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打掃乾淨

第741章 打掃乾淨

在我的意識里,我不過是做了幾個渾渾噩噩的夢。

夢裡,我看到淼淼在沖我揮舞著她的小胖手。

我的淼淼很聰明,五個月就會張開手臂要抱抱,六個月時就會揮揮手說再見。

我在夢裡看到她先是沖我張開手臂,說「媽媽、媽媽」。

我抱住她……我想我抱住了,雖然我的懷抱里是一片虛無。

我抱住了她,我並沒有鬆手,但下一秒,她卻朝我揮揮手,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淼淼,我的淼淼。

我知道她已經走了,她小小的身軀埋在侯家的祖墳,那裡有一副小小的骨架。

我知道她不是森森,森森也不是她。

唉……我都知道。

我知道人只有一世,所謂來生只是自我安慰的謊話。

是我親手在停止治療協定書上籤上了我的名字,親眼看著她痛苦地死去。

我的淼淼,我恨不得與她一起死。

但我還是醒了過來。

只不過,睜眼之後,我的情況依舊並不樂觀。

我見到森森時,是侯少鴻抱著他。

他抱孩子的樣子很生疏,一看就不曾抱過。

的確,淼淼這麼小時,他是不曾抱過的,他連家都不回。

想起這個,我又禁不住生氣,一直不曾與他說話。

森森長得和淼淼幾乎一模一樣,當然,早有人告訴我,同父同母的孩子剛出生時都是很像的。

但仍舊太像了,彷彿複製粘貼一般,沒有任何差別。

滿月的寶寶什麼都不懂,懵懵的望著我。

縱然我不理他,侯少鴻也在不斷地說話。

他說:「別怕,綺綺,已經找到治療方法了,很快就會沒事了。」

他說:「孩子很好,非常健康,不要擔心。」

他還說:「能做的所有檢查都做了,都沒問題。」

侯少鴻是騙我的。

他就像以前一樣,總是喜歡騙我。

因為他走後不久,候太太就來了。

她說:「見過森森了吧?小傢伙很健康,而且你安心,我們全家都在照顧他呢,他要比淼淼長得結實多了!」

她還說:「少鴻說你不高興?這樣確實是難受,不過也不能對少鴻發脾氣呀,從你住進來到現在,他幾乎天天都陪在外面,撐不住了才去睡一覺。公司也不去了,我老公都對他有意見了。」

最後,她說:「治療方案?哪有什麼治療方案?醫生到現在都只知道你可能是感染了什麼東西,但都沒弄清楚呢。少鴻是在安慰你呢,畢竟你在這裡躺著不好受。」

侯少鴻不是在安慰我,事實上,醫院是給了一個治療方案的。

不過這個方案,是侯少鴻他爸爸來告訴我的。

在我們婚姻存續的期間,侯少鴻他爸爸,也就是我的公公,對我一直都是很好的。

畢竟我是他選回來的媳婦,符合他對於「大房」的要求。

他對我一向都是很溫和的,就連現在也是如此。

「雖然你拚死生下了孩子,如今對你說這樣的話太過殘忍,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尤其是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爸爸希望你能理智地考慮。」他說,「不要讓少鴻為你捐腎了。」

我說:「什麼捐腎?」

上一次聽到這兩個字,還是在幾年前司繼那件事時。

「你還不清楚,少鴻不肯告訴你。」候父說,「醫院請了幾位專家,雖然仍然無法徹底治癒你的病,但要想控制你的癥狀,不要讓它惡化得太快,就要換腎。」

「……」

「我支持醫生的方案,而且腎是很容易得到的器官。」他說,「但是少鴻關心則亂,他現在堅持要把自己的腎換給你,這是不理智的。因為一個腎會使他的身體大大損傷,許多工作都難以勝任,我不能夠把公司交給一個身體虛弱的人。森森也需要一個身體強壯的父親。」

