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相殺
寂靜山林，鳥語花香；空谷幽蘭，清新脫俗。
縱使在這肅殺的秋季，草地依舊嫩綠一片，只是被兩道身影壓彎一角。
李道一目眩神搖，他只覺突然之間天旋地轉，自身根本無所控制，接著就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扭動身軀，柔軟的感覺襲來，胸前，好像被兩團什麼東西頂著，有些難受。
微微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打造精緻的面具，金色紋路環繞，紅色雲朵點綴。
而面具中的一雙眸子，眼神森寒，如萬年雪山上的寒風，冰冷刺骨。
李道一皺了皺眉，繼而猛然起身。
這時他才知道，自己居然壓著一具嬌軀，而且還是大岐烈凰統帥，怪不得怎麼這麼軟呢。
他立刻從人家身上翻滾而下，嘴中說道：「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我醒來就這樣。」
卻半煙一言不發，若是此刻能動，她便要一劍殺了這登徒子。
委實她之前破壞太極圖后，那反噬之力超過了她的承受極限，令她此刻身受重傷，動彈不得。
李道一告罪之後，就準備撒丫子跑路，畢竟能率領烈凰軍踏破數十宗門的女子，肯定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只是一刻鐘后，這女子卻毫無動靜，就這麼直愣愣的躺在草地上。
該不會是死了吧？
不對啊，剛才那雙眼睛還挺凌厲的，死人應該沒這等神采。
李道一上前看了看。
卻半煙轉動眼珠看來，冰冷之色更甚。
李道一點點頭。
眼珠能轉，還有這麼嚇人的眼神，沒死。
只是怎麼不動，該不是受傷動不了吧？
李道一越想越是，不然為何這女子不起身。
「你受傷了？」
卻半煙置若罔聞。
李道一又道：「想殺我，但動不了？」
他咂咂嘴，「可惜了，你這眼神終歸不能殺人，不然我肯定死了幾百次，你也別用那種眼神看我，現在是我為刀俎，你為魚肉，態度好點。」
說到這，李道一忽然想到，人人皆說卻半煙容貌冠絕天下，說是禍國殃民都不過，只是無一人得見，都是口口相傳，難免有三人成虎的嫌疑。
現在這人就躺在自己眼前，還動彈不得，要不揭開面具，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這個想法出現后，就再也不可遏制。
而就在他準備伸手時。
只聽卻半煙冷冷的說道：「你敢動手，我就敢殺你，大不了我們同歸於盡。」
李道一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後有些悻悻然的縮了回去。
他並不懷疑這話是恐嚇，這女子不太像那種無的放矢的人。
「人人都說你漂亮，但你整天帶著面具做什麼？還是說其實你根本一點不美，而是丑到了令人驚世駭俗的地步？」
卻半煙倒：「我是美是丑和你有何關係，滾遠點。」
李道一盤腿坐下，「都這樣了說話還是這態度，我就偏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卻半煙道：「等我傷好，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李道一笑了，「說大話？你知道我叫什麼？你知道我住哪？你信不信我先殺了你，還是那個什麼后殺。」
卻半煙不屑道：「有種你就試試。」
李道一道：「是不是你們這種女人都喜歡嘴硬，服個軟不會？你要是求我，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救你了。」
卻半煙道：「就憑你？」
「對，就憑我。」
「我不需要你救。」
「那你就在這自生自滅吧，我得走了。」
說完，李道一站起身就走，只是剛走了幾步，又返回原地坐下。
卻半煙道：「口是心非。」
天下男人都沒有一個不好色的，這傢伙怎會捨得走。
李道一不知她心中想法，只是剛才那麼一走，他只覺五臟六腑翻江倒海，難受得很，看樣子自己好像也受傷了，一時半會兒時走不了了。
他沒有再和卻半煙鬥嘴，還是先療傷為好。
雲捲雲舒，已是日頭西斜。
李道一吐出一口濁氣，恢復巔峰狀態。
他這傷不過是因為挪移之時所受，畢竟太極圖的威力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鍊氣士能承受的。
