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若死灰
「二牛呢？不是跟你一起上山了嗎？」
「二牛……他……死了……」
大春頓時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怎麼回事兒？」
大春媳婦兒聽得楞了一下，隨即便追問道。
大春坐在床邊痛哭了許久，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斷斷續續的將事情的原委講給了媳婦兒。
「怎麼會這樣？」
大春媳婦兒呆在了原地，喃喃自語道。
這好好的一個健壯小伙兒，就這麼上山一會兒的功夫，怎會就遇上狐妖了呢？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連屍身都被妖狐給吃了？
大春媳婦兒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卻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你這藥材……」
她見到丈夫手上死死捏著的那株藥材，剛想問些什麼。
哪知大春聽到這話，一下子就從床上竄了起來，口中連連說道：「對！藥材！這是二牛兄弟用命換的……」
說完，他便好似發了瘋一般，直接跑出了家門。
「哎！大春……大春……」
媳婦兒在身後焦急的喊道，卻也沒能叫住他。
此時，大春心中只剩了一個念頭。這藥材是二牛用命換的，自己要去把它換成錢，給二牛家裡送去。
不能讓二牛沒了性命不說，到最後連銀子都得不上。
大春就這麼赤著腳，一路跑到仁心堂了。
坐堂的老先生伸手接過了藥材，放在掌中細細觀摩了許久，說道：「沒錯！就是這株藥材。」
「既然是這株藥材，那就請老先生把銀子給我吧！」
大春一心念著銀子的事情，聽到老先生確認了藥材，當即便說道。
「呵……」老先生先是一愣，隨後對著店內的葯童吩咐道：「小丁，去取三十兩銀子過來……」
葯童將銀子取來后，大春便一把將其抓在手中，便要起身出去。
「這位兄弟……我看你雙目通紅，似乎有些急火攻心。要不……坐下來，讓老朽診治一下？」
作為一個行醫數十年的老大夫，見到大春這副模樣，便知有些不對勁。
「不了……」
大春哪有心思管這些，丟下一句話便奪門而出。
仁心堂離二牛的家並不算多遠，大春沒用多久便走到了。
只是……二牛家中如今只剩下了一個瞎眼的老母親，老婦人已經年歲不算小了，再加上長年的操勞，身體算不得多好。
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大春擔心她有些承受不住。所以一時間，他便在二牛的家門前躊躇著，有些不太敢進去。
良久，大春打定主意，決定悄悄溜進去，將銀子留下。
至於二牛身死的事情，還是能瞞多久瞞多久吧。
想到這裡，大春便躡手躡腳的走進了二牛家中，二牛母親坐在院中的井邊，身旁放著一堆衣物。
看樣子是正打算洗衣服。
老婦人的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只能用手在井邊上慢慢摸索著，將水桶扔進井裡。
望著老婦人身形佝僂，吃力的將水桶拎起的樣子，大春只覺得心中苦澀萬分。
「是二牛回來了嗎？」
老婦人眼睛雖然看不見，耳朵倒是很靈。大春自以為動作已經很小了，沒想到還是被她給聽見了。
大春靜靜站著，不敢出聲。
「是不是二牛啊……怎麼不說話啊……」
聽到無人應答，老婦人再次問道。
只是這時，她已經感覺出了些許的不對勁。兒子知道自己眼睛不好，每次回來都會在門外喊上一聲。
這進來的人必然不是二牛！
難不成是賊子過來行竊的？
老婦人心中這般猜測，同時右手往身旁摸了摸，身邊除了一隻水桶，再無他物。老婦人只能將水桶緊緊抓在手裡，當做防身之用。
自己年老力衰，若真的是賊人行竊，可怎麼辦才好！
大春不敢再看，趕忙將銀子放到了桌子上，這邊打算轉身離去。
「是大春嗎？是大春吧！」老婦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當即出口問道。
大春沒有應答，老婦人再次問道：「二牛呢？二牛不是跟你一起上山的嗎？他怎麼沒回來……」
大春再也綳不住了，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嬸子！二牛他……被……」
大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斷斷續續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啊……怎會……怎麼會……」
老婦人下意識退了一步，卻忘了腳下還放著裝衣服的盆子，這便被絆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好在大春眼明手快，一個健步沖了過去將她扶住了。
雙手剛扶上老婦人的胳膊，大春便覺得入手之處一陣綿軟無力，好似稀爛的麵條一般。再一看，老婦人面上已經滿是死灰之色，竟好似精氣神都被瞬間抽空了一般！
老婦人渾身癱軟，大春費了不小的勁才將她扶回屋內。
待他坐下，大春出言道：「嬸子……你也別太傷心了，二牛沒了，以後我就把你當成親娘看待……」
話雖如此，可大春心裡清楚，這些話對於此刻的老婦人來說根本無用。
「怎會……怎會……」
老婦人只是一句接著一句的呢喃，雙眼中早已沒了神色。
大春見狀也頗為無奈，此時無論說什麼怕是都起不了作用，只得靜靜的守在一旁。
……
跟在大春後面上山的那些村民，現在也回來了，只是去時十來個人，眼下只回來了兩個而已。
便是回來的那兩個，此時也都是渾身血跡，神情有些痴傻的樣子。
「富貴兒……我家何福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一位面色蠟黃的婦人，拉住回來的一人便焦急的問道。
「我家鄧先呢……」
「我二叔呢？」
「還有我爹……」
……
家中有人跟著上山的村民們，此刻均是圍了過來，口中紛紛問道。上山十來個人，就回來兩個，而且還是這副模樣。
村民們心中隱隱浮現出一些不好的想法。
那個叫富貴兒的被眾人拉著胳膊一通晃悠，這才好像回過了一些神來，當下將所有的事情慢慢說了出來。
一時間，哀嚎、痛哭之聲此起彼伏。
「那這眉山以後不能去了？」一人問道。
「自然是去不得的，沒聽說山中有妖狐嗎？這次折了這麼多人，誰還敢上山了？」旁邊一人回道。
眾人圍作一團，議論紛紛。
「不行……」一個年輕人突然站了起來，面露悲痛之色地說道：「我爹不能白死……」
「你還想怎的？那可是妖狐，就你這二兩肉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年輕人身邊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這般說道。
「那我就去報官，我對付不了它。縣太爺應當有辦法……」
此地的寧縣令為官數十載，風評不錯，頗為得人心。
是以在年輕人這般說到后，不少人心底都是頗為認同。當即，一眾死者家屬便集結著，朝著縣衙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