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意外的存在

不同於第二層宛如博物館一般嚴密的防護措施，這裏完全開放的展示空間所擺設的玻璃工藝品令人眼前為之一亮。

也許是環境的突然變化，讓女孩那惴惴不安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她對着如同冷水一般清澈透明的玻璃色澤出讚歎、對着擁有明確意念與巧思的雕花壺罐感到驚艷……雖然每個動作依然透著無比的拘謹，但比之前如同木偶一樣僵硬的表現要好了太多。

偶爾，她也會悄悄傾向前面的男孩，隨即又似乎感覺不妥而匆匆避開。

這時，前面的男孩突然停止了腳步。

女孩一時不察，身軀一下子撞在了男孩厚實的後背上。

「哎呀」

她發出一聲小小的輕呼，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個趔趄。

「小心點。」

如同清泉流淌的水聲，又像是碎玉敲擊的玉音在耳邊響起。

就像是迎面吹來的一陣風，透著淡淡的冰冷，卻又顯得溫柔。

一隻手輕穩的托住她的後背，那隻手平穩而有力，給人一種無限的安全感。

「楊沖君..」

吉田站穩了身子，她感覺耳尖微微發燙，下意識的她微微垂下了眼帘，有點忸怩的看着自己的腳尖。

不過半晌也沒有回應，她有點疑惑的抬起頭，看見男孩依然背對着她，他的眼前，是一個巨大的藍色酒杯工藝品。

他，是在看這個東西嗎？

女孩盯着眼前的工藝品，輕聲讚歎道：

「很漂亮。」

「嗯。」

楊沖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多回答。

他的身軀依然一動不動。

有這麼在意嗎？

女孩有點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藍色酒杯工藝品，暗暗把楊沖喜歡這種類型的資料記在了心裏。

然後她不由愣住了。

女孩的目光越過少年的背影，她看到了，眼前幾乎有一個人那麼高的大酒杯所映照出的，是楊沖微微抿着眼瞼的臉龐。

而在倒映出的臉龐的瞳孔之中，也許是藍色的玻璃工藝品折射的光的緣故，那雙本來就很美麗的異色瞳之中，似乎又着火焰在燃燒着。

似乎有着，藍色的火焰在燃燒着。

楊沖眼瞼微微拉下，他手臂上的烙印開始散發出熱量。

他安靜的看着前方，隱藏在藍色的另一端，那一個不經意間刺激自己的事物。

那是一朵隨時可能熄滅的，微微搖曳的火苗。

那是老人觀光團之中的一人。

透過散開的波動發聵，他能夠『看到』，那是一個眼角略微下垂，面容和藹的老太太的火炬。

從那位浮現平靜微笑的老太太身上，可以感受到數十年一路走來，不斷累積的歲月。

然而她即將連同自己的存在失去這一切，以一夕破滅早早收場。

即使努力回想，隱約的痛楚、沉重的悲傷，也在時間的流逝下，讓一切變的遙遠模糊。

雖然感覺仍在，卻因此不再產生任何動搖。

心中突然有種緬懷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逝。

他依然望着那個方向。

眼神中的空洞虛無被流動的力量暫時覆蓋。

灼灼生輝。

很明顯那個火炬不是自己的目標。

他看着，那一團無比耀眼的光。

即使有着層層覆蓋遮掩，那團火焰顯得微不足道，那可怕的存在之力，哪怕只是看到被隱藏的零星半形，也像是能夠燒盡一切一樣。

這時！

驀地產生一種不協調感。

剛剛還在原地的老太太火炬，已經不在觀光團當中。

而那團光，似乎更亮了一分。

「恩？！……」

老人們踩着悠閑的步伐走向第三層拱廊的出口。

通往第四層的手扶梯。

一旁的休息區……

坐着……

一名身穿復古西裝的瘦削老人。

他的手中，一朵微弱的火焰，緩緩的燃燒着……

彷彿感受到了楊沖的窺視，他微微露出了一抹笑容。

楊沖微微眯起了眼睛。

「楊沖同學？」

也許是那從男孩身上散發出來的，令人不安的氣息太過明顯，身後的吉田一美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

