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這已經是今冬西京落下的第三場雪了,鵝毛大的雪片滿山滿野,將灰的牆、黃的土一視同仁的緩緩覆蓋。

原平山腳下,林鈺撐著傘攏住晚鏡的身形,又用厚厚的貂皮大氅將她裹在懷裏。晚鏡從他懷中露出一張臉,被寒風吹得微微發紅,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裏,看着它慢慢得融化掉。

「回去嗎?」林鈺問。

「嗯,回去吧。」晚鏡把手縮回袖子裏,往林鈺的身上靠了靠。與他一起慢慢地往路上走過去。

「我是說回錦城去。」

「已經十二月了,明年元月皇上登基大典、改元,難道還要再來一次?」

「也不是不行啊。」林鈺說道,「怕你在西京會心情不好。」

晚鏡停下腳步來,轉過頭往身後看了一眼。原平山腳下的松林旁,地上攏起了一個半人高的土丘,被白雪覆蓋着,土丘前面一座漢白玉的石碑,碑上無銘,只有寥寥幾個字,刻着:尹秋之墓。

那天崔晏晏被趕來的皇城羽林衛制住,她只是失魂落魄地笑了幾聲,便用手中的匕首自盡了,至死,眼角淚未乾。

張禾被羽林衛從河裏帶上來的時候一動不動,臉色蒼白泛著青色,衣服上的血被河水滌成了粉色,胸前的傷口仍有鮮血不斷的湧出來,像純白的雪地上緩緩綻開一朵讓人心悸的花。

蘇縝讓人將張禾送入宮中,責太醫院全力救治。晚鏡想要跟過去,卻怎麼樣都站不起來,渾身遏制不住的打着顫。臉上的淚彷彿都結成了冰,一直凍入心裏。

晚鏡被蘇縝安排在了宮裏,林鈺後來也趕了過來,陪着她三天三夜沒有闔眼,等著太醫院的消息。

她覺得張禾不會死,從心裏覺得張禾不會有事,直到三天後蘇縝過來,對她說:「尹秋,已經不在了。」

晚鏡莫名地笑了一下,只是輕聲地說了一個不可能,便昏了過去。

尹府七天的喪儀后,一口油黑的棺木被抬往原平山下安葬。晚鏡走在送葬的隊伍里,在輕泣或哭嚎的人群中,出奇的安靜。

「林鈺,我並不覺得難過。」晚鏡收回了目光,遠遠地看着一片皚皚的白雪,笑了笑,「尹秋已經不在了。尹秋……,的確已經不在了。」

「走吧。」晚鏡拽了拽林鈺的胳膊,走上了官道。林鈺又回頭看了看那包墳塋,忙跟了上去,撐著傘,為晚鏡擋住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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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記:

次年元月,景國新帝蘇縝改元景熙,二月二日行登基大典。同年二月廿一,認民女晚鏡為義妹,赦封安元公主,賜封國姓:蘇。

民間對晚鏡的身份多有揣測,多認為晚鏡其實就是當年沸沸揚揚的德敬皇后雙生疑案的主角。但再多的揣測也都是野史,正史記載的蘇晚鏡,只是景熙帝遊歷民間時所遇的女子罷了。

景熙元年四月,朝中開恩科,靈武郡貢生李檀得中頭榜進士,入弘文閣司主簿。

景熙元年六月,安元公主與林鈺、李香兒離京折返錦城。

景熙元年六月底,李檀在西京急娶瑞錦東家燕筱瀾之女上官琪過門。李香兒率安元公主及林鈺趕回西京參加婚禮。

景熙元年七月,弘文閣主簿李檀因傷告假一個月。

景熙元年七月初,靈武郡錦城霽月山莊三少爺李淳蹺家出逃。李香兒率安元公主及林鈺趕回錦城捉人。

景熙元年七月萬壽節,安元公主與林鈺赴京賀皇帝生辰。壽宴之上,景熙帝宣旨賜婚安元公主與林鈺,並於京中置安元公主府。赦封李香兒二品誥命夫人,封霽月山莊莊主靈武郡公。

景熙元年八月,安元公主與林鈺趕回錦城,參加李淳婚禮。

景熙二年一月,上官琪誕下一女。

景熙三年六月初八,安元公主與林鈺完婚。

婚禮后,有人送來一方錦盒,盒內有龍鳳紅緞宮制錦帛。錦帛污損,略有殘破,字跡模糊不可辯認,只能看見落款處禮部頒旨用帝印一枚。

————————————全文終————————————

像一葉輕舸駛出了江河

宛轉它漂隨命運的波涌

等候那陣陣風向遠處推送

算做一次過客在宇宙里

認識這玲瓏的生從容的死

這飄忽的途程也就是個

也就是個美麗美麗的夢

——節選自林徽因《蓮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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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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