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懷疑心

熟悉的幽香。

哦，還好，我還沒死，這份柔軟，我躺在床上。

麥田，對了，李佳怡說過，她住過公主房的天棚，就是一幅畫作麥田。

不，該死的畫，又是畫。

張鬼的意識恢復，回憶了晚上自己所做的一切。

見鬼，我都幹了什麼？

他這樣問自己，沒有等來回答。

目光繼續移動，借著屋裡的燈光，他看見了對面牆上的時鐘，十一點二十。

房間的門露著一個縫隙，並沒有人，這是他第一次來這裡，印象中，卻很熟悉。

想起來了，與李佳怡的故事裡形容的吻合，這就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怪不得有那種香味，她身上總是有哪種味道，是留給他僅存的美好。

我是個傻子，我還在痴痴的等待著，我已經失去了全世界，不，我根本就未曾擁有過。

張鬼一遍又一遍的否定自己。

「你，終於醒啦。」

隨著一句關心的問候，卧室的門被推開了，她，頭髮蓬鬆，穿著白色的睡衣，略帶疲憊、俏麗的站在那裡，就是他一直惦念的，李佳怡。

「恩，我醒了，對不起。」

張鬼的目光落在女子的左手上，那裡纏著一塊新剪裁的紗布。

「你的後腦，還疼嗎？」

他得到了卻是來自對方的反問。

「剛剛我和老蔡談過了，他不該下手對你這麼重。」

「沒事的，我都不知道，我幹了些什麼，冷靜冷靜挺好的。」張鬼略帶歉意的撓撓頭。

李佳怡款款走來，輕輕地坐在床邊，四目相對。

張鬼沒有被突如其來的美色感到多少的意外，他的大腦還處於一種遊離的狀態，他試圖保持足夠的清醒，去盤算下一步該如何去進行。

有一些地方很奇怪。

張鬼似乎捕捉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卻沒有在這時挑明，他留了個心眼，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去驗證。

他勉強用兩隻胳膊支撐，從卧榻上坐了起來，歪歪斜斜的拽開被子，試圖尋找身體的平衡，卻差點再次撲倒在對方的懷裡。

「你，這是？」

李佳怡連忙起身往後退了退，床上男人的這個姿勢，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的莫非是要破罐子破摔和她玩什麼咚？今晚他的所作所為，沒有一樣是合乎常理的範圍，即使她收留他在這個房間里休息，他們需要保持一定安全距離。

「沒事，快扶我一下，我要出去，去三樓我叔叔的書房。」張鬼急促的回答著，他穿上了地毯上橫七豎八歪著的運動鞋。

「這麼晚了，去那做什麼。」

李佳怡警惕的還是選擇過來幫忙，她想確定是不是張鬼真的瘋了。

「叔叔的話里很怪，連續用了好幾遍切記，你都聽到了，我覺得也許，最有價值的東西應該是那幅畫。我就要去看那幅畫。」

「哦，也許吧。」李佳怡心不在焉的回答。

他們兩個人悄悄地穿梭在走廊，上樓梯，張鬼總感覺似乎有幾雙眼睛都在暗地裡盯著自己，他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一無所獲。

李佳怡也被他搞的不知所措，空氣中充滿了緊張的氛圍，她不時目光掃過三樓的盡頭，嘴裡忙問著怎麼了，有什麼發現么？

張鬼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溫度有些冰涼，他不希望看到喜歡的女孩子為自己擔心，搖了搖頭，伸手指了下書房的門，兩個人心領神會，躡手躡腳的幾步來到了近前。

張鬼開始對自己的冒失行動感到後悔了，他想起了老蔡曾經說過，張守財一般很少讓人走進這間屋子，平時房門都是上好鎖的，他倆要想進去，難免要麻煩趟那個刻薄的管家。何況圍繞屋子發生了一系列的怪事，估計不了多久，老蔡非請法師做法，然後封了這間屋子不可，但首先，他要經過新的女主人，李佳怡的點頭同意才可以了。

又想起那份遺囑，張鬼的心就重新糾結起來，他強烈的剋制自己的另一面，希望晚上瘋狂的一幕不要再重演。

他鼓起勇氣，嘗試著去扭動書房的門把手，心裡尋思反正來都來了，不嘗試就不會死心，出乎意料，門竟然應聲轉開了。

張鬼笑著回頭，對李佳怡做了一個噓的禁聲手勢，李佳怡心領神會的點了一下頭，隨他身後進到了屋子裡，隨手關上門，按下了燈的開關，兩人的一系列配合天衣無縫，相信不會驚動到樓下的管家僕人。

