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錢不棄

肚子不飽的時候說話往往粗魯，等到填飽了肚子，人們才會考慮精神上的東西，飽暖思**是也。

安貧樂道的都是聖人，幾百年也未必能出一個。

北地連年戰火，民風彪悍，卻也架不住四十三年內地承平之風吹拂，不然滿大街都是韓勝那般開口老子如何，閉口直娘賊滾蛋的粗魯漢子，親切着實是親切了些，卻也委實不太符合巍巍天朝之大國氣象。

韓飛其實更喜歡和韓勝那樣的人說話，不過他對玉蛟島挺有興趣，倒也樂得和這個秦宇陽虛與委蛇一番。

「讓秦公子見笑了，小弟家在雲西，祖上也沒啥本事，就知道種地，比不得你出身名門，能有幸拜黃島主那種神仙般的人物為師。」

「我有今日之一切，確實得感謝家師，若無他當日出手搭救，我早在十七年前就該餓死了。」秦宇陽忽然有些感慨，不過也就那麼一瞬，很快他就調整好了情緒，笑道：「種地其實也沒什麼不好，更何況這肯定是你謙虛的說法。『好男兒不問出處，就只看志氣高不高，骨頭硬不硬。』這是定北公韓大將軍說的，秦某深以為然，家師每每提起，也常豎大拇指，說別看韓勝出身低微，武道也沒啥天賦，但論當世英雄，他起碼得排前五。」

瞧他神情不似作偽，加之他敢直呼韓勝其名，也大概可以排除他認出韓飛身份的可能，如此一來，韓飛倒是對他大有改觀，笑道：「韓老公爺確實是英雄，英雄惜英雄，黃島主也是大英雄，秦公子是黃島主得意的弟子，日後肯定也能成大英雄。」

東方雪晴忽然噗笑出聲，韓飛瞪她一眼，她下意識吐了吐舌頭。

「這兩位姑娘……？」

「粗使丫頭罷，上不得枱面，平日裏都讓我寵壞了，秦公子莫要笑話。」

「哼！」東方雪晴知道韓飛有意報復自己，不瞞的哼了一聲，卻知道分寸，並未和他爭辯。

「淫賊看刀！」

隨着一聲嬌叱，一團灰影裹挾著潮氣穿簾而入，緊隨其後，是一道匹練般的刀光和一團火焰般的身影。

灰影撞翻一張桌子，總算躲過了刀光，同時大聲疾呼：「冤枉冤枉，女俠饒命，我真不是故意的，早知道你在那林子裏小解，給我八個膽子我也不敢……」

「你還說！」女人三十來歲，白臉，桃花眼，眼角雖有淡淡的魚尾紋，不過配上胸口裂衣欲出的沉澱，卻更多了份風韻猶存的韻味兒，加上磨盤似的屁股，更加讓人口齒生津，免不得狠狠咽上一口吐沫。

「師伯！」劉小爍和張新月驚喜的衝到了紅衣持刀女子面前。

秦宇陽則對那灰衣人道：「錢大俠，你怎麼……？」

「這不是秦老弟嘛，正好你在，趕緊替我解釋一下……」

秦玉陽顯然和灰衣人十分熟悉，不等他說完便走到持刀女子面前開口道：「晚輩秦玉陽見過馮女俠，那位是少華山的錢不棄錢大俠，和您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屁的誤會，他偷看老娘小解……你說他就是錢不棄？」持刀女子叫馮麗，原本還怒氣沖沖，說着說着忽然變了口氣，有些不可置信的指著那名灰衣男子。

「錢不棄，少華山俗家長老，現為盪魔軍的副統領，負責鎮守薊州的天龍關，一品高手，曾經單槍匹馬入敵軍陣中斬殺北胡大將蒙括，五年前天龍關失陷，更是堅守城池，遊走作戰，斬敵無數，最終等來了援兵，重新將天龍關奪了回來。這還不算，難得的是此人愛民如子，御下甚嚴，跟隨他的同門師弟欺負良家被他知曉，他親手斬了師弟的腦袋，光着膀子扛着軍棍拿着人頭親自上門請罪……」

