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明德元年過的格外快,在陽春三月因為新皇登基開恩科，各個府州的書院熱鬧非凡，京都里的客棧價格都上浮了三成。

昭昭與沈嵐走在大街小巷,到處都可以聽到朗朗的讀書聲。

她們能在宮外行走，也是在趙翊林登基之後發生的事情。

在開春之後，做太后的沈嵐表示要禮佛,藉著這個由頭離開了宮殿，趙翊林不光沒有阻攔母后，甚至還讓新任皇后陪着太後去禮佛,於是魏昭與沈嵐兩人都在宮外行走。

沈嵐褪下了繁複宮裝，換上了京都里最時興的衣裳,與昭昭走在一起。

除了祭天的時候,沈嵐還是第一次離開皇宮，汪貴妃尚且有省親的時候，而貴為一國之母的皇后,卻只能有沈家人克制地遞牌子進宮。當沈嵐踩在街道上的青石板地面，她的眼先是一紅,那抹紅很快散去，眼睛彎了起來，眼角的細紋舒展開。

魏昭什麼都沒有說，她的目光從沈嵐身上掠過,忽然伸手接了一朵花,那是從樹上落下的槐花。

沈嵐的手撫在一顆高大的槐樹上,看了一眼前方的巷子,對身邊的魏昭說道：「這裏的變化真大,我記得以前的時候,這裏好像是個暗巷。」

就算是京都是國都,也難免有髒亂差的地方，叫做玉香巷的地方就是如此，這裏以前是慈孤院，不少人把生出來有瑕的孩子扔在這裏，慈孤院的人對這些孩子不上心，也疏於打掃，漸漸這裏就有了臭味，而生了臟之後，這裏就一日亂比一日，稍微有點能力可以搬走的都離開了。後來又多了一些遊手好閒的混子，還有一些做皮肉生意的暗娼，更成了普通百姓再也不會涉足的地方。

沈嵐看着這裏窗明幾淨，有暗香浮動，還有人在讀書，很難和當年的暗巷對上號。

「慈孤院修了炕，用了窗戶之後，這裏就好多了。」魏昭說道，「人員還有些混雜，本來百姓們不願意來，後來改了書院之後，這裏就慢慢熱鬧起來了。」

沈嵐讚許點頭道：「能夠讓渾濁之氣一掃而空的就是讀書的地方。」

跟着一起過來的，還有一位沈家小姐，這位叫做沈和珠的小姑娘生得一團稚氣，一雙眼睛十分靈動：「我聽爹爹說過，這還是皇後娘娘的主意。」

沈和珠口中的爹爹就是現越洋商行的主人——沈譽。

沈嵐既然能出宮，在寺廟裏禮佛三日之後，頭一個去的地方就是沈家，沈家上下紅了眼圈，唯有這叫做沈和珠的小姑娘睜著大眼睛，她語氣輕快，「太後娘娘能夠回來是好事，幹嘛要紅眼睛？」因為沈和珠的話，原本有些悲傷的氣氛一掃而空。

沈嵐看着沈和珠玉雪可愛，加上小姑娘性情十分大方也願意和兩人一起出來，沈嵐與魏昭兩人出行特地帶了這位小姑娘一起。

魏昭聽到了沈和珠的話微微一笑，她對着沈嵐說道：「當時想着要是改成其他地方，都有可能會讓人聯想到以前的暗巷，唯有讀書人多了正氣升，就會讓人忘了以前這裏是什麼地方。」

「你的想法很好。」沈嵐含笑說道。

暗娼的孩子們也可以在這裏讀書，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也不想毀了這樣的地方，她們化作了彪悍的護犢子的母雞，驅趕走了那些遊手好閒的二混子，這裏就清正了起來。

一陣婉轉的歌謠響起，是有人在賣梔子花串，這種用針線穿起來的花苞串兒價格並不貴，兩個銅板就能夠買一串，魏昭買了幾串。她與沈嵐一人一串，佩在腰身，而剩餘的花苞都給了沈和珠，沈和珠在左右手各帶一串，就連發簪都還要繞上一些，周身沾染了梔子花的清香。

