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緣起朱樓 第9章 半含酸林釵改對【下】
很快,三人便來到了入口處的門狀牌樓,在那牌樓兩側的廊柱上,共有一副楹聯,其左右共書:
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
勤學苦練,何愁終始志難酬。
賈玉看著眼前的這副對聯,駐足沉思片刻,搖了搖頭,對著身旁的二女說道,
「我覺得這副對聯對的不好,二位姐妹覺得怎麼樣呢?」
兩人齊齊點了點頭,林玉開口說道:
「這對聯的確對的不好,這以勤學苦練來對厚地高天,雖然勉強說得過去,卻是落了下乘,而這以終始來對古今,更是顯得牽強。上聯還是極不錯的,只是這下聯,似乎是為了迎合這個校園氛圍,突出拼搏奮鬥,而臨時改動的。」
說完林玉看著這副聯,搖頭嘆息道,「這原本應是一副好聯,可惜了。」
賈玉看向了薛釵,「寶姐姐可有什麼看法?」
「我的看法與林玉妹妹相同,這顯然是化用了某個對聯,為了應景又臨時改的,只是改的就一般了。
除了剛才林玉妹妹說的那些,這上下聯的感情也對不上,有或者說是轉變的太過突兀了。上聯還傷古嘆今的低沉情調,到了下聯卻立刻就激昂奮進了起來,不是不可以,只是中間缺少了過度和鋪墊,太突兀了。」
「如今這裡葉綠花紅、幽靜自在,更是有你們兩個博學多才的大美女在此,要不我們試試改改這個對聯怎麼樣啊?」
本以為兩個美女會拒絕呢,沒想到她倆這麼乾脆地點頭答應了。畢竟這個對聯大家雖然覺得它不是很好,但要真的讓自己想出比這更合適的來,卻是很有些難度的,畢竟局外旁觀和自己動手完全是兩回事。這麼悠閑自在的時候,有幾個人會願意將時間和精力花在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上。
「那你們都先想一下,誰想好了就說出來,大家一起來品一品。」
賈玉也在一旁琢磨起這個對聯,當然了,以他的腦子估計是想不出來的,所以他方才沒有把自己算進去,只是讓二女來對。
...
林玉看著賈玉的身影,他倆自小就是鄰居,是實實在在的發小,林玉自小就聰慧過人,以她的聰明,斷然是沒有可能和賈玉念同一所高中了。但現在的她確實就是和他同在一所高中,不僅如此,甚至同在一個班,這個全年級最差的班。這其中的原因沒人深究,恐怕也只有林玉她自己才是清楚的。
只是如今情況不同了,兩個人的小世界里,突然多出來一個可人兒,讓其感到深深地不安,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不安與痛苦,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重演似的。
上一次,賈玉要帶他的寶姐姐看一個東西,無意之時賈玉拉上寶姐姐的手就走了,這手牽的是那麼的自然。如果她不知道也就罷了,倒是省去了傷心流淚,偏偏卻又讓她看見了。
大家在背地裡說自己小氣、刻薄、不講理、還愛哭,心思細膩的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可是又有誰注意到,她的眼淚都是為誰而流呢!
望著賈玉的側臉,林玉心中苦澀難忍,頓時淚眼朦朧,有些哽咽一字一頓地念到:
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
實意真情,豈料乾坤事無常。
賈玉聞聲看了過來,看到林玉淚眼婆娑的樣子,連忙跑過來一把將林玉緊緊地摟在了懷裡,用力地抱著,彷彿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即將離他而去一般。
林玉抱著賈玉,用手狠狠地掐著他的肩膀,彷彿要從中掐出什麼東西來似的。然而賈玉卻是一動不動任由她掐,只是緊抱她的雙臂卻是沒有一絲的鬆懈。林玉依舊在低聲啜泣,賈玉只是緊緊地抱住她,什麼也沒有說,此時此刻,無聲的擁抱勝過了千言萬語。
一旁的薛釵將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不由得鼻子一酸,悲從中來,兩串晶瑩的淚珠如同那斷了線的珍珠,從那光潔的面龐上無聲地滑落。林玉妹妹有賈兄弟擁抱,可是自己的苦楚與心酸,又有誰知道呢!口中喃喃道:
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
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三人在園中,好一會才恢復了過來,本來賈玉是打算讓兩美女即興發揮一下,學一學古人的雅緻,也好配得上兩位佳人的氣質。哪知結果弄成這樣,樂子沒找到,倒是把兩美女都弄哭了。
還好這裡沒人看見,不然准以為賈玉對她倆做了什麼呢,這樣的話他敢保證,自己肯定要被一些所謂的仗義之人打個半死。如今這個情況,再去談兩人的下聯對得如何如何,自然是行不通的,這事也就只好就此作罷。
...
三人如此這般又是過了些光景,賈玉雖然不愛學習,但是桌上還是有一些書的,只不過不是課本或者輔導資料就是了,儘是些文學、歷史讀物。偏偏這些又不是什麼正經的文學史書,多是些雜記小說艷詞野史之流。如果他的語文老師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該感到欣慰呢,還是會欲哭無淚呢。
一日賈玉看書看到興起之時,不經有些亢奮,於是想要找人一吐為快,伸手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摸,發現空空蕩蕩,再抬頭看時座位上空空如也,哪裡還有寶姐姐的身影。
雖不見寶姐姐的身影,但林玉妹妹還在,於是輕輕點了點林玉妹妹那香軟的後背,林玉便往後靠了過來,「怎麼了?」
「我剛看到有一首詞,覺得不錯,你來幫忙看看」,賈玉有些興奮地說著。
「說來聽聽」,林玉輕聲回了他,不過依舊是後背靠緊他的桌子,沒有轉過身來。
「隱約蘭胸,菽發初勻,脂凝暗香。
似羅羅翠葉,新垂桐子,盈盈紫葯,乍擘蓮房。
竇小含泉,花翻露蒂,兩兩巫峰最斷腸。
添惆悵,有纖褂一抹,即是紅牆。」
賈玉的聲音不大,也不知道教室里的其他同學聽到了沒,他們就是聽到了,估計一時半會也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了,估計早就記不清了。
只是這林玉冰雪聰明,尤其是古文詩詞這些,又豈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只是才聽了幾句,林玉的眉頭便立刻皺了起來,偏偏林玉又沒有回頭,不知道林玉的表情,只是隱隱覺得林玉有些不對勁。
待到賈玉念完整首詞時,林玉突然從凳子上轉過身來,面色沉了下來。
「寶玉哥哥,你在胡說什麼?」
賈玉看出了不對勁,卻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是順著回答道,「沒說什麼啊?」
林玉突然淚眼婆娑,捂著臉哭泣道:
「如今你在外面聽到一些污言穢語,也說給我聽;看了些淫詩艷賦,也念給我聽;你把我當什麼了,當成你們男生消遣解悶的便宜貨了?」
林玉一邊哭著,一邊往外就走,賈玉不知道該怎麼勸,心下有些慌了,忙追了出去:「好妹妹,我一時該死,竟然說出這種混賬話,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裡去。我以後要是再跟你說這些濫話,就讓我舌頭生瘡、嘴裡流膿。」
許久之後兩人就都回來了,他倆就是這樣,時常弄得林玉哭哭啼啼的,每次看到大家總是忍不住想要揍這賈玉一頓。可是又沒人敢真的去揍他,倒不是打不過,倘若是真的把人家揍了,天知道那林玉會哭成什麼樣子。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習慣了,只能感嘆世道不公,好白菜都被豬給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