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思順和徐瓏看到樣品起到如此之好的效果，心中也不禁湧出一股自豪之情。
藍印花布之於他們，早已遠遠不是一個單純的商品，而是一棵被精心呵護、努力栽培的幼苗，如今這棵幼苗已經逐漸成長，甚至已經開始開出美麗的花朵，吸引著人們的目光，讓所有接觸到它的人都被其魅力所折服。
陳思順和徐瓏仍在期盼，這株幼苗在未來能夠成長得更加茁壯，最終結出豐碩的果實。
思順這邊正開心着，秦市長那親切之中稍稍帶着些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陳廠長啊陳廠長，我不得不批評你了！」
「啊？」
思順一愣，這什麼情況啊，一群人看樣品看得讚不絕口，幹嘛自己突然就要被批評了？
看着陳思順愣神的樣子，秦市長伸手點着他：「你說說，這麼好的東西，你怎麼就無聲無息地把它給藏起來了呢？」
「我……」陳思順也不明白秦市長的意思，這話一時就接不下去。
秦市長看出來面前的年輕人不習慣跟官員打交道，因此也不介意，自顧自地就說了下去：「我年前聽說海靖縣溪頭村辦了個印染廠，把生意都做到外國去了，當時就想着什麼時候過來看看。」
一旁的劉縣長連忙證明：「是啊，秦市長年前開會的時候還跟我提到過這個事情呢。」
秦市長點點頭，對思順道：「可是從年前到現在，三四個月的時間了，我卻一直沒有來，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我哪知道啊……思順心裏說。
「就是因為你太低調了！」秦市長一邊笑，一邊掰手指頭：「建廠低調、招工低調、生產低調、納稅低調……低調到誰都以為你這個藍藝沒什麼大不了，甚至連我都一度以為，你們只是那個什麼正川商社的代工廠而已，因此行程也是一推再推。」
這倒也是，如果只是一個代工廠，核心資源都在對方手裏，自己這邊只是出人出地，干一些沒什麼技術含量的粗活，從別人手指頭縫裏賺一些小錢，那確實也就不值得一市之長專門跑一趟了。
秦市長抖着手裏的藍印花布樣品，裝作生氣地道：「可就因為你這個低調，讓我差點放過一個未來的明星企業，你說你該不該受批評？」
陳思順撓撓頭，靦腆地笑着，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一旁的常佔新連忙出來替他解圍：「秦市長啊，你不知道，陳廠長這個人他就是一心撲在藍印花布上，其他的事都擠不進他的腦子，我們給他取了個綽號，叫『藍痴』呢！」
「哦？真是這樣嗎？」秦市長笑眯眯地看着陳思順，問道。
思順呵呵一笑：「那都是鄉親們打趣我的話，當不得真的。」
一旁的徐瓏似貶實褒地搶白他道：「還說呢，頭倆月為了去找蓼藍，把腿都摔斷了，你還說你不是藍痴。」
秦市長聽得一愣，慌忙關心道：「啊？怎麼搞的，現在沒事了吧？」
思順忙道沒事沒事，還伸了伸腿示意已經完全好了。
「那就好，要注意身體啊，你那麼年輕，時間長著呢，不爭一時一刻的勝敗得失。」秦市長親切地拍了拍思順的肩膀，話鋒一轉：「好了，今天還得多虧劉縣長，聽說藍藝要出事，想到我跟他提過一嘴，因此第一時間通知了我。不然，我不知道還要再等多久才能看到你們藍藝印染廠如此精美的產品呢！」
劉縣長也笑着說：「那我得謝謝徐有餘徐支書，這個事倒是他提前通知的我。」
秦市長擺了擺手，道：「好啦，自己人也不用謝來謝去的那麼客氣，咱們轉回正題。藍藝的技術實力相信大家已經看到了，我想問的是，陳廠長，相對於這樣優秀的產品，藍藝自身的發展是否太過遲緩？別跟我說這是你能力有限，我不信能研發出這樣產品的人卻沒辦法把它賣出去！」
秦市長的這番話可以說是比較嚴厲了，因為在他看來，以藍藝的產品特色，以及他們的研發能力，完全可以大有所為，而現在卻僅僅是一個幾百人的小廠，甚至連溪頭村都沒有走出去，這是多重意義上的極大浪費！
面對秦市長緊盯着自己的眼神，陳思順苦笑一聲，開始了詳細的說明。
以秦市長為首的一眾官員驚嘆於藍印花布的精緻與細膩，更被其充滿了東方神韻的典雅之美所折服，但這同時也引來了一個副作用，那就是秦市長對藍藝的發展勢頭非常不滿。
面對着秦市長近乎責問的眼神，陳思順苦笑一聲，把自己面臨的難題說了出來：「秦市長，不是我們不想把廠子規模快速拓展起來，但現在我們的銷售渠道過於單一，目前僅有正川商社一家，我怕盲目擴大產能反而會被對方反制，到時候再想縮減產能，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秦市長聽聞思考了片刻，道：「這個正川商社我聽說過，算是一家比較知名的國際公司，他們同時也在咱們省里採購一些絲綢產品，商譽一直以來還可以啊。怎麼，你為什麼對他們戒心這麼嚴重？」
原來秦市長也聽說過正川商社，而且似乎對他們印象還不錯，陳思順不由皺了皺眉，心裏嘀咕有些話是不是要說出去。
秦市長老於人情世故，略微一掃就知道陳思順心裏有話卻又在猶豫，當下哈哈一笑：「陳廠長，他正川商社再好，根也不在咱們這邊。我話說到這，你還不明白嗎？」
此話一出，陳思順豁然開朗，當下不再猶豫，就把當初藍藝剛開辦的時候正川商社覬覦藍藝的藍印花布製作技術，提出入股和駐場的要求等等說了出來，甚至把那個以冰裂紋藍印花布秘方為誘餌，冒充大工匠妄圖進廠偷竊技術的劉茂也說了出來，著重指出了背後很有可能也是正川商社搞的鬼。
說完了上述那些，陳思順慨然道：「秦市長，絲織品生產的技術亞洲許多國家都有，咱們國家雖然有獨到之處，但也不至於讓人眼紅到不顧一切去偷竊，因此他們只需要老老實實做交易就行了。」
秦市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知道陳思順還有話沒說完。
果不其然，陳思順頓了頓，繼續說道：「而藍印花布則不同，除了日本一個叫『藍染』的分支外，其他地方几近失傳。雖然我們藍藝用一年的時間做到現在這種地步，但這也是我師父和徐老這兩位大工匠一輩子的經驗所在，如果當時沒有他們，說不定藍印花布技術就真的消失在時間長河之中了。」
想到跟隨師父學習藍印花布技術的坎坷，以及師父和徐老對自己的關愛，陳思順眼圈都有點微微發紅：「藍印花布製作技術就像一塊肥肉，而藍藝確實如此的弱小，千頃地一棵苗，說是命懸一線都不為過，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翻車。藍藝垮了倒沒所謂，可是如果藍印花布製作技術因此外流，那我就是國家的罪人了。所以，秦市長，我不得不謹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