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51 柳暗花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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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嫣說這話時,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沈吳氏聽了,心痛不已,罵道:「難道姆媽養你這般大,是為了要賣你?早知這般,我還不如不生下你!」

華嫣落淚,就算自己說錯話了,可是,她是真的着急啊。討債的人,不是來一次兩次了,可是時間拖得越久,債還不上,這些人也說話格外難聽了。拿自己抵債,這些要債里的人也提及,她雖氣憤,可是,萬不得已,真有可能走上這麼一條路。

楊婆子一邊打自己嘴,一邊道:「奶奶,大小姐,都是婆子這張嘴,沒說清楚,讓奶奶誤會了。大小姐,我又不是牙婆,哪做那等子下賤之事呢?」她自認自己還是有品性的,販賣人口,又或者象老鴇拉客一般的事沒做過。

沈吳氏見她說話十分正經,便也收了怒氣,道:「到底甚麼好事兒?可莫打嫣兒主意,我自好生聽着。」

楊婆子忙道:「奶奶,還記得年頭有個商人,一下子訂了這上萬貫香玉膏的么?」

沈吳氏點了一下頭,道:「是他?這同我家有何干係?」

楊婆子巴掌一擊,道:「關係大了。這商人也姓吳,我呢,是昨日正巧撞見他,他提及了這膏藥,我便試着問他香玉膏在北京賣如何。顯然是賺了不少,他也有心今年冬多買。我便與她是奶奶家的困難……」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沈吳氏見她在外人面前說自家事,心生不悅,可是既便她不說,早晚也會傳開來,便忍着沒怨楊婆子。細聽后,才知楊婆子花了很大功夫,在他面前費盡了三寸之舌,讓那商人提前出一筆錢,今冬把貨補齊便是了。

沈吳氏聽完,心內澎湃不已,道:「他竟是同意了?可我家還有這多外債,他就不怕……」

楊婆子邀功道:「那也是看是誰在他跟前說。至少,我楊氏能說動他。奶奶,你說這是不是個好事兒?」

文箐聽了吳嬸說楊婆子過來了,說是有好事兒,此時也趕了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道:「喲,婆婆來了,是給咱們帶來甚麼好信了?」

楊婆子又十分得意地說了一遍,文箐聽完,道:「這事真是有勞婆婆了。可是,這吳姓商人,咱們畢竟不太了解。」

楊婆子說那吳員外極講信用,想來不會是騙自己。「畢竟,這都六月份了,不過是讓他提前三四個月付錢罷了。他先給錢,便先拿化,咱們香玉膏如今可是有人搶著要的。」

沈吳氏一聽,這不是拆東牆補西牆嗎?她雖然感激楊婆子這份情義,可仍有些不同意。「他到底訂了多少?」

楊婆子十分快地回道:「他道可以訂一萬到一萬五千貫鈔的貨。」

確實不少了。文箐不得不佩服楊婆子真會作買賣,這是個銷售精英。「婆婆真正是好本事。」

楊婆子聽了這句話,見表小姐真箇是誇自己,高興了一下,又降低了音量,心虛地看一眼文箐,方道:「可是,價錢自是沒有以前的高了,砂本一盒五十文,我給他是四十二文。奶奶與小姐們莫怪,實是當時我着急讓他拿定主意,才沒徵得奶奶同意……」

沈吳氏沒有責怪她,道:「我曉得,你這是真心為我好,替我着急。不怪你。」

華嫣很高興,不是賣身,而是賣藥膏,便道:「若是都象吳員外這般好說話,多來幾個,豈不就是十萬貫便定了。那價錢再少些,只要他四十文,你看他能不能拿足兩萬貫鈔?我們現下急着要現錢,要的越多越好。」

楊婆子卻是有些為難地道:「大小姐,這可使不得。價錢可不能這般降下去。若是降得不值錢了,只怕就賣不出去了……」她十分老道。這價錢要是太賤,她單要獨斗在宅子裏賣,也賣不起價錢來。她畢竟量小,就看價高,才賺得多。

文箐在一旁聽着,卻一直沒吭聲。直到聽得楊婆子問自己:「表小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文箐有些茫然,忙道:「對不住,我方才走神了。這事兒,要是想賣得多,我有個主意。婆婆你不妨再走一趟。你去與吳員外講,這藥膏我賣他方子,不管他在北方賣多少,只黃河以北的地頭我們絕不插手,他自己制來自己賣。且看他意下如何,能出多高的價錢?」

