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捨生取義

「父親，母親，不要怪我，九兒不是不想為你們報仇，可是，父親自小便教導我，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兩者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

孫九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讓他那通過瞄準鏡看出的目光，能更加清晰一些。

自己這條小魚，也許能在這亂世中翻出一些水花，但是相對於泱泱華夏還有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來說，他什麼也不是。

眼看著就剩下最後的二十個日本兵沒有進入了，孫九右手手指勾動。

「嘭！」

原本熱鬧的路上，突然變的安靜，人們紛紛驚恐的抬頭，就發現一個日本兵轟然倒地，鮮血四溢。

「殺人了，日本人被殺了，大家快跑啊。」

不知道是誰，突然一聲大喝，讓所有本來還在圍觀的人，頓時做鳥獸散。

其他的日本兵，這時也反應過來，找掩體的找掩體，拔槍的拔槍。

而孫九卻沒有停止，就在這時，第二槍再次伴隨著一名日本兵倒地的聲音，幾乎同時傳來。

「父親，孩兒突然明白，你說的那句話了，原來這就是捨生取義，當死亡的意義大於活著的時候，那死又何妨。」

「嘭！」

又是一槍，第三名日本兵倒下，孫九迅速收槍，跑到外間，幾乎瞬間便開出第四槍。

第四名日本兵被爆頭，孫九看都沒看，瞬間抓起槍，離開房間，跑到樓梯旁邊的那間打開的房間201之中。

「只是，父親，孩兒雖然明知這麼做必死無疑，也是應該的，但是孩兒就是不甘心啊，哪怕是死，我也要多拉幾個日本人陪葬，全當是給你們報仇了。」

孫九瞬間隱匿起來，不再開槍。

可是外面的十幾個日本兵根本不敢動彈，在他們看來，現在的他們，只有按兵不動，才能保證安全。

卻不知道，孫九現在的位置，最少可以殺他們五人以上。

孫九不動，日本兵不動，但是這日本軍官和先進入的幾個人，以及後面的偽軍，這時卻是急了。

「八嘎牙路，德彪君，你馬上告訴他們，讓他們派人出去問問情況，然後再派一部分人，給我上樓尋找那個土八路。」

「哈衣！」胡德彪連忙點頭應是，轉頭便趾高氣昂的吩咐道。

「宋原，那胖子既然是找你的，功勞自然也是你的，想要功勞，你就趕緊派人出去，看看外面什麼情況，然後剩下的人給我馬上上樓，將那個土八路抓住，明白了嗎？」

這平陵古城被日軍佔領后，一共設立了幾個部門，其中權力最大的就要屬憲兵隊了，這憲兵隊的隊長正是出城剿匪歸來的中村大佐。

之後的便是平陵縣城的政務所，以及政務所下轄的十八街區，和眾多村鎮。

排名第三的，才是由純粹中國人組成的皇協軍，這宋原，就是平陵縣皇協軍的一個小隊長。

因為沒有陪同中村前去剿匪，所以才成了這次抓捕地下黨的主力。

可是卻因為他想要討好中村大佐，讓地下黨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跑。

這件事還好只有他和他的幾個親信知道，否則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還好這胖子老闆把這地下黨給找了出來，只要把這個地下黨抓住，他就不會害怕被手下出賣。

抓住地下黨后，他可能非但無過，反而還有功。

想到只要抓住地下黨，自己可能就會跟隨在野川太君身邊，宋原就一陣激動。

甚至於，在聽到胡德彪的話時，他臉上雖然有一些不快，但是卻迅速消退，換成一副阿諛奉承的樣子。

「是是是，您放心。」

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看的周圍的眾人都有些汗顏，可是宋原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也只有胡德彪才會一臉敵意的看著宋原，這個世界有多少自己這樣的人，胡德彪不在意，但是在平陵城這一畝三分地上，有一個自己就足夠了。

