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碰面
紅綾把選中的人全部帶到了莊子上，半個月的緊張排練，終於迎來了比舞的這天。
今個兒的灕水河畔，格外的熱鬧，被選作比舞場的這片河灘人山人海，早早的，就有人在這邊搭彩棚佔位子，更有幾家的奴婢為了這爭吵不休。比賽定在酉時末。華燈初上，河畔已是燈火通明。湖中，離岸邊較近的位置，停了一艘大船，寬闊的甲板上，搭了個大大的舞台，鋪著華麗的地毯，沿著舞台一圈的全是燈，把整個舞台照的無一死角。
每屆比舞大賽都是由鄴城有名望的士紳抽籤決定誰負責，今年格外的不同，鄴城城主抽中了，於是，也格外的熱鬧些。城主本著與民同樂的心，又覺得出現好的舞姬可以優先選擇，實在開心，於是也就特別上心。
時辰到了，城主家的管家走上台去，用個鑼響響的敲了一下，全場安靜了不少。
管家略抬抬手說道：「各位鄉親父老，今年的比舞大賽呢，是由我們的城主大人親自主持了，在這裡我們要先感謝我們的父母官余城主。」於是下面一片「多謝城主大人」此起彼伏。
管家又接著說：「老朽不才，今天來主持這次盛會。首先，我們來介紹一下今天的評判。第一位是雅然齋的齊先生，第二位是城主府的翩翩姑娘，第三位是我們的城主余大人，這第四位嘛，老夫不便透露，不過請大家相信評判們的專業水準。在齊先生是鄴城音律第一人自不用說，翩翩姑娘歌舞雙全，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城主大人嘛，代表了我們鄴城百姓。這第四位自然代表了來自帝都的水準。」台下的人議論紛紛，什麼叫帝都的水準？到底是哪兒位啊？
評判介紹完了，管家又說了些場面話，便開始讓各家妓坊舞坊上台抽籤比試。霓裳閣有些不順，抽到了最後一簽，正好排在飛天坊後面。杜坊主很擔心，雖說真的沒對比賽有多少期許，但是也不想女兒太難過，畢竟女兒是傾盡全力的。
因著上一屆的冠軍便是這飛天坊，所以大家都很期待她的表演，李雲娘在後台看了一圈都沒看到紅綾的身影，有些疑惑，丫鬟彩兒譏笑著說：「坊主，那杜麗娘該不會是臨陣脫逃了吧。」李雲娘四處看看，看台上，霓裳閣的人沒什麼特別的表現，她看著那邊的杜坊主，若有所思：「看樣子不像，不知道他們搞什麼鬼。無妨的，只要她敢來，我就讓她見識見識我們飛天坊的實力。」話雖這麼說，可是李雲娘稍稍有了些沒把握，什麼事情似乎正在脫離她的掌控。
漸漸的，其他幾家都表演完畢了，紅袖添香的花魁娘子如月琵琶了得，清風明月的頭牌倌倌青陽吹的一手好蕭。傾城半醉的新人，一對雙生姊妹無華無雙非常搶眼……
終於，輪到飛天坊了。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舞台上伴隨著琵琶的旋律一位絕色佳人翩然而至，緩緩的，歌聲起。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李雲娘穿著大紅的舞衣，上面用金線綉了大朵大朵的菊花，金秋十月，確實十分應景。頭上沒有挽髮髻，編了許多細碎的辮子，每個辮子里都編進了紅線穿起的金鈴，隨著舞步鈴鈴作響。手臂上和腳踝上，李雲娘也帶上了金鈴，一舉手一投足之間，皓白細腕，雪白玉足，襯著金鈴和紅色的舞衣，格外妖嬈。一個回頭，一個轉身，紅色的大眼影，刻意用金粉點在眼角的兩顆淚痣配上媚眼如波，怎麼看怎麼一個嫵媚。
台下的人議論紛紛。「尤物啊，看來今年的魁首又是飛天坊的了。」
「這個雲娘今年比去年跳的更好啊，你看那嫵媚的小眼神，不行不行了，承受不住啊。」
「哈哈哈，那往後多去捧捧場嘍。」
四個評委們也開始悄悄議論。
余大人很是喜歡這隻《佳人曲》，偏頭對旁邊的神秘評判說：「二公子，這李雲娘本就是上屆魁首，這次的表演更是可圈可點，不錯吧。」
那位公子，靠著椅背，摺扇掩唇，看了一眼城主說：「不錯，是個尤物，就是少了些輕靈。」
