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鬧第四卷:京城浪子 68、龍椅之謎

驢鬧第四卷:京城浪子 68、龍椅之謎

皇帝的龍椅不是真龍、不是天子的人坐上去真的會暈死嗎?

古時戲曲及其他伎藝在城市中的主要演出場所,稱作勾欄。勾欄,原即欄杆。《水經注·河水》:「吐谷渾於河上作橋……施勾欄,甚嚴飾。」《王建宮詞》有:「風簾水閣壓芙蓉,四面勾欄在水中。」唐代勾欄已同歌舞有聯繫。李商隱《倡家詩》有「簾輕幙重金勾欄」句,詩中所寫的「倡家」,就是擅長歌舞的伎藝人。

民間勾欄多同瓦市有關。瓦市,又名瓦舍、瓦肆或瓦子,是大城市裡娛樂場所的集中地。耐得翁《都城紀勝》:「瓦者,野聚易散之意也」。瓦市中搭有許多棚,以遮蔽風雨。棚內設有若干勾欄,也就是不讓人亂進的劃界欄杆。大的瓦市,有幾十座勾欄,演出雜劇及講史、諸宮調、傀儡戲、影戲、雜技等各種伎藝,可容觀眾數千人。

民間瓦子勾欄主要是賤百姓的娛樂場所,雖說能看戲的起碼都是能吃飽肚子的主兒,但畢竟屬於賤民一流。權貴人物大多都府中建有戲樓,就是一般知縣、通判、主薄、縣尉一類相當於後世處級、科級的小官,一般也都要擺個高貴架子,不屑於到勾欄看戲。大小是個官,強似賣水煙,豈能同賤百姓混在一起?他們一般都請唱堂會,既是戲班子老闆為了擴大影響,追求票房價值,倒貼禮錢、免費送票,也是在前三排另備桌椅,鋪上檯布,放上茶具,讓漂亮小學徒塗脂抹粉、嗲聲嗲氣地當爺侍奉著。那名義上是看戲,實際上已失去了看戲的實質,該屬關係學範疇,叫「捧場」、「給臉」才對。因此,民間勾欄一般都建築比較簡陋,容易損壞。偶而有個二三流的名角出演,便擁擠不堪,發生踩踏傷人之事常有,甚至戲台倒塌、壓死觀眾的不幸事件也時有出現。百姓多如牛毛,壓死幾個剔剔苗,官爺們是不會重視的。

御勾欄是官中頂尖級別的皇帝及家人與近臣專用,當然建築豪華,設施非同尋常。

趙匡胤三人在院里東遊西逛,只見四下玲瓏美景,八方渲染奇觀;巍峨亭殿接青雲,雕梁龍作隊,畫棟鳳成行;曲徑幽深行遠,遍栽異卉佳花,都覺新鮮稀奇。

「我草,這麼多房子啊!簡直像宮殿!亭台樓榭應有盡有,比禹王台、相國寺好玩多了!」王審琦感慨地叫著。

「這麼多花草樹木,簡直就是座大花園!」石守信邊看邊不停地感嘆。

趙匡胤也邊走邊羨慕不已地說道:「真是又大又漂亮,比別處的勾欄院好玩千萬倍!」

「這是什麼樹?這是什麼花?我還從來沒見過耶!」王審琦滿眼都是稀奇。

「這都是從外國弄來的,一棵都值好多錢!聽說有棵櫻花,是從東瀛買來的;還有棵沉香樹,是從大越國買來的,僅運費就是幾萬兩銀子!只這兩棵樹,就超過了全京城瓦子勾欄的投資呢!」石守信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我草,這麼珍貴!在哪?哪棵是的?」王審琦追問道。