錢不棄其貌不揚，身材矮小，愈發顯得罩身灰袍十分寬大。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韓飛暗道，打斷了東方雪晴的介紹：「我聽說過此人，大梁降將吳貴的左膀右臂，不過卻為何離了天龍關，不遠千里的跑到雲州來了？」說着一頓，忽的湊到東方雪晴耳邊悄悄道：「別是為了你而來吧？」

大梁和曹宋一樣，都是在推翻胡帝殘暴統治的過程中產生的地方割據政權，當時各地起義軍多如牛毛，整個神州大地不下數百，最後隨着時間的推移，勢力的消長，最終只剩下大梁曹宋和大乾三個勢力。

再然後前兩者被大乾所滅，趙乾稱帝，建立了如今的大乾朝。

朱貴雖是梁將，卻也是華夏族人，加之大梁王朱貴志大才疏，自封為王之後便開始了享樂，對治下百姓的搜刮比之胡帝統治時有增無減，所以吳貴降乾絕對得算棄暗投明。因此非但得到了先帝趙乾的信任，組建了幾乎可以和定北軍戰力不相上下的盪魔軍，便天下對他的風評也不受投降舉動影響，褒獎多於貶低。

韓飛的話自然是開玩笑，先別說消息傳播沒那麼快，便錢不棄真的知道東方雪晴得到了一頁《長生訣》，按他的為人，也不可能千里迢迢的跑來爭奪。

東方雪晴給了韓飛一個白眼兒，那邊馮麗和錢不棄已經解開了誤會，不但不再生氣，反而一個勁兒的給錢不棄道歉。錢不棄倒也大方，一笑而過，馮麗反倒羞顏答答，顯得十分的不好意思。

這便是人格魅力了吧？

韓飛有些感慨，男人的魅力有時候真的和顏值無關，就比如錢不棄，還有韓勝，沒一個長的好看的，可一旦得知他們的事迹，又有那個女人不為之心動呢？

他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夢境，科技發達，物質豐富，可人們的審美卻實在不敢恭維——聽說大夏朝末期貴人們蓄養男寵成風，青樓里也是相公更吃香，結果呢？

當雄性不再以陽剛為美的時候，也許就是一個國家一個王朝一個民族即將走向滅亡的時候吧？

對於那個夢境的留戀忽然就淡了起來。

其實適才進門的並不僅僅是錢不棄和馮麗兩人，緊隨其後還有兩撥，一撥四人一撥五人，男女都有，瞧打扮都是江湖人士，韓胖子早就被吵醒了，忽見來了這麼多客人，樂的肥臉直顫，忙不迭的招呼大家。

「怪了，今天這些人怎麼沒一夥兒進雅間兒的？」鐵蛋兒早就奇怪，經過韓胖子時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韓胖子瞪他一眼，臉上很快重新堆上笑容，語氣卻很不耐：「咸吃蘿蔔淡操心，趕緊忙乎去，怠慢了客人仔細你的皮子……哎，一壺燒刀子，五斤煮羊肉，老客稍等，很快就來……還傻站着幹啥，還不趕緊的？」

鐵蛋兒不敢怠慢，一溜煙鑽進了后廚，只是嘴裏卻沒閑着，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也不知道秦玉陽是真的想結交韓飛，還是沖的東方雪晴與紅梅，反正等錢不棄和馮麗寒暄過後，便主動將兩人介紹了過來，韓飛正好也想認識一下錢不棄，至於馮麗嘛，雖然上了些歲數，瞧著卻着實養眼，更何況還有劉小爍和張新月兩個丫頭，他就更加不會表示拒絕了。

兩桌並一桌，其餘客人也早就落座，說話的人多了，原本空曠的大廳頓時紛亂了起來。

頭戴斗笠的白衫女子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寬敞的袖口滑落，露出小半截白如蓮藕的手臂。

面紗抖動，裏頭居然還罩着一麵粉紅色的紗巾，驚鴻一瞥，艷若桃花。

韓飛瞥了一眼，忽見門簾再次被人從外邊挑起，兩位華服公子當先進門，掃視一圈兒之後，徑直朝他這邊走了過來，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