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鬧第二卷:連環難套 27、歪詩歪解

驢鬧第二卷:連環難套 27、歪詩歪解

裝醉吐真言,歪解釋心音;

莫道讀書虧,賣身多換金。

「你給我打個躬,作個揖,問個安,這些賬我全給你免了!」盧興貓戲老鼠似的笑著調侃道。

「你,說,說話當真?」田得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多兩銀子在你眼裡是巨款,在我眼裡不過一根馬毛;在你家中是老婆、孩子吃喝穿戴,在我府中不過是小叭兒半月狗糧!」盧興不屑地回道。

打個躬,作個揖不過抬抬手,彎彎腰,太容易了。而十多兩銀子,是十多畝地一年的收成,既是教書高薪,沒有二三年也是積攥不來的——買米面能買幾車,買好酒能買百壇,當生活費夠一家四口花一年……田得美盤算著,秀才身份在銅錢的「叮噹」聲中早已飛到了爪哇國里,不知不覺中腰已經彎得像個炒熟的大蝦:「盧少爺好,向盧少爺請安!謝謝,謝謝,謝謝盧少爺積福行善,扶弱濟貧!」

見田得美又是作揖又是打躬,盧興蔑視地大笑道:「你身份是秀才,向我這個斗大字不識二升的生意人打躬作揖,這不失身份嗎?失身份不就是不要臉嗎?你說,你究竟是要臉不要臉啊?」

田得美這才想到盧興的這番羞辱戲耍可能是自己那首《要臉不要臉》的打油詩惹了禍。

十多兩銀子已到眼前,不及時抓住就飛了。田得美急得頭上冒汗,脊樑溝淌水,只能挖空心思尋理,搜腸刮肚找詞,厚著臉皮歪解補婁子:「要,要臉,不,不要臉,這,這就像先有蛋還是先有雞一樣,這,這是千古難解的悖,悖論!」

「要臉就是要臉,不要臉就是不要臉,什麼『北』論『南』論?鴨子騎葫蘆,你跩什麼大蛋包子?」盧興辱罵著。

田得美聽見只裝沒聽見,只管抗洪搶險中大堤快決口似的補婁子:

「表面看要臉不要臉是對立的,實際上,要臉不要臉是相對的。

「項羽要臉丟性命,劉邦耍賴得天下;韓信受得胯下辱,封侯掛印得高官;夫差要臉留勾踐,走投無路自殺身——要臉就得不要臉,不要臉才能有臉,這都是史書記載的。

「俗話說,死要面子活受罪,臉皮厚,吃得夠,說的都是這個道理。做人過分要臉,就會失去機遇;把臉看得太重的人,很難做成大事。成功就要堅持不要臉,把臉丟開,就等於掃去了一半的束縛。歷朝歷代的大人物,都是深諳厚黑之學,堅持不要臉,才走上了成功之路的!」

「如此說,還是不要臉好?」盧興笑得前俯後仰,開口奚落著。

「一味的不要臉當然也是不行的。人要臉樹要皮。樹沒皮既死,人無臉難活。臉是什麼,臉就是人的身份地位,就是在社會上的名聲,沒有臉就立不了足,辦不成事。在這個講『三綱』論『五常』,講忠君,講報國的環境中,處處有禮儀,處處有規矩,過分任性胡來,立馬就會被滅。這就如下棋,馬不能別腿,卒不能後退,不守規則便不能入場,入場也會步步受到制裁,實際上也沒人與你同來。循規蹈矩被人欺,違法犯罪衙門除,這就是要臉活著難,不要臉也難活的道理。」畢竟是讀書很多的文人,田得美思路理順,便口若懸河。

「我草,你一會兒東一會兒西,這不是拿自己的傢伙戳自己的臉嗎?究竟是要臉好還是不要臉好?」盧興挑著刺。

田得美見鋪墊已夠,方才將自己準備洗白的打油詩端出來:「為要臉去不要臉,不要臉地去要臉;為要臉不留底線,不要臉不擇手段;為自個要臉,不要臉地逼迫別人不要臉。這和先有蛋還是先有雞一樣,是臉的悖論,也是世之常情。吾雖不才,也曾有感而發,寫打油詩《要臉不要臉》一首,道的就是這種現象。

「詩曰:

為娼賺錢立牌坊,泡妞不成怒滿腔;