楊沖沒有應聲，他眼神慢慢由虛無化為了冰冷。

下意識的，他輕輕捏了捏右手。

手臂上灼熱的感覺越發濃烈，彷彿有一團火焰在手上燃燒着。

不知道這傢伙是出於什麼目的，不過可以肯定剛才的火炬是他使用了某種手法熄滅的。

早上所感覺到的氣息，就是來自這個傢伙嗎？

可是，當初與法利亞格尼戰鬥的時候，分明可以清楚察覺到另一個世界的不協調感逐漸接近的感觸，為什麼這傢伙……

卻只在那火炬消失的一剎那，出現了一絲波動。

嚴格來說，如果不是烙印的示警功能，他一時之間還未必能夠發現他。

那是

『使徒』。

楊沖深深吸了口氣，彷彿將世界都吸入肺中。

這時，在楊沖的視野中，「使徒」已經在不覺中站起身來。

穿着復古款式的西裝、細瘦修長的身材、受上拄著拐杖。嚴肅敏銳的外貌搭配挺直的背脊，整體散發出的氣息令人聯想到老紳士這個形容詞。

然而，這副外表對於現在的楊沖而言，看起來只是一個其中隱藏着猛獸的直立看板罷了。

楊沖眼睛微微一眯，快速環視周遭是否有人。

其他人應該感到慶幸，因為目前這層拱廊只有他們而已。

「楊沖同學……」

女孩再次呼喚，楊衝突然意識到，這個女孩還在身旁。

「恩……」

男孩回過頭，對着一美輕聲回應道，「是熟人，你先迴避一下……謝謝……」

如果說是以前不認識的時候，他其實無所謂的，可是，畢竟

認識啊

其實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要認識了，就是世界的一份子。

所以，最好的，莫過於從未記得。

他扭回了脖子，繼續看着前方，眼神閃過鋒利的光。

「哦，哦，好的。」

女孩望着不遠處的老紳士，雖然心中有點疑惑，卻也不好說什麼，於是她靜靜的走到了一旁的藝術品。

很好……

看着女孩離開，楊衝心中一定，他嘴角無聲的勾起一抹冰寒的弧度，那對本來虛無的瞳孔，此刻完全收縮成為一個點。

這一點鎖定在一個目標上，宛如刀鋒般的殺氣澎湃湧出，不過沒有化為波紋盪開，而是收束成一條線，筆直的射向不遠處的『使徒』！

殺意之波動

波動之槍！！！

這時，「使徒」突然一頓，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與楊沖四目交接。

一瞬間，雙方氣勢洶洶的相互凝望着……

但是，在旁人眼中，只看到楊沖狠狠瞪視一臉若無其事的老紳士，因為他身上的殺意凝聚成了一條直線，所以沒有不影響周圍的人。

「哦……好強烈的殺氣啊，不簡單。」

與外表相吻合的低沉沙啞嗓音，為聽者帶來一股經過歲月洗鍊的安定感。

使徒露出一絲苦笑，然後率先打破了對峙。

不過楊沖理所當然的將這一聲視為對方的威嚇。

嗯，在他看來，「紅世使徒」都是一些神經病，基本上就是越強越神經，向來喜歡戲劇化的表達方式這一點在法利亞格尼那時就已經有了深刻的認知。

右腳向後一探，擺出攻擊架勢，楊衝心中還隱隱有點興奮。

自從那次蛻變之後，他就感覺自己變強了很多。

而且也有了修鍊的方法

雖然才修鍊了不過一周，但是魔道一向就是速成，尤其自己還開着最大的輔助器。

那麼，現在的自己，有多強呢？

他眼中燃燒着幽幽的火焰。

一張撲克牌，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手心。

可惜沒有一把好劍啊

楊沖腦海中不由又想着握住那把贄殿遮那的時候，那能夠砍爆一切的暢快感

真是太可惜了。

然後他自然的又想到了那個女孩，那個..