不過他的敵意之中，更多的卻是鄙夷，一個連日語都不會的大老粗，也想在太君面前表現，真是自不量力。

不過，你既然這麼不識抬舉，少不得就要幫你『美言』幾句了。

宋原哪裡知道自己的表現，已經觸碰到了某些人的底線，這時正意氣風發的轉頭，便怒氣沖沖的指著右手邊的兩個手下說道。

「太君的話沒聽到嗎，你們兩個帶人去外面看看什麼情況，剩下的人隨我一起上樓，今日定叫這名地下黨，有來無回。」

兩人當即領命，叫上一部分人，剩下的跟在宋原身後，兩隊人馬一分為二，一隊向外小心的行進，一隊向樓上走去。

小店的其他住戶，早在槍聲響起的時候，就已經緊閉房門，大氣都不敢喘。

這種事情，雖然在平陵城發生過不止一次，但是不管多少次，他們心中的擔心都沒有任何減少。

而這些人因為擔心，沒有一點聲音發出，孫九更是靜若處子，外面同樣也是一片寂靜。

在這一片寂靜中，那一群人上樓的腳步聲，清晰的傳到孫九的耳朵中。

通過虛掩的房門，孫九緊張的注視著走廊盡頭的樓梯口處，他現在所在的這個房間，是距離樓梯口最近的一間。

而他原本居住的房間，則是在裡面，這是他上來后便注意到的，只是當時是因為習慣，沒有想到，這麼快便要用上。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孫九的手心和臉上，同時冒出了一層細汗。

「按照日本人的性格，走在前面的，一定是那幫漢奸偽軍，只要他們不進入現在這個房間，那我就能等到後面的日本人出現。」

正在這時，樓梯口處，一個小心翼翼的皇協軍已經冒出頭來，孫九立馬將房門輕輕關上。

而他自己則是來到窗邊，拿起狙擊槍，對準外面隱蔽的日本人，只要他聽到有人敲門，他就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能殺幾個日本軍官更好，不能殺，也要多拉幾個日本人墊背。

「啪嗒，啪嗒！」

腳步聲漸漸多了起來，孫九緊張的握著手中的狙擊槍，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到有腳步聲走過自己現在所在的房門前，他依舊沒有聽到敲門聲。

「呼！」

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孫九卻沒有動，而是繼續側耳傾聽，一個又一個的腳步聲，從門口路過，直到某一刻，腳步聲突然一變，聲音變得更加堅實。

孫九心中頓時飄過一個念頭，鞋不一樣了，那人應該也不一樣了。

而於此同時，那個胖子的聲音也同時傳來。

「就是這間了，太君，他們兩個就在這間房間中。」

孫九眼神中冷光閃過，他恨日本人，但是他更恨漢奸，在當初他之所以看到這個帶著秘密的女人，把她救下來，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發現了一個疑似漢奸的人。

說起來，那人倒是和這胖老闆有些想通，也是一個掌柜，不過卻是東城雜貨鋪的掌柜。

當時如果不是看到那掌柜，好像在和一個疑似日本人的人在用暗語交流，他也不會注意到這個女人。

當時，如果不是為了救這女人，孫九絕對會想辦法弄死那個狗漢奸。

而對於這胖老闆，孫九心中同樣也起了殺意，卻也同樣知道，自己恐怕沒有機會了。

今天過後，自己是萬事皆休，還能殺誰。

「那就讓我先殺個夠本吧！」

眼睛向窗外掃過，飛快的連射五槍，將五枚子彈打完后，孫九卻沒有停手，而是繼續將剩下的四枚子彈全部裝上。

在外面的混亂中，再次開槍，滅殺了一個小鬼子，到此，已經有十個小鬼子被他爆頭。

一共十三枚子彈，還剩下最後的三枚，聽著走廊中小日本的怒吼，孫九迅速將狙擊步槍收起來，來到門口，飛起一腳，便將房門踹開。

看著門外的幾名小鬼子，孫九暗道了一聲可惜，那小鬼子軍官竟然不在裡面。

然而，這個念頭並沒有阻擋他的動作。

「嘭，嘭，嘭！」

接連三槍，便將三個小鬼子滅殺。

「八嘎牙路！」

在日本軍官的怒吼聲中，孫九將手中的狙擊步槍一丟，舉起雙手。

他知道，一個活著的八路，遠比一個死了的八路，更有價值。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戰死，他死了，那個不知道屬於哪個勢力的女人，也將失去逃生的機會。

只有他承認自己是八路，才能讓那女人真正的逃脫。

他突然又想起父親在為他講解《孟子告子上》時，他問父親。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那是不是說，面對敵人時，如果十死無生，便絕不苟且偷生？」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當時父親的答案。

「九兒，你要記住，捨生取義，所取的不是自己的義，而是他人之義，國家之義，民族之義，若不能如此，將死的毫無意義。

若此義不可取，那便是苟且偷生，也要努力活著，活到全了此義為止。」

眼看著那日本軍官，將幾名日本兵抬起的槍攔下，直接對著自己的胸口揮拳而來，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不殺我，就有機會！」

然後，他便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在他不還手的情況下，一會就被打的昏迷過去。

就是如此，野川次熊也沒有停止對孫九的毆打，直到他打累了，這才停下。

「八嘎，給我把他抓起來，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