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擦身而過的意外

四、擦身而過的意外

擦身而過的意外

第二天蒙蒙亮,母親就起床了,她很快地洗漱完畢,返回卧室打開了床頭的箱子。這口塗著紅漆的箱子是她的嫁妝,鮮紅的漆早已褪去,變成了暗紅,而如今自己的皺紋也和箱子上班駁的裂紋一般多了。

母親取出十塊錢來,想了想,又多拿了十塊,這時,父親講話了:「多稱點肉吧,我們兩個也有個把月沒吃肉了,我這幾天心總悶的慌,只怕是沒吃肉給鬧的。」

母親笑笑說:「我曉得,稱兩斤應該差不多了。」

父親說聲「好」,然後利索地起了床,來到祝子俊的房間外頭喚道:「起來了,起來放牛吧,再晚點露水就幹了,牛不吃露水草,長不了膘。」

祝子俊無聲的笑了,從今天開始,自己應該是一個正式的農民了吧。

祝子俊起床擦了把臉,出了門,還是感覺有點迷迷糊糊,昨天晚上反覆醒了好幾次,耽誤了太多睡眠。

老黃牛似乎等了他很久,正在很不滿意地搖頭擺尾,祝子俊一打開牛欄門,它就急匆匆地往外竄,像是生怕吃不到露水草了。

許是昨天晚上下了場雨的緣故,天有點陰,霧氣纏繞在山腰,像一團巨大的棉花。

上山的路首先是一個陡峭的石坡,一般過路的牛決然不敢下坡,只有走慣這條路的牛才會放心大膽地走。上了石坡,是一條夾在兩座山中間的路,長而陡峭,兩旁竹木林立,給雨後的清晨平添幾分陰森。

祝子俊忽然想起祝佳佳的失蹤,想起了昨夜狗的嗚咽,他心裡有點發毛。

老黃牛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竟也是一個勁的往前走,祝子俊幾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這個時候,祝子俊才感覺老黃牛有點怪異,以前它總是慢悠悠地走,今天怎麼像有人在使勁趕它似的,使它不得不加快了腳步。

可是祝子俊並沒有趕它,那麼,誰在趕它?

祝子俊的雞皮疙瘩飛快地冒了出來,他忽然沒來由地感到寒冷,感到害怕。

祝子俊吆喝著牛,要它慢點走,眼睛卻在兩座山上瞄來瞄去,期望可以發現一點什麼,卻又害怕發現什麼。

然而世事往往就是離奇的巧合,你越擔心害怕什麼,就越會印證心中的所想。

祝子俊瞄見了一座墳,孤零零的一座新墳,像是在冷冷地注視著他。

上次回家的時候這山上並沒有墳啊,不過也許是誰才死了不久也說不定。祝子俊亂七八糟地想著。

這座墳給他帶來了很不舒服的感覺,他總覺得那是一座假墳,一座空墳,或者墳的主人正在急匆匆地往墳里趕,他必須在天完全亮之前回到墳裡面,否則就會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幸好就快到半山腰了,在半山腰上有一個巨大的草坪,也是和另一條上山的路的匯合之處,那裡或許有人,更重要的是,過了半山腰,不再有竹木的掩映,光線會亮很多,因此就不會有這麼大的壓力。

祝子俊情不自禁加快了腳步,甫一抬頭,他幾乎被嚇得要叫出聲來——一個人正急匆匆地下山來。

那個人戴著斗笠,斗笠也許是故意拉的低低的,讓人看不見他的臉。

祝子俊想,他會有怎樣的一張臉?醜陋的臉,還是潰爛的臉?

然而,祝子俊忽然卻有一個極其瘋狂的念頭——那個人沒有臉!

人是不可能沒有臉的,一個人要是沒有臉那還算是人么?那會是什麼?

祝子俊覺得自己把自己攪得快要崩潰了,他在心裡默念:我只是自己嚇自己,自己嚇自己……可是他卻不敢抬頭去看那個人,他害怕他所想的是事實。

兩個人飛快地擦身而過。

祝子俊忽然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像是腐爛的味道。

這絕對不該是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準確地說來,那是屍臭的味道。祝子俊曾經聞過屍臭的味道,那味道獨特到讓他刻骨銘心。

祝子俊緊張到了極點,他覺得這個人就是那座墳的主人,一定是他,昨天晚上他出來了,約會或者閑逛,現在正急急忙忙地趕回去。

祝子俊感覺那個人沒有絲毫的停留,繼續飛快地朝前走著,兩個人,一頭牛,腳步聲忽然分外地響亮起來: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屍臭的味道消失了。

祝子俊鼓足勇氣返身看去,頓時愣住了,那個人不見了。

這怎麼可能?從擦身而過到回頭看這之間絕對不超過五秒鐘,這短短的五秒鐘的時間他絕對不可能走完這段長達兩百米的山路。

也許他躲起來了,也許他已經回到了墳中,正取下斗笠,繼續安然入睡。

祝子俊忽然後悔自己不該聽父親的話,起來的這麼早。

也許是自己的極度放鬆和高考前極度緊張的狀態反差太大,導致自己產生了幻覺,當然,這在心理學上是完全可以說的通的。

祝子俊稍稍得到了一點安慰,他甚至懷疑是自己沒有睡醒,所以邊走路邊做了一個古怪的夢,要不然,以自己的膽量,絕不會被嚇成這樣。

想到這裡,祝子俊像是忽然解決掉了煩惱,竟開心地微笑了。

人的一生是奇妙的,每一次的相遇都可能為以後的人生埋下伏筆,那麼這一次呢?

或者僅僅是一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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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於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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