我說:「我可以等腎源。」

候父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是深明大義的孩子,勸勸少鴻吧。」

我當然要勸侯少鴻,而他也當然不同意,他說:「別中我爸爸的話術,現在你的腎已經基本失去功能了,換一個腎才能繼續治療。等待腎源需要時間,但我明天就能給你換。」

我說:「換了腎我也不一定會活著,我死了,它就浪費了。」

「沒關係。」侯少鴻說,「至少努力過了。」

「我的意思是……」我的確很疲憊,說話都很吃力,「只有一個腎,影響會很大的。」

侯少鴻笑了,道:「到時候你肯定也不需要那麼高強度的了。」

我沒有力氣跟他開玩笑:「到時候我都死了。」

「那就更不用兩個了。」他看著我,說,「我不會再有別人了。」

他又騙我。

「你爸爸不同意這件事。」我說,「你的事業會就此荒廢的。」

「我是個律師。」他說,「就算離開他的公司,我的事務所也還在。」

我還想說話,他又道:「綺綺,我已經為了討好他而失去了很多。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覺得他的想法很離譜:「我就是你爸爸選給你的。」

「那是以前的你,不是現在的這個。」他看著我的眼睛,說,「現在這個是我自己追回來的,是我認真考慮,確定我深愛、絕不會辜負的。」

「……」

「另外,你現在已經失去行動能力,所以沒辦法再拿自殺來威脅我。」他微微一笑,道,「而且按照法律,你的一切治療決定都由我來做,所以你別再說了,好好休息。手術很大,為了我的腎不浪費,努力地挺住,好不好?」

侯少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我的呢?

說真的,我根本不知道。

在我的認知里,這似乎是突然發生的。

我總覺得,他找我複合,全都是為了孩子而已。

不然,一個在我年輕美麗時都沒有愛我的人,為何等我人老珠黃,面目可憎后,反而開始愛我呢?

可是跟他一起被推進手術室的這一刻,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在愛我。

他爸爸不缺兒子,而他已經徹底丟失了自己所有的優勢。

他愛財如命,自私自利,滿口都是油膩冷血的算計。

得到他爸爸的錢和他的生命究竟哪一點更重要,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沒有為了小迷糊放棄的,最終竟然為我放棄了。

在看著麻藥緩緩推入身體里時,我又想起了那個畫面。

想起侯少鴻推開他的小迷糊,那個令我羨慕又嫉妒的畫面。

我在無數個夜裡,不停地想啊想,如果汽車前的那個人是我。

他會推開我嗎?

現在我知道了。

侯少鴻最終沒有捐成這個腎,不過他並不知道。

手術結束后,我和他被各自推入病房。

我醒來之前,就已經感覺身上那股被壓著的沉重感輕了不少。

來的是候太太。

她懷裡抱著森森,笑眯眯地說:「恭喜你呀,找到特效藥了,你不用死了。」

我說:「勝男清醒了?」

「你也知道只有勝男能救你。」候太太笑了一聲,說,「現在知錯了嗎?」

侯勝男清醒了,但送來特效藥的並不是她。

因為第二天,林敏敏就來了。

「雖然葯只需要用一個月,但是你的身體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復了。」林敏敏說,「希望不會留下後遺症吧,畢竟解藥你是第一個用的。」

我說:「你幫忙……是為了少鴻嗎?」

「不是我幫忙的。」林敏敏抿了抿嘴,頗為不情願地說,「我哪能搞得定他表弟……」

哦。

我說:「替我謝謝他。」

「他要我轉告你,以後不要再打勝男的主意了。」林敏敏說,「下不為例。」

我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但侯少鴻很虛弱。

近來他總是小心翼翼的,還在我面前假裝堅強。

那天進手術室后,剛打開侯少鴻的腹腔,林敏敏就來了。

不過因為我先醒,特地囑咐林敏敏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侯少鴻。

我就是這樣一個壞人。

我想知道他會不會後悔。

進手術室前,侯少鴻已經簽了股份讓渡書,把手裡的股權也還給了他爸爸。

所以從醫院回來時,我家的別墅也賣掉了,畢竟醫藥費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出院的這天,侯少鴻還挺不好意思的,跟我說:「等我身體好些,再想辦法把別墅買回來。」

