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合時宜的生命註定要被遺棄

一九八六年的深秋天空整日都是霧沉沉的，陰霾的雲南山區看不到陽光的和煦，滿山的林木早已枯萎，黃葉隨風而散，看不到一點的生機，這似乎在蓄謀着什麼。

父親是一所小學的校長，他之所以能做到校長，也是他自己的辛苦努力換來的，在那個年代能吃飽飯都是一個困難，師資力量更是匱乏，據說每天早晨五點就要起床走二三十公里的山路去到別的鄉村代課，下午五點又要趕回家來幫助母親下地做農活，不管颳風還是下雨，從來不敢缺勤，自己一邊代課，一邊幹活，晚上還要抽時間用竹子編製一些農具拿去賣了補貼家用，再有點時間他就看書考試，通過無數次的自考或統考，最終才轉正為正式教師，直到後來做了校長，工資越來越高，但是生活越來越窘迫，因為他是家中的長子，爺爺奶奶沒有文化，只能種地，所以叔叔和小姑的讀書就成了他的負擔，所有費用都得他和母親來出，他還有兩個姐姐，大姐很早就出嫁，養育着她自己的子女，負擔也重，二姐出嫁的是一個煙草公司職工，自己也在縣城的國營飯店工作，一家人條件還算可以，也是力所能及的幫助著老家，叔叔和小姑也很爭氣，通過努力叔叔和小姑都做了教師，那時候在村裏爺爺奶奶很有名氣了，一個家庭出了三個教師，再加上一個國營飯店職工，這是別人很羨慕的了。

父母結婚的第二年就生了我大哥，再後面一年生了我二姐，再苦再累他們都很高興，因為在老家那個重男輕女的風俗環境下兒女雙全是很完美的，同時多子多福的思想也是根深蒂固的，於是我三哥隨後也出生了，三哥的問世給父親帶來了不小的壓力，按照當時計劃生育的政策，單位職工超生的話是要丟掉工作的，要是把工作丟了一家人的開支可怎麼辦啊，幸好叔叔那時候已經做了幾年鄉長后升職到縣城做了人大主席，小姑已經是縣裏面一所學校的教導主任，他們都有了自己的資源了，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通過叔叔和小姑的幫助，再加上父親那些年在工作上的表現很好，父親的工作保住了，只是被罰款了幾百元，在當時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剛把超生三哥帶來的麻煩處理好，他們又懷上了，為了不再被政府抓住把柄，他們決定把我做人流，這時候奶奶站了出來，奶奶對我父母說：「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把他生下來，你兄弟家不會生，就給他家養。將來給他們養老送終，都是親兄弟沒什麼問題的」，母親聽了奶奶的話去找叔叔和嬸嬸商量，叔叔沒有意見，但沒有想到的是被嬸嬸拒絕了，臨盆的時間就要到了，母親和父親商量再過三天就去醫院做人流了，那天晚上父親背着一口袋小麥去加工廠磨麵粉，加工廠的負責人是一個外鄉人，和父親是同一年出生的，多年來打交道，大家以老表相稱著對方，無意間父親和他聊到了自己的處境，那人思考了一下就對父親說：「你們不要去做人流了，把小孩生下來，我養，我自己結婚幾年了也沒有小孩，我養着你們儘管放心，有我吃的就有他吃的，為了不被別人發現乾脆直接去我家裏生」，就這樣母親來到了我出生的地方，我養父養母家裏，那一邊父親正在修建房屋，做工的有十幾個人，別人問母親去哪裏了？父親都說是去縣城的醫院做人流了，呆了幾天就生下了我，奶奶是一個十足的熱心腸的農村婦女，對於我的到來很是歡喜，即便不是親生的，都對我照顧有佳，我出生的那半個月每天都下着大雨，到了第九天母親就淋著大雨走回家了，那時候沒有車，有車也沒有車費，就這樣母親淋著雨走了五十多公里的山路回到家了，也正因為這次月子裏的冒雨長途跋涉給她留下了一身的病痛，母親走了，我留下來了，留在了那個本不是家的家裏，留在了本不是親人的親人身邊，留在了我後來的爸爸媽媽家裏。把我安頓好以後的幾年我親生父母又生了一個美麗漂亮的妹妹，她的命運和我沒啥兩樣，也是被送給了別人撫養成人，現在已經讀大學了，也快要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