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詔獄

錦衣衛詔獄。

若說京城之中有什麼人憎鬼厭的地方，那這錦衣衛詔獄絕對能名列前三。

一進入這詔獄之中，撲面而來的便是陣陣的血腥味，耳中傳來的也儘是哀嚎怒罵之音。

不過詔獄中卻沒有普通牢獄之中，那般濃重的霉味與屎尿混合的惡臭味。

畢竟普通人就算想進這裡，也是千難萬難。這裡關押的都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官員、貴族，應有的體面還是需要給他們的。

因此基礎設施還算是齊全，獄內每天都有專人打掃，清理夜香，除了那始終無法揮散的血腥味外，倒也算乾淨整潔。

「錢大人，請畫押吧。」

入內不遠處，一個囂張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嘲諷，將數張寫滿字的供紙遞到一個身上處處鞭痕的中年人向前，冷冷的說道。

聽到這個聲音，那一身囚服的中年人，猛的打了個寒噤，不敢有任何的遲疑，立即用筆簽上了自己的大名——錢龍錫。

「早這樣不就不用受這皮肉之苦了么？你看看劉大人，人家多痛快，問什麼答什麼，連汗毛都沒掉一根。」

那人輕笑一聲，將供詞的簽名吹了幾吹，待墨跡幹了便即小心揣入懷中，口中更是有些嘲諷的說道。

「你……」

錢龍錫頓時滿臉的羞慚，卻是什麼也不敢多說。

原本錢龍錫也覺得自己是一根硬骨頭，起碼也不會弱於之前的東林前輩們，只是沒有想到，只是對方所說的開胃菜那十幾鞭沾了鹽水的鞭子，就讓他完全放棄了抵抗，老老實實的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大人好手段，一天不到就拿到所有口供，這下聖上面前可能好好露一把臉了！」

崔應元一臉諂媚的拱了拱手，送上了一記響亮的馬屁。

「說到底，還是這些東林黨人已經名不副實了，骨頭他娘的一個比一個軟，就這般的東西，也敢跟督公他老人家作對？真是不知死活！行了，本官的公差已然完成，這便回了。許僉事，今晚你便在這守夜吧！」

田爾耕雖然但該有謙虛還是需要說上兩句，但是臉上一臉的得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遵命！」

剛剛回來詔獄的許顯純應了一聲，低頭之時卻是暗暗撇撇嘴，沒有多說什麼。

田爾耕問出口供，當然有功，但是總也只是分內之事而已，當不得多大的功勞。

而且許顯純知道這錢龍錫底子還是可以深挖的，畢竟皇帝表現出來對於東林黨人的敵視，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這種貪腐案雖然已經不是小案，但是想要牽連到那些已經致仕，卻在東南擁有極大影響力的幾個東林大佬，卻還遠遠不夠。

許顯純心中盤算的大案子，當然至少也得是謀逆起步，而天啟皇帝的突然暴斃，明顯是一個極好的大案，只要從錢龍錫這裡找到突破口，那一旦牽連起來，勢必能夠做成一樁天大的大案！

唯一令許顯純失望的是，崇禎皇帝似乎並沒有立即深挖這個案子的意思，雖然對他有過暗示，卻是並沒有授權他立即行動。

事實上，就算崇禎皇帝真要立即行動，他雖然能奮起去咬那些皇帝討厭的人，但是卻深深明白這種大案的可怕。

一個不慎，那便是東南動亂，若是天子沒有那麼大的魄力，那身為主事人，那就免不了替主子背了這口黑鍋，上刑台挨那一刀。

死，許顯純是不怕的。

畢竟他深深的明白，象他這般雙手沾滿文官鮮血的酷吏，大明朝歷來都不缺乏，比他更加狠戾、手段更加毒辣的人也出現過不少。

不過這些人向來就沒有好下場，當年汪直、劉謹、紀綱之流的那一個不是殺的人頭滾滾，但是他們的下場也一個慘過一個。

如今的他既然沒有被新皇清算，甚至還打算重用，許顯純那暴虐的性子便再次昂揚了起來，反正現在每活一天就是多賺一天，若是能弄的這幫子文官聞許色變，他不介意死的轟轟烈烈。

當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先清洗一番錦衣衛。

之前天啟皇帝在時，錦衣衛雖然權勢熏天，但內部卻並非鐵板一塊，主要原因便是前任指揮使駱思恭的勢力極大，在錦衣衛內依舊是根深蒂固，最重要的便是這駱思恭是親近東林黨的！

「挺擊案」原本就是一個迷案，一個叫張差的瘋子闖入慈慶宮，打傷了太子的守門太監，雖然後來被審問交代是鄭貴妃手下龐保，劉成兩個太監引路而入，但許顯純卻覺得完全就是一個笑話。

一個無名之輩，除非上頭有確切的命令，否則他們根本過不了拱衛宮門的錦衣衛這一關，更別說還能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最後奪來一根棒子，襲擊太子了。

而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正是這個駱思恭，再想想這個瘋子一路都沒有受到盤查，誰都明白其中的貓膩了。

當時文官們對此蹊蹺絕口不提，只是群起而攻鄭貴妃，宮內全部選擇性的失明，上下皆絕口不提此事。

再一想到泰昌皇帝繼位后，半個月不到便即連續兩次拿出內帑銀子合共百五十萬以支國庫使用，大家對於其中有何隱情就更加絕口不提。

只是泰昌皇帝實在是樂極生悲，數十年窩窩囊囊、戰戰兢兢的日子在上位后，便即完全放飛了自我，以生命驗證了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這條真理。

天啟上位后，駱思恭在天啟皇帝表現出來對東林黨人越來越敵視的情況下，十分聰明的選擇在天啟四年稱病請辭，不過其人雖退，他的心腹們並沒有被清退。

天啟皇帝『落水』后一個月就暴斃，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此事與他有關，但是從獲益最大嫌疑最大的推斷來看，東林黨人明顯與此事脫不了干係。

更重要的是，東林黨人就算有心，在宮內也有被收買之人，但是若沒有皇帝身邊近侍、御醫配合，他們又如何能夠直接發力到受到層層保護的皇帝身上？

這事越想越是心寒，他終於明白崇禎皇帝暗示他上位后，好好整頓一番錦衣衛上下的原因了。

這種錦衣衛在側，別說皇帝了，就算他也會晚上都睡不好覺。

「且讓你們得意幾天，享受這最後的權柄吧。等到老子將那群不知死活的酸丁好生泡製一番后，你們個個都給老子靠邊站著去。」

許顯純再次看了一眼得意遠去的田爾耕等人，目光中浮出一絲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