她這一說,不僅是楊婆子呆了一呆,沈吳氏與華嫣俱是有些傻眼了,華嫣結巴地道:「表,表妹,這,這成嗎?」

文箐一挑眉,道:「有何不可?咱們現下急着籌錢,鋪子都能賣,大舅藏畫都能舍,咱們不過是一個方子而已。」

楊婆子先還是吃驚於文箐一下子拿這麼大主意,要是方子賣給吳員外,對沈家來說,自然是好事,可是……可是,自己就不能從中抽取傭金了。

文箐卻又適時地遞上一句道:「婆婆,你自管去。分成還是從總價中給你提取。你賣得越高越好。」

這話太明白了。楊婆子一喜,忙道:「表小姐,這主意十分高明。奶奶,你瞧,要不婆子現下便走一趟來?」

沈吳氏心想,方子本得文箐的,她好心拿出來教會吳嬸與鈴鐺,給華嫣掙嫁妝錢,如今,就算她想收回去,不讓自己賣,自己都沒什麼怨言,更何況是文箐是為了替自己還債!「可是,可是方子這一傳出去,這藥膏,會不會?」

文箐聽出她的顧慮來,道:「吳員外自個兒要賺錢,他肯定也不會傳開來。再說,北地咱們也賣不到。不過是以後少了他一家來訂貨罷了。卻是一次收了錢,做一次買賣。」

楊婆子見沈吳氏也許可了,還有猶豫,問道:「奶奶,兩位小姐,那這價錢我如何與他說?」

沈吳氏與華嫣也搞不清到底要賣多少,齊齊瞧向文箐。文箐卻盯着楊婆子道:「婆婆,這個你最清楚不過了。」

楊婆子垂頭眨眼,想了一想,為難地道:「表小姐,莫為難婆子我了。我要是說錯了,這不是沒幫上忙,反而讓沈家損了錢,不是罪過嗎?」

文箐見她十分認真:「婆婆有這個本事,我曉得。只需算一下,今年能冬到年初春節能賣得多少錢,這一年收入幾何,咱們也不賣個十年八年的,咱們只收他三年的收入便成。」

楊婆子一算,去年底到今年年初,不到兩個月,自己可是賣得二萬多貫鈔,這或是今年從秋末就開始賣,加上年初這香玉膏已名聲在外了,那怎麼着也能賣得四萬貫鈔。要依這麼算,可了不得。表小姐這一下,便怎麼着也有個十多萬貫鈔了,或是五年,那還不翻了一番。她有些激動地道:「表小姐,這……」

文箐擔心自己要價太高,又想了一下,道:「婆婆賣貨最是能幹,想來吳員外找的人不如婆婆有本事,一年賣不得這麼多錢。只他現下便要近萬貫鈔的貨,想來到了冬天還會訂貨。不若咱們在這裏,估算他一年賣三萬貫鈔,我們收他十萬貫鈔。你去問問?若再低,不可。」

楊婆子得了這句話,打保票道:「表小姐說得甚是清楚。婆子心裏有底了。」

文箐卻不如她那麼自信,道:「只怕他不同意呢。咱們家如今這狀況,又有人索債在門前,他既是聞風,只怕要壓價呢。」

楊婆子一想,這事可是自己無意中泄露了這情況,此時急着將功贖罪,小心地道:「不會吧?我同他說時,他還應允了再次訂貨呢。再說,奶奶這處欠債,同他又沒幹系,他也管不著。」

文箐仍不放心,道:「夜長夢多。他又沒有付定金,一日沒交錢,沒立字據,便作不得准。要反悔,只是一句話的事。」

楊婆子也被她說得有幾分動搖,卻是梗著脖子道:「他敢!他要是敢反悔,菲想做成生意。但凡他和哪個經紀去旁的家談生意,我便跟在後頭說他不講信義。」

沈吳氏聽得文箐的話不擔心是假話,可是她終有些怕再惹出甚麼事來,道:「婆婆莫這般說。和氣生財,他便是不要咱們的藥膏,咱們也無話可說。可莫要因此吃上官司。聽你說,他十分大方,能仗義相助,想來不是個惡人,咱們也莫作小人行徑。」