「我,我也只是聽說!那麼珍貴的花木,街市上沒有,我怎麼會見過?」石守信不好意思地回道。

趙匡胤不無嫉妒地罵道:「再貴也是一棵樹,又不是長倆大餑餑,兩瓣肥屁股,又不會生孩子,也不會結珠寶長金子長銀子,有球什麼稀罕的?」

「是啊,建勾欄院是聽曲看戲的,戲台才主要,建這麼多閑房子,種這麼多奇花異草有球什麼用?」石守信忙順著說。

王審琦一邊東張西望一邊順著問:「就是!御勾欄也是勾欄,也是唱曲跳舞演戲的地方!唉,怎麼連戲台也沒見在哪兒啊?」

三個人都東張西望地找戲台。王審琦說在東樓,石守信說在西院,二人正吵吵著,趙匡胤把手一揮,指著面前的一座高樓說道:「管它在哪兒,先到這座大樓上看看!」

三人尋到台階,爭搶而上。

只見一間大廳,合抱的紅漆大柱,高有丈五;雕樑畫棟,錦帳飾牆;地板紅木鋪就,鑲嵌著黃楊木的各種圖案;頂棚上還懸挂著許多酒罈似的大紅燈籠。面積足有半個蹴球場大小,卻沒有勾欄、戲台,也沒有腰棚、神樓,更沒有花花綠綠的幕布、招子、旗牌、帳額一類標誌戲台的飾物。

王審琦撓著腦袋問道:「嗬!這間房子好大,我家房子帶院子也裝得下!是幹什麼用的啊?」

「好像就是唱戲的地方!要不然,蓋這麼大幹什麼?」石守信一邊觀察一邊分析道。

「戲台呢?」王審琦問。

石守信看了一圈,指著另端的一個低台說道:「那頭不是有一個檯子嗎?」

三個人走上前去,見那檯子僅僅一丈多方圓,半圓型的勾欄才一尺多高,也沒有幕布垂簾,並且正中還設著一張又寬又高的大椅子,兩旁放著幾個綉墩。

「戲台上怎麼擺著座位呢?」王審琦奇怪地說。

「不是戲台,那就是觀眾席!」石守信分析說。

「觀眾席對面應該是演戲的地方,可對面沒有檯子啊?再說觀眾席這麼小,演出的地方那麼大,這不是顛倒了嗎?」王審琦大聲反駁道。

石守信思忖片刻,分析道:「這是御勾欄,是皇帝和大臣們看戲的地方,當然不能與民間一樣了!民間勾欄演員不過十數人,三五人,有時甚至僅一二個人,觀眾卻成百上千,甚至數千;而御勾欄聚集全國名角,還有外國的大腕十多個,藝伎總共數百,侍候的卻主要只是皇帝一個人。演員多觀眾少,戲台和觀看席的設計當然也就與民間勾欄顛了個過!」

「那麼多人演出,只供他一個人看,真他那的會享受!」王審琦不平地叫道。

「就是,若讓我們進來,哪怕站在一邊也行啊!」石守信羨慕地說。

「莫說進來站在一邊,就是站在窗戶外邊聽聽咱也沒資格啊?」王審琦自卑地說。

「是啊,今天要不是大哥領著,咱連這院子也進不來啊!」石守信對趙匡胤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在石守信和王審琦議論爭辯的時候,趙匡胤的兩眼卻一直死死地盯著那把擺在低台中間的大椅子。

那把椅子用珍貴楠木所做,透雕雙龍戲珠圖案,髹金漆雲龍紋寶座,高束腰,四面開光;通體五尺有餘,座面寬也有三尺多;椅圈上盤繞著十三條金龍,鬚髮直立,張牙舞爪;全身有空的地方遍雕蓮瓣、卷草、火珠、如意雲頭等紋樣。

