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深夜來訪
秋月一家在外公家呆了一天，直到下午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啟程打道回府。連續兩個晚上沒睡好了，白天一來一回又走了二十幾里的路，秋月正打算早些睡呢，不料才剛剛躺在床上，就聽見閣樓的窗戶外面傳來三長兩短的敲擊木頭的聲音。
這是——秋月突然一個激靈，想起劉景峰說過的部隊會教一種傳遞信息的暗號，難道是他來了？這小子，等他來的時候就來，以為他不會來時他卻又出現了！
秋月憤憤的在心裡罵了他幾句，卻仍是掀被而起，懾手懾腳地踮著腳尖穿上外套，下樓。那個時候電線還沒有架到村裡，又是冬季，農村人習慣早睡，如今雖然才九點左右，可鄉親們大多都躺到床上去了。
秋月不敢打手電筒，這玩意還是她去市裡買來的，在村裡可是頭一份兒，讓人看見那不明擺著知道是自己么？今天可不比年三十晚上需要守夜！
可真是伸手不見五指呀！好在秋月熟悉家裡每一樣東西擺放的位置，一路摸索著總算是出了門。
剛一打開院門，就撞見了一個溫軟的物體，秋月險些失聲尖叫，又一次被來人及時的捂到了嘴。熟悉的氣息湧上來，秋月沒好氣的掰開劉景峰的手，壓低聲音憤憤地罵：「嚇唬我很好玩吧？次次都這樣，你——」
「對不起，我等了一會兒看你沒來，正想進去看看你就出來了，真不是故意的。」
聽著那少年語氣中的誠懇，秋月未出口的責罵就那樣咽了回去，冷哼一聲道：「怎麼又來了？有事？」兩人一邊說一邊離開院門，有默契的往村口那棵大樹走，那兒僻靜，周圍都沒人住。
劉景峰一邊像變戲法一樣把一件散發著乾淨的清香味的軍大衣披在秋月身上，一邊說：「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了？」
黑暗中秋月瞪大了眼，這小子膽兒越發肥了，竟然敢——這是調戲，這分明就是調戲的口吻吧？正想發飆，就被身上溫暖的軍大衣給堵了回去。這部隊的東西果然都是精品呀，剛一披在身上就暖和得不得了。
「你把衣服給了我，你穿什麼？」
「沒事，我不怕冷！」他沒說的是其實前天晚上凍著了她，他心裡很是內疚，第二天也顧不得是大年初一不能洗東西了，一大早就把軍大衣洗好，又用火烤了一整天，這才烤乾的。
夜色中秋月看不清楚他穿的是什麼，反正兩人都這和熟了，便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直接伸手摸了過來。
劉景峰一驚，而後僵直著身子，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了，在這樣的冬夜竟然——好熱！
秋月可沒那麼多旖旎心思，伸手在劉景峰胳膊上一摸，發現他穿得很少，就一件單衣，外罩一件單薄的舊棉襖。若說在南方的冬天，年輕人也不會感覺太冷，可問題是這棉襖也太薄了，說是棉襖其實就是稍微夾了點兒棉的單衣！
「我自己有棉衣呢，凍不著，還是你穿吧。」秋月邊就邊去脫軍大衣。
劉景峰急了，「我真不冷，不信——不信你摸！」
下一秒秋月就感覺自己的小手被一雙大手緊緊包裹其中，那灸熱的溫度傳遞過來，秋月突然感覺雙頰也變得又熱又燙起來。
兩個人都有一瞬間的怔忡，說不清多久后秋月輕輕掙開了他的手，乾咳了兩聲：「咳，咳那個，看來你是真不怕冷，呵，呵呵……」
秋月乾巴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回蕩，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黑暗中似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劉景峰似是掙扎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狀似不經意地說：「明天程家村有戶人家老爺子過九十大壽，白天唱戲，傍晚的時候放電影。」
「哦。」
劉景峰等了半天，哦了之後就沒有下文了？他從來沒邀請過哪個姑娘家，來之前也反覆思考過說詞，想像過無數種秋月可能會有的反映，可卻從來沒想到她一個輕描淡寫的「哦」就打發了？
劉景峰以手握拳，掩飾性的咳了兩聲，「你——去嗎？」
秋月搖了搖頭：「不去了！」她畢竟活了兩世，不能算是正經的八十年代少女了，對唱戲看電影也沒那麼熱衷。
劉景峰沒有說話，黑暗中也看清他的表情，可秋月就是莫名的感覺氣氛變得低迷起來。「你想去？」
「嗯，在部隊每天除了訓練、學習，還是訓練、學習，好不容易休個假回來，也該放鬆放鬆。」