楊婆子點頭,道:「奶奶勿要擔心。我畢竟這一行的,這點子事我自是省得,什麼人惹不得,亂來不得,我亦是有分寸呢。我就是說破了這張嘴,也定讓他出個高價來。十萬貫鈔,只多不少。」

說着說着,她又開始信心滿滿了。只是終究不放心,告辭時便走得十分急切。連文箐說的抽成,都忘了問具體的細節了。

留下驚訝與憂慮各摻半的沈吳氏與華嫣。華嫣十分佩服地對着文箐道:「表妹,這主意你是怎生想出來的?」

文箐心想,這就是專利啊,技術轉讓費啊。「我哪想出來的,還不是楊婆婆說的,那吳員外明年肯定還訂貨,這才想得這個主意。」她說得十分肯定,只有華嫣卻琢磨:為何自己就是想不出這個法子來?

華嫣卻因此琢磨開來,道:「表妹,你方才說賣他方子,說在北地以後咱們不再賣,可咱們又不去那兒……」

文箐見她開竅,心道孺子可教也。「現下不去,誰知日後呢?文簡在北京還有一套宅子呢。」說到這裏,突然心裏又一動,差點兒忘了那宅子了。是不是將那宅子賣了算?籌一筆錢?

華嫣終歸是機靈,舉一反三,道:「這麼說來,若是南京有也客商,也賣個十萬貫鈔。再多來幾個,那就好了。」

文箐苦笑,心想這本不過是意外一筆罷了。果然沈吳氏敲醒了做夢的女兒:「別貪心了。這事還得謝你表妹,幸虧咱們待楊氏不薄,她又圖其中抽成,否則哪有這好事。」

文箐生怕華嫣因此事「發燒」,便也潑了冷水道:「表姐,這事莫要高興得太早,成與不成,難說。就算楊婆子先前說的訂貨一事,得見了真金白銀才算是真的。」

沈吳氏在一邊聞言,道:「箐兒莫看你小小年紀,只是說到經營來,卻不比你舅舅差。」誇完外甥女,又轉向女兒道,「嫣兒你好生向你妹多學着點兒,瞧她辦事多踏實。」

文箐耳中聽到舅姆的期望,心生愧意。

貧困之中的人,往往便只顧著填飽肚子。現下沈吳氏自己是對此不太通竅,兒子又因為老太太曾過度寵愛以致現下尚不知事,於是只能寄希望於女兒,此時竟是鼓勵女兒多學着這些經營之事。若是沈博吉在世,只怕亦是會管束女兒,莫要插手外務吧?

按著前世的慣性,文箐思考着,突然想到一事,道一句:「不妥!舅姆,快讓吳嬸或鈴鐺姐去尋楊婆子,且莫讓她現下便找吳員外。」

沈吳氏一愣,詫異地道:「怎麼了?箐兒。」

文箐遲疑了一下,說出自己的擔心:「她昨兒個才得了消息,今兒一早趕來問詢。現下就馬上應我們這邊的事去問吳員外,顯得太急切了些。對方若是壓價,咱們只能任其開口了。」

知己知彼,如果在前一世商業談判中,若是讓對方得知自己的困境,等於還沒談就已經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顯然於己方不利,到時就是被別人宰割了。可恨現在古代,她一個女子不能拋頭露面去會會那個吳員外,她是直覺地這麼反應。

華嫣立時被嚇住了,本來信心十足,頃刻間便落寞地問道:「那可如何是好?」

沈吳氏焦急地道:「我這便讓吳涉趕緊去。」

文箐見自己這話讓二人本來好不容易心生希望,又面臨打壓,心中過意不去,趕緊道:「想來是我多慮了。既然吳員外都樂意訂貨,說明信得過我們。表姐莫慌,大不了少得一點錢,便是方子賣不掉,至少他也訂了藥膏,不少呢。」

可是這一天,終究不平靜。下午時分,文箐正在聽沈吳氏說各個債主的情況介紹,卻又有人上門來。送的帖子是鄭家。

「鄭家?是表妹救命恩人娘舅家?咱們同他又沒甚麼往來,眼下能是什麼事兒?」沈吳氏惴惴地接過帖子時,卻聽到女兒疑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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