書房顯然被人徹底收拾過了，一切的物件大概又恢復了原樣，桌子一旁垃圾桶里還有未及時倒掉的筆筒零件，默默述說著這裡曾發生過的瘋狂一幕。

接下來，就是文章開始的那一幕了，在這裡不再累贅敘述，我想在此空隙，介紹一下那幅畫的內容，這和詭畫這個故事前因後果非常的密不可分，佔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讀者慢慢往下看，自然就明白了。

畫的尺寸估計是在80乘60厘米，不算很大，鑲嵌在一個玻璃鏡框內作為陳列。

牆壁和頂棚的交匯處，兩束強烈的射燈照在它上面。這和很多的書房不盡相同，一進屋子，燈光的輝映會讓一個陌生人的目光全部投射在這幅畫上，可以說很喧賓奪主，忽略了整間房子的用途，給人發自內心的感覺，更像是為了這幅畫專門建立的儲藏室，所有的傢具都像是它的陪襯。

畫布的色調很柔和，不仔細看，應該是油墨勾勒的成果，一點也不張揚，究竟是哪位藝術家的傑作沒人能說得出來。

當你走近時，你才會發現，畫的質量並不樂觀，應該屬於電腦彩色印表機印製出的成果，右下角有一個不起眼的編號，源自於出產它的機器。這會令很多參觀它的藝術家大跌眼鏡。

畫上的東西也很普通，看上去就在中國，左側依舊是麥田，也許和張守財的品味有關，中間是一條窄窄的路，右側是一棟別墅，白天太陽照在房間的玻璃上，反襯著耀眼的光。當然，明暗的變化逃脫不了電腦合成的影子，它們構成了這幅畫的全部。

張鬼仔仔細細從上到下看了好幾遍，身子幾乎貼上去，他試圖揣測出這幅畫的內在價值。

一旁的李佳怡，冷漠的注視著掛著畫的那面牆，她從進屋后，就像突然換了一副模樣，靜靜的站立著，擺弄著從桌上撿來的一支筆，對這幅畫，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熱情。

「咦。」

張鬼詫異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李佳怡試探性詢問。

「佳怡，你難道沒發現么？」張鬼像是在回應、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往後倒退了幾步，身子馬上就要撞到書桌上才停住。

「我好像有些明白叔叔的意思了，這幅畫的本身並不值錢，有價值的是畫上表現出來的東西。」

張鬼並沒有注意到，李佳怡偷偷背在身後的手裡，那支原子筆此時被捏的粉碎，上面浸濕了香汗，他眼睛始終沒離開畫作，繼續說道。

「我開始只是覺得哪裡好像眼熟，又或者是我在哪裡見過這幅畫。可我並不懂藝術。」

「但這種感覺揮之不去，我的確最近就見過它。」

「你也許再想我是不是已經被刺激的瘋了，我告你我沒有。」

「當我慢慢閉上眼睛時，腦中的構圖就出現了，不錯，我的確見過它。它能令我印象深刻就是因為在幾個小時前我還見過。」

張鬼組織著不合邏輯的話，他突然轉身看著身後一直沉默的李佳怡，對面的目光明顯是在對他躲閃，他還是說出了最致命的那句話。

「你之前是不是就來過這裡，我叔叔還在的時候，你也發現了幅畫的問題的，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是。」他得到了一個蚊子聲般的回復，印證所有的猜測。

「那些都不重要了，確實只有我親自看到我才明白其中的含義。這幅畫上的事物，正是咱們現在站在的這裡，畫中的別墅，就是我現在所處的位置，可我也一樣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畫中的別墅是四層的？實際上明明只有三層。李佳怡，你知道嗎。」

李佳怡搖搖欲墜，整個身子都在不停顫抖著，她控制不住自己，當張鬼終於說出了那個最恐怖的問題時，她劇烈的搖了搖頭，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大聲尖叫道，「別問我，別再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它肯定是當時就畫錯了，或者根本畫的不是這，只不過很像。別再討論了，它就是一幅畫，先生送給你的，你不喜歡我願意用賣完別墅的錢買下來，可以嗎，不要再糾結這幅畫了，你會徹底瘋掉的。相信我。」

說完，她再也無法堅持住自己，身子傾斜著就向著桌子的一角倒下去，張鬼此時恢復了理智，他一個箭步衝過去，雙手緊緊地將她托在懷裡。安慰的聲音就像是對一個犯了錯了孩子。

「沒事的，別想了，不早了，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你答應我，不再研究這幅畫了嗎？」她還在堅持。

「哦，先這樣吧，但你要理解，叔叔的遺囑里竟然只和我提到了它，一定有它的意義，早晚，這個秘密終將被揭開。」

張鬼一臉堅毅，這是每當他想全力做好一件事時，才會有的表情，可惜過往的遭遇，很久沒有這種類型的事能刺激到他的鬥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