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05 節中平叛

第29章 2.05 節中平叛

女真觀眾們方待山呼,驟聞喊殺之聲震天傳來:「活捉完顏晟!蕩平上京城!」

看台之上,十八衛迅即腰刀出鞘,將各自的主人圍在中間;看台之下,參賽的女真射手俱提弓披甲,立馬外圍;祖庭之內的女真百姓,則是男護女、女護幼、小巫護薩滿,無不井然有序,瞬息而就。

柔福侍坐完顏晟近旁,見這些北虜,饒尋常庶民,亦訓練有素,不愧是善戰的蠻族,便憂心起事者不易得手,心下好生忐忑。

她哪裡曉得,女真人乃是全民皆兵,一村一統領,平日里或農或漁或狩,戰時應命出征,馬匹、弓箭、乾糧之屬,俱是自備。一聲令下,千軍萬馬,瞬間集結。

潘屠立於台下,審時度勢,斷定機會難得,便搶過一匹馬來,飛身上馬,對著台上高呼道:「保護鷹主!」呼罷,徑向祖庭外策馬而去。

不一時,人喊馬嘶之聲漸弱,終趨於無。

柔福氣餒中,見潘屠咋咋呼呼,吆喝著一隊金兵,將十數個緊縛的叛軍壓到台前,先是一通鞭抽,而後跪倒階前,躊躇滿志道:「啟稟鷹主,篡逆已被平息,生者悉數遭擒。且微臣業已審明,小賊們俱乃降而復叛的漢軍,恭請鷹主發落!」

完顏晟點頭,轉而問道:「因何降而復叛?誰是主謀?尚存餘黨否?」

幾個叛軍或扭頭、或面天,不屑亦不語。

潘屠衝上前去,一串耳光批過,又逐個踹翻在地,復稟完顏晟道:「這些南蠻自視文明,恥與女真為伍,雖為苟且性命而假意屈服,卻養在金營心向宋,吃裡扒外,辜負了大金的信任,冒犯了鷹主的天威,不殺不足以警後者!」

左手一個叛軍聽潘屠是個漢人,遂啐道:「呸!你個炎黃的敗類,爺爺我鄙視你!你生於大宋,長於大宋,賴大宋百家飯,養成個白胖身軀,卻說出這樣忘恩負義的話來!」右手另一個叛軍亦譏諷道:「賊殺才,你只為生前榮華富貴,便要死後遺臭萬年,也太得不償失了吧!」

潘屠揚手兩刀,將二人的腦袋砍落,鮮血噴出,提壺灌頂一般,澆了他一身。潘屠顧不上拭血,又將刀對著第三個叛軍的脖頸,厲聲罵道:「沽名釣譽的盧藏用,朝三暮四的孟子敬,一個個死到臨頭,尚且拿腔作勢充光棍兒,入你娘,你們究竟得了趙佶多少好處,竟如此頑固!誰是主謀?有無餘黨?說!」

第三個叛軍撇了潘屠一眼,昂藏道:「生為上國人,死為上國鬼,雖不比劉忠顯公,然些許漢人的氣節還是有的!」

宗翰身為元帥,親歷大戰無數,這般小騷亂,自然不以為意而為樂。他見這些叛軍個個視死如歸,忽地想起劉韐、李若水和朱皇后等人,不由地自言自語道:「『氣節』為何物,竟令此等輩屠刀之下尚從容?」

劉彥宗在身後回道:「啟大帥,漢人所謂『氣節』,乃是『對上不背叛祖宗,對下不褻瀆傳承』,惟有如此,方能讓自己『活得氣壯,死得心安』。正如我們女真歲時祭太祖、每日念『金囑』,就是為了不忘先人的功德、謹遵先人的遺訓,好讓後世的子孫也效法自己,不致辱沒家譜。」

宗翰點頭,轉而對台下喝問道:「爾等既有上國氣節,當初就該死戰,又為何降我大金?」

第四個叛軍仰天大笑道:「好個蠢蠻,我們哪裡是『降』,分明是『計』,所以屈膝者,不願爾等荼毒無辜百姓而已,居然一廂情願,奢望上國之將能與賊寇同流合污,實在令人可發一笑!」

