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臘八

第一章臘八

題記：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銷

中國農曆庚子年，是農曆甲子中的一個年份，比如：1840年、1900年、2020年、2080年……。60年為一個周期，即所謂的農曆干支紀年。從字面意義上理解，干即樹榦，支即樹枝。我國古代以天為主，以地為從。天和干相連，就叫天干，地與支相連就叫地支。合起來叫天干地支。天干有十個，就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有十二個，依次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古人們按照兩者對應，甲子，丙寅……，即天干轉六圈，地支轉五圈，正好為一個循環周期60年，從甲子到癸亥共六十對，叫做一個甲子。

離中國農曆庚子年到來還有幾個周，中國傳統的臘八節到來了。這個節日給武漢帶來了一些喜慶與匆忙。凌晨四、五點鐘，各大菜場開始開門鋪貨，很多年貨擺滿了各家商鋪。人們進進出出，車輛聲，吆喝聲，搬動物品的撞擊聲，調侃聲，叫喚聲，隨著迷霧的散開，越來越吵鬧。進場購辦年貨的人漸漸增多。當一縷霞光從東邊的天際灑向江城時，菜場、超市已經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人們擁擠在各個攤位店鋪前，爭相購買年貨，有的店鋪排起了長隊，希望買到自己滿意的物品。臘八節，即每年農曆十二月初八（臘月初八），我國北方有喝臘八粥的風俗。有民謠曰：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在南方比如武漢，也有喝臘八粥的習俗。雖說臘八節起源於南北朝時期，但漸漸的也變成了中國的一個民間節日。

臨江區景和街道萬家社區，地處武漢二環線東，緊臨和諧大道和景明大街，是地鐵七號線、二號線、四號線、八號線、十二號線的交匯之地，處在武漢、武昌兩大火車站中間地帶，緊臨幾大商業圈。萬家社區佳和小區，是一個中高檔小區，居住在此的有廳級高官，巨賈富商，公知明星，各界精英，名人名家，其中也有生活優裕的一般居民。佳和小區十八幢高樓，十幾幢別墅，排成一個品字型，兩千三百多人居住其中。撫民醫院呼吸內科主任、主任醫生祝義，住在小區的十六幢八層803號，是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

祝義很早就起床了，他在廚房煮好了水餃。他把三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放在桌上，去叫妻子。他輕步來到床邊，拍了拍妻子的肩頭，撫了撫妻子秀美的長發，柔和溫存地說：「申敏，親愛的，七點半了，起床吧。」

申敏睜開惺忪的睡意朦朧的雙眼，含情脈脈，看著祝義，聲音有些激動而顫抖地說：「你吻我一下，我才起來。」她在向祝義撒嬌。

祝義深情的凝視著申敏，緩緩地說：「親愛的，現在我不能吻你，請你原諒我。」

申敏神志清醒了很多，揉了揉雙眼，伸展白皙的雙臂，立刻坐起，驚問道：「你不吻我，是不是因為那個不明的炎症？」

祝義的神情凝重起來，緩緩地點點頭，低聲說：「現在我們院呼吸內科病人明顯增多，病床都滿了，每天發熱病人增加幾十人，而且還在不斷增加。」

申敏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每年的冬春之際都是感冒多發季節，我看你呀，職業習慣，神經過敏。」這位在市直機關工作的副處長，總是以樂觀的不太認真的態度對待祝義的話。

祝義又去另外一個房間叫醒兒子，微笑著說：「小帥哥，水餃煮好啦，按你說的，給你加了兩個荷包蛋，要期末考試了，加強營養。」

兒子祝小敬挺身起床，快速穿衣，說：「爸，你去上班帶我一程，我今天要當值班委員。」

祝義說：「讓你媽送你去學校，我現在呀，病人太多，忙得都沒時間喝水，甚至上廁所也忍著。」

申敏已經洗漱完畢，梳理好又黑又長的頭髮，宛如一道黑色的瀑布，披散在腦後肩頭，略施粉墨，身著深黃色呢絨大衣，胸前別一朵鍍金的玫瑰胸花，加上她身材高挑婀娜，又剛提拔為副處，很有幾分春風得意之感。她說：「今天，我蠻忙，上午機關兩個會議，下午還要去省里聽傳達報告，而且省、市兩會也即將召開，****、政協委員尤其是我們戰線的，都要聯繫，對每一份提案、議案都要討論上報，晚上還有三個應酬，唉，真是忙，上級幾個檢查督導組，正在我們單位檢查，年終各項考核又要開始了，尤其是個人總結，科室處室總結，單位總結，評功表彰先進，噯，還要購買榮譽證書，我都要忙暈了咧！」

祝義笑了笑問：「你上午參加兩個會議，下午省里開會，晚上還有三個應酬，這不是窮於應付嗎？」

申敏微蹙蠶眉，嘆了口氣，低聲說：「現在呀，怎麼說呢，有時候工作就是應付，就是交差，要把事兒全都做好，那要多少時間和精力啊！」

祝義的手機響了，是申敏爸打來的。他接過電話：「老爸，您老有什麼事嗎？」他的岳父是一名退休幹部，官至副廳，喜歡研究文史哲，聽說還頗有建樹，發了一些文章在省里文史內刊上。

