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靜室修行

第五十六章 靜室修行

第五十六章

靜室修行

禁閉室里,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本來就是一個十分難受的去處,然而有了隔壁這個怪人,倒也沒有那麼難過了。

通過交談,我才曉得在這個學校裡面,最厲害的懲罰便是關禁閉,總共有十五天、十天、五天和三天四檔。在這黑咕隆咚、睡都不能睡的鬼地方待著,一天都難受,別說這麼久,所以學校里所有的學員最害怕的便是這裡。然而這位姓蕭的大哥卻是禁閉室的常客,短則三五天,長則十五天,連鐵門前的看守都熟了。

這一次,他把學校領導家屬養的雞給偷了,結果被發現后,領導家屬鬧得不行——媽咧,那可是能下蛋的母雞,領導家屬寶貝得不行,結果一扭頭就剩一堆雞架子了,能不憤怒?

於是這一回他便受了最重的懲罰——十五天禁閉,悶得整個人的骨頭都發霉了,至於為什麼沒有被開除,他跟我解釋說學校領導不敢。

為何不敢?那是因為他有本事,真鬧起來,學校的教員都弄不過他,他就是過來修身養性的,沒多久就要派出去賣命了,像他這樣的人,學校一般是不會為難他的——當年燕太子買兇刺殺秦始皇的時候,招了一漢子叫荊軻,好酒好肉伺候著,要錢給錢,要女人給女人,恨不得將自己老婆給人睡了,這才叫做誠意,他吃學校領導家的幾隻雞,這也算是個事兒?

我在此以前從來沒有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他粗豪,髒話隨口就來,但是卻讓人倍感親切。聊著天,天文地理、古今軼事,啥都能掰扯一通,而且還好像很有道理,越琢磨越有勁。最重要的是他三言兩語便能夠讓你心生好感,覺得這朋友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我聽我爹說過,有的人天生就讓你感覺親切,一般這種人都是做大事的,遇到了就要好好學著——我想,他便是這樣的人。

當時的我並不曉得,這不過是他在禁閉室待太久了,閑得蛋疼,反而是覺得人家看得起我,才會跟我說這麼多。

說到後來,我叫他「忠哥」,他叫我二蛋,說:「以後在這個學校好好待著,要是碰到被人欺負的事情,直接報上我的名字,那些人還敢猖狂,就來告訴我,日他奶奶個腿,一個破地方還那麼多的事兒,弄不死他們,我就不姓蕭了。」

我們一直聊到了晚飯時間,看守用勺子敲門,把鐵門下面的一個小窗戶打開,遞進來一個碗,不是什麼好吃的,紅薯糊糊玉米粒。這玩意不吃還好,越吃越餓,還容易打屁,噗噗噗地,沒一會兒我自己都不敢坐著了,生怕被這屁給熏到。

飯後時間,忠哥跟我講了一下這個學校的情況,說:「前些年鬧得厲害,什麼都廢止了。後來風雲變幻,總局的幾個大佬也出山了,百廢待興,這兒其實也是才開不久,從教員到校長都是扯淡的,啥經驗也沒有。學員也大多都是從部隊裡面調過來的,這樣培訓出來的人,有個屁的用處?真正厲害的,其實還是那些隱藏在山林中的高門大派,那才算牛逼,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橫嗎?那是我祖上曾經出了一個茅山的長老,知道什麼是長老嗎?全國輪下來,能夠稱得上對手的沒多少,要不是後來……」

他大肆說了一通,我有些不知真假,且聽他吹著,腦子裡蒙矇矓矓地有了些概念。結果沒多久,他口渴了,喊看守弄點水來喝,人家一開始沒理他,後來實在鬧騰了,就嘲笑道:「你說你茅山厲害對吧,那你來一個穿牆術,我這水就擺在外面,你穿出來,就有得喝了。」

被人這般直接打臉,忠哥便沒有了吹牛的興緻,大聲爭辯一句:「穿牆術是嶗山的旁枝末術好不好,老子才懶得理你。」

這話說完,他倒也沒有再說話,沒一會兒,我便聽到有轟隆隆的鼾聲從隔壁傳了過來。

聽到忠哥並沒有理會那看守的挑釁,反而是選擇了睡覺,我不由得大失所望,也不知道他剛才跟我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在吹牛皮。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了,我得在這兒生活十天,然而不到兩個小時,我就有一種強烈的出去的想法——不知道啞巴有沒有受罰,不知道胖妞跑到哪兒去了,在這個又悶又窄的格子間裡面,坐著難受,躺著不能,我到底要怎麼熬過去呢?

沒想多久,我感覺腹中一陣膨脹,結果又打起了屁來。

噗、噗、噗……好吧,這樣子可就真的沒有辦法玩兒了。

我只用了一個晚上就明白了那些傢伙為什麼那麼恐懼禁閉了,在一個連躺著都很勉強的方格子裡面,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裡都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忠哥呼呼睡去之後,黑暗中又冷又餓,我只有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輾轉難眠,感覺每一秒都是那麼地漫長,嚮往自由的心像野草一般生長,然而希望永遠被那冷冰冰的牆壁阻擋。

希望變成失望,失望變成絕望,然後有的人就會變得瘋狂,至於我,卻突然好像找到了一些事情做。

那是在我被關禁閉的第二天晚上,而這件事情,其實就是修行。

我八歲起便跟著老鬼學習道經,知道所謂的修行,其實就是讓人變成一個容器,然後可以容納充斥在這世間所有的「炁」。

常人感受不到這構成世間一切的最基本元素,所以只能刺激潛能,強壯身體。然而入了修道門中,便能夠用自己的皮膚、毛孔甚至意志去感應它、了解它,甚至引以為己用。過程很簡單,卻極為困難,這世間有潛能和根骨的人萬中無一,而且即便是有,無法門、無師長,也不能成事——我曾經就是熟讀道經,通曉法門,卻根本進不了這個行當,因為我的血脈曾經被青衣老頭封印過。

成也李道子,敗也李道子,當初謀害我性命的水鬼已經超度,然而我卻一直都沒有入得門中。

還好後來我碰到了麻衣老頭,這個被許多人視為十惡不赦的惡魔,卻是一舉把我引到修行門中的推手,無論是傳我《種魔經註解》,還是為我洗髓伐經,都讓我陳二蛋比之以前有了質的變化。不過我葯浴過後一路奔忙,幾乎沒有心思真正地沉浸下來,好好地體會一下其中的好處。

道門之法走不通,那麼我只有另闢蹊徑,從種魔經之中走一走,讓這奇經八脈強行地推動一下,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成事。

這般想著,我盤坐雙腿,雙手自然垂落於腿上,作那菩薩狀,開始行起氣來。

我的心中一片空明,萬事皆忘,不記得自己的來歷和過往,不記得身處何方。心海之上,陡然浮現出一尊大神,背生雙翅,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鬢如劍戟,面如牛首,頭有角,手持刀、斧、戈三般利器,環目而望,凶煞莫名。它彷彿在時間和空間的盡頭,俯視整個世界,每瞧向我一眼,我便感覺一陣寒流在身體里肆意洗刷,憑空又多出一股力量。

如此來回震蕩,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自己每一分鐘都比上一分鐘變得強大,恨不能永遠沉浸其中,不願醒來。

然而就在這時,我的耳邊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震響,接著那種玄妙的境界就像脫手的風箏,朝著天際飛去。當我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只聽到隔壁的忠哥大喘氣地喊道:「二蛋,你娃搞什麼鬼,老子要被你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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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道事1:飢餓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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