的話說道：

「李秘書，我剛剛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我很信任你，所以你知道的，現在的我，感到自己可能隨時遭遇不測。」

「先生，您的意思，我們有什麼危險么，我馬上通知，對您加強安保……」

「完全沒那個必要。」張守財不削的揮舞著粗大的手臂，幾乎就快要打到李佳怡嬌小的鼻尖了，他並未就此憐香惜玉，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當危險來臨時，它就在你的身邊，有強烈的感覺，你卻無法防備，它無孔不入。所以，所以，假如有一天確定我的失蹤，三天，不，三個工作日，我的律師團就會到達我的那棟住所，李秘書，你知道的，到時候希望你，找到我的侄子張鬼來，一定要找到他本人親自來，律師團隊將宣布我的遺囑，當然那時也許我還活著，哈哈。可遺囑內的一切依然有效。」

張守財狂妄的笑了，說著一些並不太符合邏輯的言語，李佳怡雖然不太理解他的目的，但覺得事情可能比較嚴重，便一一記錄了下來，恐怕落下了更關鍵的什麼信息。

「先生，您的律師團隊，他們那時來會宣布希么呢，可否先透漏些給我？」

「不，沒那個必要。」張守財還是打斷了李佳怡的追問，整理了一下微微褶皺的西裝，立刻又補充了一句，「在這之前，我已經把你和張鬼的照片都給我的律師團隊看過了，他們確認了你們兩人的身份，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們的，不要多問。記住，我信任你，一定要你帶著張鬼來聽，不要有第三個人在！」

張守財一口氣說完，堅定地目光看著李佳怡，這樣的場合，不知有多少人注意到了這一幕，這令她尷尬，有些不知所措，也不好再問什麼，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最後只有點頭答應了下來，張守財看她如此，終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好像放下了什麼心事一般，不再理會屋子裡還沉浸在慶祝中的其他人的感受，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大步踱到了會議室門口，用力打開門，頭也不回，第一個走了出去，臉上卻掛著一絲察覺不到的陰笑。

李佳怡還驚魂未定的站在那裡，一批批與會代表陸續從她身邊走過出門，他們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剛才臨近結束時區域內的這段小插曲，各懷心事的彼此告別寒暄。逐漸安靜的會場才讓她慢慢緩過神來，她開始去捋順張守財董事長最後那些毫無邊際的話，彷彿就是說給她一個人聽的，也或者是由於她的善意搭茬，才使得張先生本該自言自語的一段話看似是在對她吧。

李佳怡是不久前才應聘到守財集團工作的，她有著高端的學歷、豐富的職場實習閱歷和出眾的外表，本以為在客戶助理這個崗位上能夠脫穎而出，準備了一份完美的簡歷。

可實際並不盡然，當她發現面前的幾位面試人員素質基本在初中文化，也不知哪裡的關係戶聚到一起，互相還在為雞毛蒜皮的事下絆時，她的世界里充滿了灰暗，所有的才華根本無法展示。

最後，唯一對她傾慕的是一個自稱副總經理的眼鏡男，髮際線幾乎發育到額頂，言語間卻全是挑逗性的辭彙，對她愛去哪裡健身、穿什麼牌子的衣服、看什麼題材的電視劇充滿了濃厚的興趣，沒在簡歷上看到她的三圍信息令他很失望等等，此時的李佳怡真忍不住過去給他襠部一腳，讓他從此喪失機能清心寡欲。

李佳怡不再理會他們，站起身，陰沉著臉，象徵性的鞠了一躬，整理了一下紅色的裙擺，收拾了一下面試材料，轉過身準備離開，拒絕了眼鏡男的無理挽留，有時機遇就是出現的這麼突然，當她擰開面試屋子的門把手、頭也不回的往外面沖時，和一個高大的身軀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李佳怡並沒敢抬頭，像一隻受驚的小鹿，急忙點了幾下頭給對方道歉，卻根本不敢抬頭看來者的樣子。

「恩，女娃娃。不要緊。」對面的聲音發自於一個上了歲數的男人，那男人伸出有力的雙臂，用兩隻大手扶著搖搖欲墜的李佳怡，錯開身子，對著後面的若干面試官，毫不畏懼的嚷嚷道，「這個漂亮娃娃合格，非常適合我的公司，剛才我路過門口時聽了幾下她的發言，我很滿意。」

李佳怡不可思議的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歲數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人，就是他在替自己說話，那是一張十分普通的臉，如果放在外邊一百個人里，她絕對認不出這個人來。

「你的公司？」李佳怡傻傻的發問，重複著這個男人的話。

男人笑了，對她點了一下頭：「不錯，你來應聘的，是我的守財公司，女娃娃，他們叫我什麼CEO，花花東西，其實我就是張守財，他們的頭，哈哈，沒什麼文化。」

「啊。」李佳怡也笑了，她笑起來很美，在她來這家公司之前，總在報紙和新聞上看到了解一些，守財公司的董事長是一個撿破爛起家的粗人，打拚后開創了城市的半壁江山，今天有幸在面試結束時碰到了，不知是福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