祝義岳父申忠坤在電話說：「祝義，我給你微信上發了一條信息，這是我最近研究的一點兒心得，你瞧瞧。」

祝義翻開微信。岳父申忠坤在微信中說：「1840年是道光庚子年，清宣宗道光皇帝愛新覺羅旻寧，公元1782年—公元1850年，曾有過中國近代史上一段屈辱的歷史，史稱庚子賠款。前些時候出現過日食，農村叫天狗食月，有的地方還發生了輕微地震，種種跡象表明，綜合歷史分析，萬順之中要謹防不順啦！」

祝義看完，兩道濃眉擠成一團。

申敏湊過來看完父親發來的微信，不以為然道：「老頭子退休了莫的事做，什麼天象風水，地理風俗，說的這玄乎，莫聽他的，莫聽他的。」她往祝義碗里夾了兩隻水餃，說：「太多了，分你兩個，看你兩個臉巴都瘦下去了，鬍子幾天沒颳了吧？！」

她說完帶著兒子祝小敬，快速出了門。

祝義追到門外，說：「這幾天十分緊張，我可能夜裡要在醫院值班。」

申敏揮揮手，那修長的手指在空中伸開，作了一個飛吻之後，說：「曉得了，你多注意哈，拜拜！」

祝小敬在電梯門口喊道：「爸爸，你中午困了就躺會兒。」

祝義的心裡頭頓時滾過一陣暖流，淚水差點兒湧出來，點點頭，心想：兒子長大了，懂事了。同時心裡又十分慰藉。他望著窗外，東湖的迷霧正在升騰著散開，霞光穿過紫霧，偶爾可以看見顯露崢嶸的高樓。遠處雲蒸霞蔚，飄渺曠遠，連綿不斷的車聲傳過來，收音機里正播放交通信息，一環中南路至二橋，堵塞厲害，長江一橋車流量增大，雄楚大道和高架橋往丁字橋路口車流量猛增，東湖隧道，長江隧道，二七長江大橋，長江一橋，二橋，白沙洲長江大橋，中山路，解放大道，漢陽大道，鸚鵡洲大橋，國博大道，王家灣，車流量增大，有擁堵現象……播音員甜美的聲音在不斷寬慰並提醒人們，請大家保持耐心，早高峰正在進行。

祝義關了收音機，這時手機響了，是院長李明打來的，李院長說：「祝主任，趕快來醫院，門診都快擠爆了，黑壓壓的一大片。」

祝義飛快出門，騎了電動車，直奔撫民醫院。

從祝義家到撫民醫院約三公里，祝義加速行駛，也許今天是臘八節，路上的行人特別多，尤其是斑馬線路口，人們成群地路過，街道兩邊的店鋪生意興隆，買賣十分興旺，人們在加緊購買年貨，商家們也在抓緊節前賺錢，路邊的小吃店飄來早餐的各種味道，人們匆忙地吃著早餐，小區里的人們進進出出，大包小包往家裡拎東西，一切是那麼有序而祥和，匆忙而喜氣。新年元旦節剛過，臘八節是公元2020年的第二天，人們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和美好的憧憬。祝義停好電動車，走進撫民醫院門診大樓，他的心猛然往下一沉，這麼多病人？他急匆匆的上了六樓，護士長劉欣欣告訴他說：「祝主任，你的門診已經掛到122名了。」

祝義的臉色凝重，但還是笑了笑，和藹地說：「請通知一下挂號科，不能再掛了，再掛，我也沒法看了。」他說完，馬上更換衣服，對護士長說：「今天我要戴口罩，你們也要戴口罩，通知呼吸內科，所有人員，一律戴口罩上崗！」

護士長跑著離開了。

一百多號病人湧向祝義的診室，在門外或站或坐或倚，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焦急、緊張、不安和痛苦，咳嗽聲此起彼伏，他們只有一個心愿：希望自己儘快得到診斷，儘快拿到葯，或儘快打上針，減輕痛苦。有人不斷的去拍診室的門，有的在門外焦急等待，有人甚至高聲叫嚷，他們從焦急的等待到煩躁不安，從煩躁不安到情緒激動，從情緒激動到情緒漸漸失控。有個別人強行打開門診室的門催促。「搞的么板眼，看的這慢！」「等這半天還不出來一個人！」「看一個病人花這長時間，這樣搞排到半夜看么樣！」「**是么搞的撒，多派幾個醫生不就得啦！」這些責難和抱怨，漸漸的匯成了一股負能量，在門診室外蔓延。當然也有一些病人知情在理，靜靜地等候，也有人在勸導、寬慰。「你們都莫煩了，你再急得一個個來。」「夥計們，莫急，心急吃不得熱豆腐。」「你急他不急，急出病來害了自個。」

整整一個上午，從八點二十分到十二點，祝義坐在診室內，沒有出來過，他診斷了四十五個病人，仍有七十多個病人在門外排隊候診。他實在熬不住了，起身去衛生間。剛出診室，被一名病人拉住。這個病人問祝義：「你么時候給我看撒？」

祝義友好地笑笑說：「您別發火，我喝口水上個衛生間。」

有的病人也十分理解祝醫生的辛苦，說：「祝大夫你喝口水，填下肚子，莫慌莫急。」

祝義顧不得吃飯，直奔院長辦公室，他敲開門，緊張而低沉地說：「李院長，我有緊急情況要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