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獨輪車

第二天早上，這次凌英也跟了去，挑了一擔籮筐，籮筐能挑更多東西，比背簍好，但孩子們由於身高原因並不適合，因此孩子們仍舊是背簍。

上山的時候不時碰見同村的鄉鄰，他們見凌英一家子也這樣勤快地上山來摘香葉子，就熱情地打招呼，又誇他們家良心好等等。

寒暄過後大家就分開來，要是全擠一塊兒，那純粹是耽誤事兒。這次，各人又是滿載而歸。

下山的時候，秋月不讓劉景峰背背簍，可這小子倔得很，說什麼也不肯聽，還說自己塗了葯好多了。

但秋月還是眼尖地瞧見他不時微微顰起的眉，只是他掩飾得極好，稍瞬即逝，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秋月嘆了口氣，真是個要強的孩子啊！她自己也不輕鬆，整天整天地背著這麼多東西，她的肩膀也疼得像要燒起來似的。

她就忍不住抱怨道：「這可太難背了，要是有獨輪車就好了。」她想了許久，其他都好辦，唯輪那個車輪不知怎麼做，現在她又弄不到鋼鐵的輪子，要是拿木頭雕一個，那這活可就不簡單了，她正尋思著找李莉的父親問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出來。

秋月本是無意識地嘟囔了一句，哪知劉景峰聽了這話，一直不言不語的人竟然搭話道：「你想做獨輪車？」

秋月隨口答道：「是呀，可惜我不會做，要是有了獨輪車，咱們也不用這樣辛辛苦苦地背了。」

秋月皺著眉一臉苦惱的模樣，這時她臉上沒了之前那種超年齡的成熟穩重，倒現出分幾少女的嬌憨可愛來，那少年就忍不住嘴角上翹，說道：「也許，我可以試試！」

秋月大叫一聲，雙眼睜得又圓又大，灼灼地盯著劉景峰，「真的，我真的會做？天哪太好了，哈哈……」

那少年的嘴角就翹得更高了，真的有這樣值得高興嗎？他輕聲說：「我爺爺是木匠，我小時候爺爺做了一架獨輪車給我玩，只是……」說到這裡他眸色一暗，那獨輪車被堂叔拿走了，後來還給弄壞了，這附近也沒人會修，更沒人會做，最後那車被堂叔當柴火攻了。

秋月樂得眼睛彎成了一道月芽兒，恨不得現在就讓劉景峰去試試。下山後她水都沒喝一口，就拉著劉景峰去比劃，說出自己的想法，又詢問劉景峰要怎麼做。

凌英嗔道：「你這丫頭，也讓人喝口水歇一歇呀！」

秋月不好意思地沖劉景峰笑，說：「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你先歇歇吧！」

劉景峰搖頭說自己不累，就認真地鼓搗起來。他們先去家裡的柴房挑選能用的東西，前些時候李青山趁農閑的時候上山砍了幾棵樹，因家裡上下閣樓用的樓梯太老舊了，本是準備做個樓梯的，現在倒讓秋月撿了個現成的。

有了材料，秋月連忙跑到李青雲家借木匠用的工具，本來這手藝人專用的工具是不會輕易借人的，但想到是因著秋月家的緣故，村裡人才有了摘香葉子這麼好的差事，李青雲也就大方地答應了。

兩個人興緻勃勃地，吃飯時也是匆匆扒了幾口，然後就著燈火就做了起來。秋玉秋菊和秋陽一開始也好奇地湊過去看，後來見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加上累了一天就沒了興趣，自去歇息了。

可還別說，劉景峰雖然自己沒做過木匠，也許是繼承了他爺爺木匠的天賦，竟然還真讓他給鼓搗成了，這簡直讓秋月對劉景峰刮目相看。

她卻不知，劉景峰這些年一思念爺爺奶奶，就時常回想他與爺奶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那時老人常在孫子面前做活，還喜歡邊做邊講，教導孫子。而且老人去世后，劉景峰思念爺爺就常對著爺爺特意做給自己玩的獨輪車瞎琢磨，這才能做出這獨輪車來。

對秋月毫不吝嗇的誇讚，劉景峰有些害羞，又有些高興，和她在一起，他漸漸覺得自己也不像堂叔堂嬸罵的那樣是個不祥的廢物，在秋月眼裡他可是個有用的人呢。

鼓搗到十點多鐘，其他人早睡了他們才終於鼓搗出一架獨輪車，所謂的獨輪車，其實就是兩根兩米來長的粗木頭，架成A字型，前端安上一個輪子，然後中間再橫上三根木頭，看著非常的簡易，雖然手工有些粗糙，但很結實，放一兩百多斤東西完全沒問題。秋月興奮極了，這下可以減輕不少負擔呢！

她心滿意足地拍拍手站起身來，這才發現時間竟然很晚了，不好意思地說：「呀，我竟然忘記時間了，你這麼晚沒回去，你堂叔堂嬸會不會擔心——」

劉景峰收了笑容，淡淡地搖頭說不會，心中苦笑，自己就算死在外面他們也不會關心的，他們只會擔心自己拖累他們，甚至如果自己死在外面，也許他們還能更高興吧？

秋月知他不開心，便笑道：「你今晚就在這裡住吧，我們家也沒有多餘的床了，要不你就睡躺椅成嗎？只是委屈你了！」

劉景峰忙說不委屈，野外他也睡過，他有什麼可怕的？而且雖然才短短一天半，他已經喜歡上李家了，在這裡他覺著安心。

秋月安頓好他正想上閣樓，突然又返回頭對劉景峰說：「對了，你摘的香葉子我都給你記著數呢，上午和下午加起來一共是84斤，以後我都按和鄉親們一樣的價結錢給你，也就是五毛一斤。」