趙匡胤清楚,這把富麗堂皇的椅子,就是民間傳說的,人們敬仰的,至高無上的,無限神秘的皇帝專座,名叫龍椅。

他曾聽民間傳說:有一飛盜偷進皇宮,看見了皇帝的龍椅。他好奇地試坐了一下,當即就昏倒了。

他曾問過父親趙弘殷:「這傳說是真的嗎?皇帝的龍椅不是真龍,不是天子的人坐上去真的會暈死嗎?」

趙弘殷笑了笑,笑中透著神秘,透著崇拜,也透著明白,透著輕蔑:「這爹不知道,爹沒坐過!我只知道,這龍椅的主人是不斷變換的,我跟隨的幾個坐過龍椅的人與常人相比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唐朝皇帝唐僖宗喜歡聲色犬馬,擅長鬥雞,愛好賭博,達到了以西川節度使為賭注的地步。他還好與親王斗鵝,一隻鵝賭資高達五十萬錢。而對於政事,卻總是糊糊塗塗。有一次,京城地區發生蝗災,他聽說了,便傳問地方官。地方官報告說:『蝗蟲是有,但不敢吃皇家莊稼。它們遇到皇家地塊,便嚇得抱著荊棘上吊了。』唐僖宗對這些謊言竟深信不疑,仍然在宮中以賭為樂。如此皇帝,在龍椅上坐了十多年,沒聽說暈倒過。

「唐僖宗的弟弟名叫李曄,也就是唐昭帝。史書記載他『體貌明粹,饒有英氣,亦皆私慶得人』,我卻聽人說他生性膽小,遇事毫無主見,是個糊塗蟲,窩囊廢。國庫空虛,他為了籠絡權臣,常把後宮的絕色美女作為禮品獎勵。京城被叛臣圍困的時候,糧食緊缺,他在宮中弄個小磨,每天磨豆麥喝粥,喝得他一點力氣也沒有,還是沒事人似的,每天和嬪妃們玩樂。後來一點糧食也沒有了,宮人們每天餓死許多,百姓更慘,吃人的現象都很普遍了。人肉每斤值百錢,犬肉值一千錢,每日進膳,御廚將人肉充狗肉,他不僅分辨不出來,還說,將士們只要有肉吃,敵人就打不進來。如此笨蛋,在龍椅上坐了五六年,也沒有聽說昏死過一次。

「梁太祖朱溫出身碭山一個窮山溝里,自小不務正業,里人都討厭他。後來他參加了黃巢起義,升為大將。由於屢戰屢敗,怕受到譴責,便叛變降唐,當上了唐僖宗的宣武軍節度使,回頭去打黃巢。黃巢覆亡后,各方節度使擁兵自重,『王室日卑,號令不出國門』。朱溫抓住時機,於滑州白馬驛發動『白馬之亂』,廢了唐昭帝,建都開封,史稱「後梁」,把龍椅搶在了自己手裡。

「朱溫生性殘暴,殺人如草芥。夫人在世時尚能勸止,死後卻大肆銀亂,甚至爛輪,包括兒媳都得入宮侍寢。如此殘暴,在龍椅上坐了整五年,也沒聽說一次昏倒過。

「後唐庄宗李存勖世襲了父親李克用晉王爵位,靠強勢將後梁的龍椅搶到了手中。他自幼喜歡看戲、演戲,即位后,常常面塗粉墨,穿上戲裝,登台表演,不理朝政;並自取藝名為『李天下』。有一次上台演戲,他連喊兩聲『李天下』!一個伶人上去扇了他一個耳光,周圍人都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李存勖問為什麼打他,伶人奚落地狡辯說:『李』(理)天下的只有皇帝一人,你叫了兩聲,還有一人是誰呢?李存勖聽了不僅沒有責罰,反而予以賞賜。伶人們受到他的寵幸,俸祿很高,有的出次場就是上千兩白銀,隨便賞賜的都是珍貴國寶。那些演技好的名星大腕兒地位高過大臣,可以自由出入宮中和他打打鬧鬧,並且常常侮辱戲弄朝臣,群臣敢怒而不敢言。這號『票友』、『追星族』,坐龍椅三年,有時甚至還穿著戲裝,面塗粉墨,也沒聽說有一次暈倒過。

「後唐明宗李嗣源,是庄宗李存勖父親李克用的養子。李嗣源殺了哥們李存勖,奪了龍椅;他坐了七年,傳給兒子李從厚;李從厚坐龍椅一年,又被他爹李嗣源的養子李從珂奪去;李從珂坐龍椅三年,又被他的妹夫石敬瑭,勾結契丹攻入洛陽,將龍椅搶去。石敬瑭病死,龍椅又被侄兒石重貴搶去。石重貴坐了四年,又被高祖劉知遠奪了回來。

「這幾個皇帝雖說稱帝時間很短,但下台的原因都是難拒驕奢淫逸的誘惑,最後不免龍椅被人搶去,也並非自己沒福暈死的啊!

