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蘇和朔 三
容叔看着床前的這對父子，最終也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沈朔並沒有找凳子坐下，而是打量著房間，房間內的佈置，跟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連一些相框的位置沒有改變。
「你就這麼不願意跟我說話嗎？」
最終還是由床上的老爺子首先打破了這份寂靜，他知道自己的時日無多，可臉上依舊沒有什麼對死亡的恐懼，反倒是增添了幾分平靜。
「我覺得我們不需要去談這個。」
「可我覺得有些東西，應該告訴你。」
聽到這句話，沈朔猛的看向那個躺在床上的老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當初那個女孩子，我們只是想要讓他出國，費用由我們家承擔，從來沒有想過要真的去害她。」
聽到是這個，沈朔的激動平復了一些，但也沒有再像之前一樣，避著不聊了。
他是從小在這個家裏長大的，他們雖然向來都冷漠，但也絕對不會去真的恨一個女孩子的生命，而且是在自己已經警告了他們的情況下。
「可事情仍然是因為你們發生的，如果她沒有坐上那班的飛機，或許你現在連孫子都有了。」
沈楓放在身側的手微微地抓了抓，直到現在他在床上躺着的這段時間，想起了那些往事，也真的覺得，他們到時候做錯了。
既然那個女孩已經被認可了，就算他們家那個女孩弄到天涯海角，那也阻擋不了沈朔的喜歡。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沈朔只要確定了一個人，是絕對不會再變的，他從小都很倔。
可大約也就像容易所說的那樣，兒子跟老子總是相像的，兒子倔，老子也強不到哪裏。
他突然想起了出事之後，容易所說的那些話。
「董事長，這件事情，從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小朔倔著一個脾氣，可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幅模樣，你何嘗不也是跟自己的兒子在犯著倔呢。」
孩子們一倔，造成了他們父子兩個人生生六年沒見，讓他只有在死前才可以見這個小兒子一面。
從前的沈楓只不過拿捏著那一份自尊，即使在那個女孩死了之後，也沒有低聲下氣的去跟兒子道過一次歉。
人之將死，他倒也沒有從前的那一份倔了。
「對不起。」
老人蒼老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如果不是沈朔朝他看過去的時候發現，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他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那麼長時間，他都沒有等到這一句話。
沈楓就像是開了一個口子，便不會停住，在那三個字之後，繼續道。
「那個女孩，在聽說我要把她送走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反抗，是爸當年對不住你，也對不住那個女孩。」
沈朔的眼睛紅了。
蘇蘇那要一個抽煙喝酒打架樣樣不落的女孩，那要一個叛逆的女孩，卻在自己的父親沒有過反抗。
她真的願意因為自己而去了一個陌生的國度，去接受陌生的生活。
她當時真的很害怕吧？
沈朔當年只是得到了人死了的消息之後就再也沒有跟家裏聯繫過，當然不知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細節。
直到後來，離家出走，慢慢反應過來他想要知道她從前那段時間是怎麼生活的，也只能想着。
窗外面又飄起了細細的小雪，可由於他們實在是太小了，所以也不能將地面鋪上一層。
就像是當年的蘇蘇，她明明就那麼害怕去陌生的環境，當時候連自己帶着，要出省玩都不願意，卻最後同意了上那架飛機。
她知道是在以卵擊石，而那個石頭，對他沈朔所造成的。
「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再也回不來了，甚至就連屍體都找不到，而這一些都是我們沈家所造成的，爸，你在生意場上從來都講究這規矩和條條框框，即使這二三十年以來圈子裏的人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你也從來不去參與那些，寧願集團慢慢的隱后，可就是你這樣充滿道德底線的人，和你的兒子一起，逼死了一個，只有17歲的女孩。」
沈朔的聲音沉重，他每說的一個字就像是拿起刀在自己的心臟上刺一下。
沈楓的呼吸也加重了一些，「如果我可以，那個時候陪着你的時間長一點，你也不會離家出走而碰到她」
這些年來，沈楓日日夜夜都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沒有，放他離家出走，如果找到的時間在早一點，或許他們父子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了。
沈楓的話立刻讓沈朔笑出了聲，剛才的那些情緒也被床上那個人的這句話而磨滅的一乾二淨。
原來這麼多年，這個人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去反思過他在這件事情上的錯誤。
沈朔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說剛才的他，還存着一絲希望的話，那麼現在，他對於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期待。
而躺在床上的沈楓並沒有注意到沈朔的情緒變化，又或許是因為時日無多，察覺到那麼多了。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在家裏的這段時間，那些人不會再輕易上門來找麻煩，你就先好好養著吧。」
沈朔的聲音雖然沒有剛才聽起來那麼的柔，可到底也照顧著床上的人，已經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因此也沒有繼續冷言冷語。
沈楓只以為是自己兒子累了，點了點頭，也沒有阻攔。
出了房門，容易在外面守着，見到宋楓出來，便立刻迎了上去。
「我已經，讓人把你之前住着的那個房間給打掃出來了，你還是回去住着吧」
「不用。」沈朔沒有任何猶豫的拒絕，「我已經在外面訂了房間，現在過去就行了，離沈家也不遠，若是有什麼事直接通知我就行了，想必我的聯繫方式你們也已經都找到了。」
容易沒有想到，沈朔竟然進去這麼久，到最後還是不願意留在家裏。
他不知道父子兩個人到底談了些什麼，可目前看着，兩個人的關係仍然沒有得到緩和。
他終於是忍不住了，房間里躺着的不僅是他的董事長，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小朔，人之將死，你又何必跟他計較那麼多呢？她活着的時光已經沒有多少了，即使是做做樣子，你也不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