如同烈焰燃燒着的女孩。

「..」

他緊盯着對方，隨時準備戰鬥。

豈料這位老紳士抬起臉，口中說出的話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放心好了。」

他銳利的五官浮現笑意。

「你的亮度還很強，我不會隨便摘掉，以免破壞世界的平衡。」

「呵……？」

聽起來簡直就跟火霧戰士的口吻一樣，不過，未免也太傲慢了吧。

似乎，想要殺死自己很容易一樣。

楊沖眼睛微微一眯，殺氣依舊鎖定着對方，他眼神中的殺意更加深了。

無形的波紋盪開，楊沖那瑰麗的異色瞳中，一圈圈詭異的波紋悠悠蕩開。

然後，他的眼前世界變了，原本的世界褪去了色彩，但也沒有化為以前見到說的火焰形態，而是化為了交叉的點與線，他目光穿越外在的表象，窺視着那本質的空隙。

眼前的老紳士的外殼漸漸虛無，一個更本質的樣子就要浮出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密密麻麻的點與線之中，一縷隱藏的洶湧火焰之光突然釋放開來，這突如其來的光在這點與線的世界裏面是那麼的突兀，就像是在二進位的數字海洋中突然多出的漢字。

這火光遮住了楊沖的窺視。

「！！！」

『使徒』心中也是一緊，在對方那對詭異的眸子望過來的時候，他/她居然感受到了

一種..

久違的，死亡的恐怖。

「好吧，剛才是我傲慢了。」

然後，這個『使徒』果斷的表示投降，為之前自己的表現表示歉意這迅速認慫的態度看得楊沖都有點發愣，喂喂喂，你不是紅世使徒嗎？你們不都是渴望戰鬥的嗎？難道你還是和平主義者？

正當楊衝心中劇烈吐槽的時候，接着，那個老紳士又說出了一句更令人意外的話：「對了，要不要一起走走？對了，順便帶上你的同伴。」

他語氣無比的真誠，真誠的不像一個紅世使徒。

楊沖捏緊了手中的卡片。

百貨大廈的盆景之中。

佐藤看着眼前【玻璃壇】顯示的畫面，語氣凝重的說道：「……只要注意這個的動靜，就能發現『撿骨師』拉米的位置吧。」

馬可西亞斯如同呼吸一般吐納著深藍色火焰，一邊答道：「大致來說是這樣沒錯……必須注意的是，微弱的火炬突然消失的決定性瞬間。要在這個龐大的模型跟這麼大量的火炬當中尋找，等於在聖經里挑錯字一樣。總之，必須驅動自在式縮小範圍，不然那傢伙會動不動到處亂跑。」

「啊？」

對於自在式這個陌生的名詞，佐藤一臉懵比。

「就是利用『存在之力』得以『隨心所欲引發的神奇現象』。」

看出他的疑惑，馬可西亞斯解釋道。

「就像魔法一樣？」

佐藤恍然道，在心中默默把自在式改成魔法術式，這樣就很懂了。

「恩，差不多。」

田中這時開口詢問，他的語氣中隱含對於在街頭橫行的吃人魔的恐懼：「對了大姐，那個叫拉米的，是個什麼模樣的傢伙？」

瑪瓊琳以一聲冷哼來表達對獵物的不屑。

「哼！腦袋裏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噁心傢伙！他籌集其他『使徒』製作的火炬，偷偷囤積『存在之力』，自己也寄生在火炬當中，只消耗最低限度的『存在之力』，結果氣息微弱的幾乎察覺不到！」