「特別是哪個後晉出帝石重貴,最能破解龍椅之謎。

「他本為後晉高祖石敬瑭的侄兒。其父石敬儒早逝,石敬瑭遂將他收為己子。石敬瑭生有六個兒子,由於個個嬌慣,自然毛病甚多,都有些浪蕩習氣,惟有石重貴這個不是親生的『謹言慎行,質樸純厚』,習文練武又特別用功,石敬瑭豈能不愛?

「後唐清泰二年,石敬瑭在晉陽舉兵叛唐,後唐大軍圍攻太原。石敬瑭借契丹兵挫敗後唐軍隊,離太原赴洛陽奪取帝位,臨行前選石重貴留守太原,授以北京留守、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太原尹、掌河東管內節度觀察使。官銜不少,卻並沒有什麼政績。儘管如此,因受到石敬瑭倚重青睞,仍是步步高升,到天福七年石敬瑭死前,石重貴已進封齊王,兼任侍中。在此期間,石敬瑭的六個兒子,已一個個相繼死去,僅剩幼子石重睿一人。石敬瑭的五子如何死去,眾說紛紜,為父雖當時在朝,亦無證據,不好胡亂評斷。但有一點大家都是十分清楚的,石敬瑭多死一個兒子,石重貴便距離龍椅近了一步。

「石敬瑭死時曾託孤與宰相馮道,要馮道將龍椅傳於惟一的親生兒子石重睿。但石重貴已握軍政大權,馮道老奸巨滑,豈會冒險相對?結果,馮道與當時掌握實權的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景延廣共同密謀,改了遺詔,將龍椅交給了石重貴。

「石重貴搶到龍椅,便再不『謹言慎行,質樸純厚』,也不『習文練武,勤於政事』了,而是過起了醉生夢死的腐敗生活。石敬瑭屍骨未寒,梓宮在殯,石重貴就納了頗有美色的寡嬸馮夫人為妃,並恬不知恥地問左右說『我今日作新婿何如?』他坐在龍椅上,手握生殺大權,誰個敢不說『好』?誰個敢不『熱烈祝賀』?

「開運元年,晉軍與契丹軍戰於戚城,他卻仍然每天聽樂不止。他在宮中聽慣了『細聲女樂』,在前線不方便,只能召左右『淺藩軍校,奏三弦胡琴,和以羌笛,擊節鳴鼓,更舞送歌,以為娛樂』地來湊合。

「開運二年三月,後晉與契丹在陽城決戰前夕,石重貴仍出外遊獵。他不做戰守準備,反而大建宮室,廣造器玩。為鋪地毯,不惜用織工數百,費時一年。為玩樂盡興,他對優伶們賞賜無度。在國難當頭,百姓餓斃於道的時刻,石重貴還如此的揮霍,後果可想而知。

「石重貴在位期間,很少有惠民之舉,偶爾殺上兩個貪官污吏,也是掩人耳目。身為一國之君,朕即國家,應有盡有,但他貪得無厭。為應付戰爭費用,為滿足自己濫耗,他甚至在大蝗大旱之年,還派出惡吏,分道刮民。天福八年六月,他遣『內外臣僚二十人分往諸道州府率借粟麥,時使臣希旨,立法甚峻,民間泥封之,隱其數者皆斃之。』而這一月,『諸州郡大蝗,所至草木皆盡。』只管自己享受,不管百姓死活,這樣的君主也是天賜神授嗎?若不是,為什麼坐在龍椅上沒有暈倒呢?」

趙弘殷說到這裡,向兒子笑著啟發道:「我說這些,能解開你的龍椅之謎嗎?」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地頭蛇之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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