站起伸個懶腰，舒展四肢。
隨後他扭頭看向卻半煙，想揭面具的念頭已經沒有打消。
卻半煙彷彿感受到了他的視線，閉著眼睛道：「你想死？」
李道一正要回話，就聽一道人聲在耳邊響起。
「喲呵，今天是怎麼了，運氣這麼好，居然有兩個人。」
一身穿虎皮的壯漢站在不遠處，眼中冒精光，手中提著一根狼牙棒。
他此刻出來正準備打打牙祭，誰知獵物沒找到，居然找到兩個人，這可是大補之物，看樣子還是人類的修士，吃了以後，肯定境界大漲。
李道一後撤一步，雖然相隔數十米，但那濃重的妖氣，他已經察覺到。
這已經能化形的妖獸，最起碼也是一個金丹之境的大妖，築基之上，便是蘊靈，蘊靈之上，則是金丹。
妖氣這東西，只有到了金丹之上的問鼎境才能消除，要麼就是吃化形丹，這也是化形丹為何如此之貴的原因。
「小子，別想跑，就你這身板，肯定跑不過我，乖乖束手就擒，大爺給你一個痛快的，至於你旁邊那女子，看身段好像不錯，不過你放心，我從來不喜你們人類女子。」
漢子大步走來，臉上滿是喜色。
李道一可不是會束手待斃的人，彎腰一把提起卻半煙背在身後，開始在林間狂奔，速度要多快有多塊。
漢子見狀，也沒如何惱怒。
這樣子才像話，獵物越是拚命反抗，殺了之後吃起來才夠味。
漢子沒有立即追上，而是等過了十息之後，才提著狼牙棒追出去。
這方圓兩百里都是他的地盤，熟的不能再熟，他就不信，這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
在禁神淵中，每一位化形的大妖都有自己的地盤，若是不經同意就擅自闖入，便視為挑釁，生死相鬥都有可能。
男子現在只需要保證，這兩個落難的人不跑去別人的地盤就行，至於什麼抓到，就看他的心情了。
李道一這次可沒有半分保留，速度提到極致，後面那妖孽可真是會吃人的。
卻半煙被他背在身後，心中雖極為惱怒，但也知道眼下是什麼情況，便任由李道一背著，沒耍什麼性子。
「如果你認為救了我，我就會喜歡你，那麼我告訴你，你是在痴心妄想。」
「沒想到你比我還自戀，我也告訴你，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你，即便是，也不包括我。」
卻半煙哼了一聲，靠在他的肩上，抓緊恢復。
李道一知道她不信，但也懶得解釋。
他之所以會救卻半煙，是因為卻家的一位先祖。
三百年前，大岐還是一個任人欺凌的小國，在列國的夾縫中謀求生存，小心翼翼，萬事慎之又慎，深怕一個疏忽，就被周圍那虎視眈眈的大國吞併。
歷代帝王，可謂是凄慘至極，不說那些大國，就是山上仙家府邸，山下名門世家，都可以對其指手畫腳。
一國之君，沒有萬人想象中的尊貴，反而處處被掣肘，政令不出京城，活像一個傀儡。
更為了保全家國，送女兒和親，貢獻各種金銀財物，國庫都能跑耗子。
直到卻家卻文種出現，以經天緯地之才輔佐當時的帝王，定強國九策，終於一改大岐羸弱之勢。
而就在帝王準備勵精圖治、振興大岐之時，山上人和山下人聯手施壓，周圍列國也派出使者嚴厲呵斥，處處阻撓。
大岐在這一刻彷彿只有一個聲音，『清君側，殺卻文種』。
就連和卻家世代交好的大族豪閥，也紛紛倒戈相向，視卻家為叛逆。
面對山上仙人的長劍，山下人的沆瀣一氣和邊境列國的數十萬大軍。
帝王鐵血，認為不可退，一退國將不國，大岐不惜一戰。
卻文種則在這時離開帝都，去往邊境，於豐源關城頭，在列國大軍面前，自刎而死。
換來了列國的退軍，世家的皆大歡喜，山上人的仙人回山。
自此之後，大岐帝王代代賢君，運用九策之謀，兩百年時間，鎮壓山上勢力，降服世家豪閥，將大岐的鐵律傳遍每一個角落，盡收全國民心。
隨後三十萬虎狼出豐源，當年的列國在鐵蹄之下，成為大岐國土。
每破一國，大岐軍士便將卻文種的雕像抬入敵國皇城遊走一圈。
卻文種以一人之死，立大岐之魂魄。
後任者猶不敢忘，前仆後繼，終塑大岐鐵骨。
直至今日，大岐雄踞南方，國力之盛，唯有中原大楚才可比肩。
大岐已從當年的貧弱之國，成為如今霸主之一。
歷代先輩，可敬，可畏，不可毀。
正因為如此，卻家成為了大岐的第一家族，從未衰敗。
而這也是李道一願意救卻半煙一命的原因。
翻書看到當年的歷史，看到那一位位人人都叫得出名字的先賢，他們的存在，讓大岐屹立至今。
也為後輩注入了一種名為『骨氣』的東西，給了大岐百姓之自豪。
行走天下，面對他國，可昂首挺胸的說自己是大岐人，自己的國，有先賢。
自己的先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