恨不妻妾潔如玉,奸盡天下美嬌娘。」

田得美搖頭晃腦地吟罷,又解釋道:「當婊子賺錢是不要臉,卻又去立牌坊要臉,你說這是要臉還是不要臉?泡妞是不要臉,可對方要臉不讓泡他便覺得丟了臉,你說這是要臉還是不要臉?都想妻妾貞潔,這是要臉,玩別人妻女這是不要臉,你說這是要臉還是不要臉?其它現象詩中無表,可以類推。比如當官是要臉,為當官投機鑽營是不要臉;發財是要臉,為發財制假賣假是不要臉……你說,我這詩不是回答了世人究竟是要臉還是不要臉嗎?」

田得美口若懸河,手舞足蹈,把諷刺盧興的歪詩歪解為針對世人的普遍現象,不僅淡化了自己不要臉的尷尬,還消除了盧興的恨意:「我草!不愧是秀才!沒理也能犟三分,死蛤蟆也能捏出尿!」

「謝盧少爺誇讚!」田得美看盧興臉色,覺得剛才債吹的許諾變不了,鬆了一口氣,把腰彎成九十度,激動得聲音直打顫。

「好,念你是個人才,會講歪理,死蛤蟆也能捏出尿來,我今天就破格賞你個要臉不要臉的活乾乾!」盧興調侃道。

田得美以為盧興又要戲耍他,嚇得臉色都變了:「什麼,什麼活?」

「給我當油坊賬房先生,兼保財糧,每月銀子十兩,年終看績效發獎,這是我給你的臉,也是你要的臉!」

「謝謝盧少爺!謝謝盧少爺!這是盧少爺賞臉!怎麼會是不要臉?」田得美有些不明白。

「同時兼我軍師,幫我出點子,補婁子,幹些要臉不要臉,不要臉要臉的事務。這不是你說的不要臉嗎?」盧興奚落地回道。

「是是是,我明白了。要臉是明規矩,不要臉是暗規則;要臉是目的,不要臉是手段……」

田得美還要進一步闡釋,盧興開口打斷:「理解就行了,哪那麼多廢話!」

「是,我一定少說多想,心細嘴嚴!」

「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上班!」

「是!謝謝盧少爺!謝謝盧少爺!」

油坊管賬先生相當於後世的工廠會計師,保財糧相當於後世的鄉財政所所長,雖說都不在衙門吏員序列,但實際利益卻不亞於縣衙吏目、班頭之類小官,與沒有什麼實際利益的秀才稱號更是天上地下。

田得美惹禍得福,進入盧興集團,高興得叫花子揀到了金元寶似的,一夜笑醒好幾回。

自此,他不講「氣節」,只講「節氣」;什麼季節他開什麼花,刮什麼風他使什麼舵。他將「讀書做官」、「忠於皇上」的追求修定為「讀書發財」、「效忠盧興」;將熟悉的禮儀明規則,接軌在社會潛規則上;將體會到的朝代興衰經驗教訓用在為盧興出謀劃策上。盧興揮下手,他顛腳往身前跑;盧興說句話,他立馬點頭哈腰;盧興捅了婁子,他立馬提供補救舉措;盧興拉后留屎,他立馬前去擦了;如果實在補不了,擦不凈,他便主動去背鍋。他一天到晚挖空心思,出歪點子,幹缺德活兒,包裝卑鄙、掩飾罪惡,使盧興每年壞事增量,去縣衙磨戡(即後世的述職)還年年得到褒獎。

據傳說,有人暗中以他名字諧音叫他「舔得美」,他聽了不僅毫無羞澀,並且不知羞恥地賦打油詩回道:

「田中粒粟汗水換,豈能想美美就得?

審時度勢一字改,張嘴伸舌美自來。」

此傳說雖說太過直白、粗俗,無據可考,疑似羨慕嫉妒恨的老童生之類人物編造,但田得美已經拋卻秀才的尊嚴,徹底淪落為盧興的一隻能夠想主人所想急主人所急,並且又聽話又會咬人的狗卻是不容置疑的。

田得美一心效忠盧興,但畢竟是新進來的外人,還是個讀過許多書、受過禮儀熏陶的秀才,盧興只不過把他當做差事中、生意上利用潛規則,對抗明規則,弄虛作假,欺下瞞上的謀士使用,絕密隱私,特別是有關奸銀掠奪一類涉黑勾當還是瞞著他。

田得美清楚自己還沒有進入盧興核心圈子,整天急得抓耳撓腮,總想著能幫盧興干件隱密大事,以取得絕對信任。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掙扎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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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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