沈和珠在發簪上繞梔子花並不大好看，魏昭就半蹲下身子，把拆開的花骨朵一點點地簪在孩童的發里，最後從懷中掏出了一面手鏡，「好不好看？」

沈和珠對着寶石手鏡一看，用手碰了碰花骨朵，她露出小米粒一樣的牙，「謝謝皇後娘娘。好看的，珠珠很喜歡。」腦袋像是小雞啄米一樣點着，因為皇後娘娘這一手，沈和珠一下就對魏昭有了強烈的好感，還伸手讓魏昭抱她。

魏昭的一雙手可以舞動長鞭，宛若是赤練飛舞，也可以手持金針，精準地戳入到穴位里。她跟着太子學畫，這雙巧手把花苞按照大小不一的形態插·入到孩童的發里，這簪花極具美感，就讓沈和珠很是喜歡。

沈嵐笑着看兩人，心裏恨不得快些讓趙翊林過了守孝時間，早早與魏昭生下一個女兒。魏昭與翊林兩人都是生的好，倘若是生出女兒，也定然像是沈和珠一樣玉雪可愛。

快到傍晚時刻，魏昭先送沈嵐去了郊外禮佛所住的別院裏，然後驅車回宮。

這輛低調的烏木車帷誰也不曉得內里的人是皇后，馬車輕快地從城門口而入，停駐到了宮門口。

剛下了馬車，才走了兩三步，就見到了趙翊林。

帝王握住了帝后的手，兩人相攜走在一起，穿過花開的簇簇的御花園。

這一幕剛開始還讓宮女們震驚，就算是先帝趙桓再為疼愛汪貴妃，也只有在早些年最為濃情蜜意的時候這樣做過，而明德帝登基的第一日就這樣做過，到現在這些宮女已經看習慣了，掃地的小宮女們看着兩人的背影，心想着倘若自己出宮了，能不能找到這樣的如意夫婿？

「母后可好？」

魏昭說道：「母后今兒走路有些多，有些倦。不過母后很高興，她和我說了京都里許多的變化，到了最後母后喝了不少水，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趙翊林笑了笑，他在少年的時候能夠出宮，也是因為母後嚮往宮外的一切，如今他登基為帝，除了守孝大事之外，就是惦記讓母后可以離宮，親眼看看宮門外的變化，去見見沈家人，甚至今後還可以見見昔日裏的手帕交。

「母后許久不曾出宮，自然是如此，過些日子就好了。」這用的是禮佛的名義，前三天也當真是在佛前添香，今日才是母后入宮以後第一次在京都的街上行走。「你累不累？」

「有些累。」魏昭以前會瞞着說自己不累，只是這種善意的謊言總是會得到趙翊林說她不乖，得到「處罰」，她現在已經實話實話了。

魏昭補充說道：「就是腿腳有些酸脹，總體而言還好。我和母后今日裏出行還帶着沈家小姑娘，她才多大走不得太多路。」

「沈和珠？」趙翊林也見過小舅舅的女兒，生得十分可愛，再對照當年岑薛青的畫作，趙翊林覺得沈和珠有些像是昭昭，他也很是疼愛這個小表妹，這位小表妹聰慧機敏備得寵愛，也有些淘氣。

「她捉弄你了沒有？」

魏昭笑着搖頭，用手指勾了勾趙翊林的手心，語氣帶了一些得意，「你忘了我同你說過，就只除開一個寶珍，她最為親近錢寶兒，其他的男孩子女孩子都十分喜歡我。」

趙翊林把她作怪的手攥得更緊一些，「這件事我倒沒有親見，所謂是眼見為實，只有與明衍生了孩子方知此事是真是假。」

春日裏的夕陽染紅了層雲，也染紅了魏昭的面頰，她踮着腳湊到了趙翊林的耳邊，小聲說道：「母后說，生個像是珠珠一樣的小姑娘很好呢。」

落日的餘暉給他的小姑娘身上披上了燦燦霞光，趙翊林也被說的心動，倘若是如同明衍一樣的小姑娘，他定然疼寵這位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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