翩翩姑娘聽到這個，笑的眼波流轉：「你們男人啊，要嫵媚又要輕靈，要純情又要成熟，要求會不會太多了？我看李姑娘這支歌舞，目前來說無人能及。」
齊先生也複議到：「老夫也這麼覺得，最後一個出場的霓裳閣怕是無法超越啊。」
一舞畢，台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叫好聲不絕於耳，若不是舞台在河裡的畫舫上，估計大家都要往台上拋東西了。李雲娘激動萬分，臉上難掩笑意，乘著小船來到河岸上躬身答謝。
城主府的管家再次上台，銅鑼敲了三次，台下才勉強安靜了些，「諸位，下面有請本次比舞大會最後一位霓裳閣紅綾姑娘。」
對於紅綾的表演，大家是沒有多少期許的，頂多是想看看新鮮的面孔，評判們也都開始議論今年的比舞排名。李雲娘回到看台上，心裡的得意非常，看了看旁邊的霓裳閣一行人，譏諷的笑笑，等著看最後的好戲。
河面上，顧小魚有些著急：「姑娘，還不過去么？該我們了。」
紅綾看了看河岸，說：「再等等。」
久久的，台上都沒有動靜，台下的人從嘈雜到安靜，都有些不解的看著舞台，有人小聲議論道：「該不會是自動認輸，不敢上台了吧。」有人附和：「有可能，畢竟人家李坊主是上屆魁首，今天的表演又如此出眾。紅綾一個小姑娘，怯了也是正常。」旁邊那人接話到：「那也太不經事了，這樣就不敢了？」
紅綾這邊：「小魚，點燈。」十條小漁船，同時點起了漁火。
台下的觀眾席上有人看到了：「別出聲，大家快看！漁火。」
紅綾指揮著大家緩緩劃了過來，隨著船的靠近，一陣磬聲傳來，叮叮咚咚，和船兒行進的水流聲竟合出了拍子，接著一陣渾厚的鼓點合著清脆的笛聲傳來，一個悠揚厚重的女聲開始唱：
姐兒頭上戴著杜鵑花呀
迎著風兒隨浪逐彩霞
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
水鄉溫柔何處是我家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
隨著歌兒划向夢裡的他
嘴兒輕輕唱呀不說話呀
水鄉溫柔向那夢裡的畫
隨著船兒漸行漸近，歌聲也越來越近，接著那十位划船的小哥也跟著和歌。
嘴兒輕輕唱呀唱不休呀呀
年華飄過歌聲似水流
船兒搖過春水不停留呀
搖到風兒吹波天涼的秋船兒搖過春水不停留呀
魚兒雙雙結伴水底游
誰的船歌唱的聲悠悠
水鄉溫柔來到天涼的秋
誰的船歌唱的聲悠悠
誰家姑娘水鄉泛扁舟
誰的夢中他呀不說話呀
誰的他呀何處是我家
-
等船劃到舞台前面，姑娘們也依舊站在船頭，和著歌，跳著漁家舞，每位姑娘頭上都帶了一朵杜鵑花，臉上調了特殊的顏色，看起來像微微曬過。小伙們就這船槳杵在船頭，用粗狂渾厚的男聲和著歌，互相笑鬧著。船頭杆子上的四個燈籠全部點燃，就算在黑夜也把歌者們照得清晰無比
一曲終了，台下久久沒有聲音，最終，那位二公子最先站起來鼓掌：「好，好，好。返璞歸真。」
齊先生捋了捋鬍鬚：「老夫也覺得別出心裁啊。年輕人就是敢想敢做。」
翩翩姑娘卻說：「歌是不錯，舞就缺了點，兩相比較，《佳人曲》歌舞俱佳。」
余城主也說：「本官也覺得《佳人曲》更加賞心悅目。《船歌》太素了。」
聽到此言，二公子哈哈大笑：「余城主更喜歡嫵媚的尤物啊，可是清麗的佳人也不錯啊，未施粉黛，樸實無華。」
齊先生也附和：「紅綾姑娘的編排很有新意，小小年紀，前途無量啊。」
當管家上台宣布飛天坊和霓裳閣並列第一的時候，所有人都傻了。李雲娘咬碎銀牙，憤憤的冷哼一聲，甩袖子走了。杜坊主很為女兒開心，雖然只是個並列魁首，但比她的預期已經好很多了，這下子，霓裳閣算是保住了。
二公子搖著扇子，像個浪蕩子似的走到紅綾面前，「小姑娘，本公子期待你下次的表現，可不要讓我太失望哦。」
紅綾笑笑的看著這位看起來一副紈絝樣的公子，蹲身施禮「奴，遵公子令。」二公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