劉景峰徹底震驚了，張口結舌地瞪著秋月，好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他不會算數，可他也知道五毛錢能買到一碗餃子，那他第一天就賺到了84碗餃子，這得夠他吃多久呀？

直到秋月笑著往樓上走，他才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嚅咧道：「那個，我，真有那麼多錢呀？」

秋月頭也不回地笑道：「真，比真金還真！」呵呵這孩子的反應太可愛了有木有？

秋月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劉景峰卻怎麼也睡不著，他心裡激動的呀，在他十四歲的生涯里，從來沒有賺到過這麼多錢，想都沒想過。

他想翻個身，發現竹躺椅吱嘎吱嘎地響，生怕吵到別人便不敢動了。想睡睡不著，想動不敢動，可就是這樣，他也忍不住咧著嘴笑……

有了獨輪車，就不用辛辛苦苦地背著沉重的香葉子了，孩子們都樂壞了，特別是秋陽逢人就顯擺自己家的獨輪車。第二天他們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在路上碰見同村的幾個孩子，他更是得瑟地逢人就誇，那小模樣別提多得意了。

孩子們見了，果然大有興趣，紛紛圍了上來，其實獨輪車實在做得非常簡陋，但架不住新奇呀，而且可以省力，孩子們望著秋月幾姐弟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羨慕。要知道曾經的曾經，一直都是只有秋月他們羨慕旁人的份呢。

那年頭，不知是人不愛動腦子還是平時累慣了，竟沒想著去改善一下勞動工具，幹什麼都光憑著自己一把子力氣，這倒使秋月他們得了個巧。

大人是不太感興趣的，孩子們一見這玩意卻挪不開眼了，紛紛吵著嚷著也要做一架，後來家長們被磨得沒辦法，這天晚上就好幾個人上門來了。

來的人有劉嬸子和陳嬸子，本來李良李鳳姐弟也吵著要，但李青雲自己是個木匠就沒好意思上門來，尋思著自己鼓搗出來，其他人就沒了這層顧忌。

陳嬸子還惦記著上次秋月抓她一大把瓜子花生的事兒呢，心裡暗處詛咒，面上卻不顯，笑呵呵的一團和氣，進門就誇凌英有福氣，生了個好女兒，又漂亮又聰明，足足誇了有小半個時辰。

聽得凌英眉頭亂跳，自己家還一大堆活兒呢，這陳嬸子是想鬧哪樣？可她又不好明說，人家誇自己家孩子呢，自己難道還能把人往外趕？

最後還是劉嬸子憋不住了，把來意說了：「孩子們吵著要呢，說那東西省事兒。我就想著，能不能讓秋月丫頭幫著做一架？」

凌英一聽這才多大的事兒呀？都是鄉里鄉親的這忙該幫，她就笑了，正想滿口答應，一直在外邊歇涼的秋月可一直聽著這邊的動靜呢，她早就知道這兩人不會平白無故地上門。

這會兒她就走了過來，笑道：「哎喲，這鄉里鄉親的這點事我是不能有二話的。」

陳嬸子和劉嬸子一聽就笑了，又聽秋月接下來說：「不過兩位嬸子怕是要失望了，因為這獨輪車不是我做的呀！」

兩人一驚忙追問是誰做的，秋月就說：「是那個劉家坳的劉景峰做的！」

「劉景峰？誰呀？」

「呃，就是那個——小乞兒，前兩天才在路上撞見過咧！」秋月狂汗，敢情說大名沒人知道，非得叫人渾號。

劉嬸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哎喲，原來是他呀！」

陳嬸子眼珠轉了轉，那本是笑得跟花似的臉上就冷了下來，陰陽怪氣的說：「喲，一個小乞兒就會做獨輪車了？別是秋月丫頭不願意給嬸子做吧？」

聽了這話凌英立刻冷了臉，正想開口，秋月已經笑道：「哪能呀，您想想我一個丫頭片子哪會做什麼車呀？那劉景峰會做是因為他爺爺是個木匠，他小時候就學會了一些，昨天他可是鼓搗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才做成那麼一輛呢。」

這下陳嬸子的臉色終於好了些，臉上又布滿了笑容，「那小乞兒在哪兒呢？讓他趕緊來給我們做。」

這話說得，好像人家該著她的怎麼滴？秋月氣得咬牙，面上卻不顯，仍舊是笑盈盈地說：「嬸子，人家有名字的，叫劉景峰！」她故意把劉景峰三個字咬得重重的，又說：「他現在也不在這兒，吃過飯就回家去了。」

陳嬸子毫不在意地撇撇嘴：「他可不就是小乞兒么？」

秋月：……

氣得秋月咬牙，這人還真是，懂不懂什麼叫尊重？

兩個人寒暄幾句就走了，說等明日劉景峰來了再來尋他，讓他給自家做獨輪車。等她們一走，秋玉就擰著眉道：「什麼人哪？人家欠她們的呀？」

秋月無奈地笑，心中暗暗思忖，很快就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