我笑著說:「你在就好了。」

我們回去住那間高級公寓,日子倒也過得舒心。

侯少鴻一下子就沒那麼忙了,正好在家養病,我們一起照顧著森森。

直到一年多以後,侯少鴻才終於知道真相。

是我告訴他的。

因為一年多沒健身了,又吃得極小心,他的身材已經快要沒法看了。

想到日後要守著一個沒胸肌,也沒腹肌的傻大個,我就很害怕~

對此,侯少鴻很震驚,震驚過後,第一件事就是……

不提也罷。

當然,雖然沒有拿錢,但我們還是每周都會帶著森森回侯家,畢竟老人們帶了森森大半年,感情都深得很。

經常能碰到侯勝男帶著丈夫和孩子回來。

孩子們在一塊玩兒,其樂融融。

不過,繁玥總是小心翼翼地,不準侯勝男單獨接觸我。

但畢竟是在侯家,所以,侯勝男還是找到了間隙,悄悄地對我說:「我知道那是你。」

「……」

「你生氣他欺負我哥哥。」她近來能夠看著一些她覺得可信的人的眼睛了,此刻她就看著我的眼睛,雖然目光仍舊充滿緊張,「又怕他知道。」

我笑了笑,沒說話。

「別害怕。」她握住我的手,小聲說,「我沒有告訴玥哥。」

「……」

「他脾氣很壞,如果他知道,會欺負你的。」她像個小孩子似的,沖我天真地一笑,「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他的。」

我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謝謝你,勝男。」

後來,森森長大了,侯少鴻的父親也去世了。

去世前,侯少鴻還是拿到了他最喜歡的股份,畢竟,那幾個兒子都出了各種麻煩呢。

至於他們為什麼出了那麼多麻煩?呵呵,「運氣」不好罷了~

畢竟,當年侯少鴻他爸爸選我時,說,我會「旺夫」呢。

我呢,真的很想要個女兒,可惜啊,連生三個都是兒子,第四個才終於有了女兒。

轉眼,我們的小女兒也會走路了,偌大的別墅都不夠她霍霍,整日把家裡翻得亂七八糟。

有一天,我和侯少鴻「忙」完回來時,見乳母正滿臉惶恐地撿地上的碎紙片,小丫頭在旁邊撕得不亦樂乎。

我跑過去拿起一看,頓覺不妙,把小丫頭拉過來,嚴厲地說:「冰冰,媽媽說過多少次,爸爸的書房不能亂翻!」

冰冰扁著嘴巴,看看我,又越過我,可憐巴巴地瞅著我身後:「爸爸……」

「有什麼不能翻的?」侯少鴻跟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地說,「重要的我都鎖好了,別的隨便玩兒,不要罵孩子。」

我拿起其中一張照片碎片,站起身,比劃到某人的面前:「你看看她撕碎了什麼?」

侯少鴻看了一眼,說:「丟了吧。」

這麼淡定?

我看看照片,難怪,這張臉被撕壞了。

我又撿起另一張帶臉的,說:「你看好!」

侯少鴻看看照片,又看向我,放下了懷裡的孩子。

果然。

我忙說:「是你自己沒鎖好的,不能怪冰冰!我管她,是因為我反對她翻任何東西,並不是因為……」

他吻住了我的嘴。

「嗚嗚嗚……」

我掙扎,想說孩子還在呢。

但這傢伙恢復身材之後,力氣也一併恢復了,著實討厭。

耳邊只能聽到冰冰那丫頭嘿嘿的笑聲,還有她快樂的撕紙聲。

許久,侯少鴻才鬆了口。

「傻瓜。」他笑著說,「也就你還記得。」

那天我們還是把冰冰抱出了書房,因為她該吃午飯了。

走前,侯少鴻吩咐女傭:「把這兒打掃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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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夫他心口上撒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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