第五個叛軍點頭道:「也可算是保全實力的權宜之計!」

第六個叛軍附和道:「順便將計就計,效法李陵、黃蓋,好作內應!」

第七個叛軍惋惜道:「可嘆力有不逮,又急於求成,未能趁此鳥節,踏平賊巢,解救大宋黎民!」

潘屠聽得不耐煩,遂向完顏晟諫道:「鷹主,這些南蠻既欲壞我『雙九』,倒不如別開生面,將其吊於柳樹之上,來個『拜天射人』,以祭三神,並取悅大金百姓。」

劉彥宗自烏舍「聖祖台」上與潘屠交惡后,便在宗翰面前有所失寵,又憂其行事暴戾,一旦得勢,必亂大金,便有心將其排斥出上京,這個大金國的權力中心,故而冷哼道:「好端端一個『拜天射柳』的女真佳節,被總管大人攪和成漢人的忌日,只怕諸神不以為敬,反而降禍非小吧!」

宗翰不解道:「降而復叛,意圖篡逆,難道不該殺么?」

劉彥宗忙道:「大帥明鑒,殺叛自然是該的!微臣只是擔憂總管大人殺叛的意圖,並非為了大金的前程,而是為了個人的恩怨。」又道:「何況不追溯降而復叛的根源,而只是一味嗜殺,只會導致更深的仇恨和更多的反叛,饒解憂於當前,卻必貽禍於子孫!」

宗翰探詢道:「侍中不妨直言,這些南蠻『降而復叛』的根源在於何處?」

劉彥宗恭敬道:「如果只是為了滅絕漢人,大可肆意殺戮,但如果是為了一統天下,就該收買天下人之心。三國馬謖曾言『用兵攻心為上,攻城為下』,然何止用兵,治國、平叛亦如是。今叛者之心結,非在性命,乃在趙構未死,惟有殺了趙構,方能令漢人心灰意冷而漸之順從!」

完顏晟一直默然不語,至此方對群叛正色道:「無賴南蠻,降而復叛,擾亂軍心,致百姓不安,本該活剮!然太祖之時,奚人亦曾如此,太祖大義,以歸附日淺,恐綏懷之道有所未孚,故復令招諭,皆釋其罪,奚人亦從此堅定了歸順之心。今逢大赦,贖爾等不死,開荒黑水浦去吧。」

註:黑水浦,黑龍江入海口,位於大金國最東北端,今屬俄羅斯尼古拉耶夫斯克。

潘屠見劉彥宗駁了自己,又聽完顏晟有開脫叛軍之意,憂心日後不受青睞,忙道:「鷹主胸襟豁達,仁慈施於萬物,天地眾神可鑒。臣雖愚鈍,然生於中原,長於中原,最是了解漢人的千年儒性,定是一味以己為尊,以女真為卑,以宋為正統,以大金為僭竊,縱然屈從,難免再叛,終究不可不防!」

劉彥宗道:「罕不離,漢人小吏,心狠手辣,見識短淺,所言所行俱趙宋六賊亡國之道,故江湖追殺或可勝任,軍機要務則不足與謀!」

潘屠待要再言,完顏晟揮手止之:「『勝敗之要,無非知己知彼』,罕不離,本鷹主重用你,正是因為你了解漢人,今欲遣爾風光歸故里,做三件大功勞,你可願否?」

潘屠忙俯伏道:「罕不離任憑鷹主役使,百依百順!」

完顏晟點頭道:「如此甚好。本鷹主即命你潛往江南,廣募異能之士,操控中原武林,活捉凶逆魏守節,刺殺康王趙構!」

潘屠一時未審是福是禍,只得暫且叩謝了,立於階下,急急揣度。

又聽完顏晟道:「本鷹主再賜你『鷹牌』一面,權力大無邊,明日帶上貼身八侍衛,即刻啟程,不得違誤!」

天輔四年,即太祖完顏阿骨打稱帝后五年,遼都上京已破,為便金人駕馭遼國民間,阿骨打乃用阿什河中開採的黃金,親制「鷹牌」三面,正面雕刻著雄鷹展翅圖,背面則鐫以「大金鷹主,橫行天下」八個女真大字。見此牌者,如見鷹主,持此牌者,權近鷹主。四海之內,凡大金爪牙,皆須俯首聽令,亦可便宜調動歸附的漢軍、奚軍、渤海軍乃至百人以內的女真軍。抗命者,擊腦死,誅九族!

潘屠正盤算吉凶,聽到「權力大無邊」這句話,忙竊喜謝恩,拜別而去。

完顏晟權衡利弊,乃頒口諭:「太祖曾雲『平叛之本,在乎施仁』,本鷹主即欲一統天下,當力行寬宥,感化人心,得以『宿鳥不戀舊林』。然大金立國未久,戰事未息,尚不能德播四海、令遼宋遺民心悅誠服,為免節外生枝,自今日始,凡歸附未滿三年的漢人不得從軍,只可務農、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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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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