「嘿，嘿，嘿……就是這樣……」馬克西亞斯依舊用着十分下流的笑聲收尾。

「不過，接下來嗎……馬可西亞斯！」

「了解！！」

瑪瓊琳再次讓「格利摩爾」浮上半空，並坐在上頭。

「大姐，你要上哪兒去？」

田中驚訝的詢問：「剛才馬可西亞斯也說過了，要驅動自在式尋找拉米那個混帳東西，若是不到頂樓的話，消耗火炬會相當不便。」

「消耗火炬？」

「沒錯。」

儘管對逐一解釋感到不耐，瑪瓊琳仍然出言回答，主要是，若是未讓對方明確了解整個狀況，說再多都是雞同鴨講。

「如果只有這個寶具還說的過去。」瑪瓊琳說完后便以下巴指了指藏有「玻璃壇」的大樓。

「以我自身擁有的『存在之力』驅動大規模的自在式是非常辛苦的，不像專門啃食消耗他人力量的『使徒』，對我們火霧戰士而言，這就像生命力一樣。與其說疲累，應該比較接近受傷的感覺。雖然還是會恢復，但若是任意消耗，一旦遭遇敵人必死無疑，因此儘可能不要使用自己的力量。」

她俯望着在模型當中翻動的火苗。

「因此，我就得消耗這一帶的『存在之力』的殘渣也就是火炬，幸虧這個城市的火炬多到不象話，就某種意義而言也算是幫了我們一個忙。」

「不過，那個火炬……」

佐藤畏怯的詢問：

「雖然我們分辨不出來，但那是……活生生的人類不是嗎？」

「是殘渣，當事人早就死了啦，不是說過那只是一種充當替代品的道具嗎？不要連這種小事也斤斤計較，想害我抓狂啊！」

「呃，是……」

佐藤與默不做聲的田中只聽過關於火炬的說明而已，實際上從未見過究竟是長什麼樣子。聽到當事人已經死了這句決定性的結論，那就沒有辦法了，不得已只好妥協。

「而且，我們最多也只是從數目這麼龐大的火炬中耗掉五、六個而已，比起拉米那個混帳東西的食量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其實想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但不曾親眼目睹的事實往往到最後都會以事不關己收場，無法構成足夠的力量以抗衡堅持己見的對方。

不過，即使有切身感受，瑪瓊琳看起來應該是那種一向把別人的話當成耳邊風的類型……

「這下聽明白了嗎？好了，我們該走了。」

「那我們呢……？」

佐藤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瑪瓊琳當場訓斥：

「笨小孩！幹嗎擺出那種沒出息的表情？你們兩個在這裏還有工作要做，手腳給我勤快些！」她將手抬至頭頂，高舉的手指一彈。

隨即在黑暗中擴散的尖銳聲響，指尖迸出大量深藍色火花。

頓時將漆黑的樓層點綴成星空一般，佐藤與田中眼見華麗的景象，屏息了數秒，火花在他的正中央凝聚成一團，化為一道如同火把大小的火焰。

「透過這個可以與我交談，等我們設定好搜索氣息的自在式，會再另行指示，位置的標識方式與呼叫方式都了解了吧？就是因為這樣才要你們帶路，睜大眼睛瞧仔細了！」

語畢，瑪瓊琳和馬可西亞斯迅速飛離。

與深藍色火把一同被留在盆景的兩人，眺望着自己腳下延伸開來的脫軌世界。

終於，佐藤看起來十分在意的邊撫著臉，邊低聲問道：

「……我的表情，有這麼慘不忍睹嗎？」

「不知道。」

田中面帶苦笑回答。

百貨公司的樓梯連採光的窗子也被全部堵死。

黑暗之中，瑪瓊琳他們一面冒出深藍色火焰，一面以旋渦狀不斷往樓梯上方攀升，心情也形同乘着上升氣流一般持續高漲。

大量釋放深藍色火焰的「格利摩爾」傳來馬可西亞斯揶揄的語氣。

「嘿嘿！在我面前，竟然膽敢公然撒謊。我溫柔的公主瑪瓊琳。朵！」

視線隱藏在眼鏡之下的瑪瓊琳答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