秋月一想也是，而且劉景峰因為自小被視為「掃把星」也沒什麼朋友，自己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吧？
瞬間又變身「心太軟」的李秋月同學立刻答道：「那我也去吧，反正在家呆著也沒什麼事兒。」
劉景峰嘴角微微一勾，幸福太突然，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原來為了讓秋月答應還打了一肚子的腹稿呢……
「我把秋玉三個也帶上，他們要是知道能看戲還能看電影，肯定得樂壞了。」
劉景峰笑容一僵，果然人是不能高興太早哇！這要讓那三小去了，自己還怎麼和心愛的姑娘親密接觸呀？
「能去當然好，不過——」劉景峰一本正經的說：「那裡有些遠，看完電影回來天都黑了，天氣又冷，他們三個那麼小，萬一——」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可那語氣卻讓人浮想聯翩。
秋月：……好像有些道理，可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她皺著眉頭歪著腦袋……
劉景峰適時的把話題叉開：「我送你回去吧，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秋月打了個哈欠，還真的有些累了，「不用你來接，我——」總感覺兩個人一起去很奇怪呀，這可是八十年代啊，八十年代！
劉景峰雖有些失望卻也知道事有可為，有不可為，略一思忖便道：「咱們從雞冠山那兒繞過去，那條路近。我在雞冠山腳下等你。」
那條路是近些，最主要的是——那兒僻靜，平常鮮少有人走動，特別是冬天！
劉景峰說完就急吼吼的轉身往秋月家走，秋月只得跟了上去，把秋月送回家，劉景峰似乎怕她反悔似的，一會兒就跑沒影了。
秋月一個人趟在床上，這才突然回過神來，自己這是全程被劉景峰那廝給牽著鼻子走了呀！什麼時候自己竟然變成一個如此沒有主見的人了？
還有他說的那些理由，看似有道理，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吧，既然秋玉幾個去了不合適，那自己和他去就合適了？
秋月：……
哎呀，部隊也太恐怖了吧？老老實實的一個孩子，進去不到幾個月就變得這麼精於算計，這真的好嗎？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秋月就早早的起床了，凌英還嗔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平時又要管理工廠又要上學已經夠辛苦的了，這好不容易放個假還起這麼早幹啥？」
秋月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沒事，我，我都習慣了！」
她平時從不對父母撒謊，可是如今——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眼看著吃過早飯，已經有八點鐘了，她還是不知怎麼開口對父母說。
她也沒注意到秋玉疑惑的打量著她的眼神，直到秋玉跑過來直截了當的問；「大姐，你怎麼了？」
秋月一驚，連忙搖頭：「沒事呀，我，我能有什麼事！」莫不是妹妹看出來了？不會吧，有這麼明顯嗎？自己平時不是很會掩飾的嗎？
秋玉狐疑地盯住秋月的眼睛，老實在在的說：「哼，你還想騙我，你這樣子我太熟悉了，以往咱們幾個做錯了事怕挨爸揍，就是這樣的！」
秋月頓時哭笑不得，她還不知，此時早已經在雞冠山腳下等了半個多小時的劉景峰，簡直都快成「望夫石」了（或者「望妻石」更恰當？）。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逝去，劉景峰心裡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起來，秋月會不會不來了？她會不會不願意和自己去看戲？或者她不喜歡看戲？又或者她家裡人不讓她來？還是說她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劉景峰越想越急，不由自主的在原地走過來，走過去，走過來，再走過去……
秋月因著秋玉的那句話，反而下定了決心，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慫了？
這樣一想她反而扔下了那些忐忑和不安，徑直走到凌英面前說：「媽，我今天出去一下。」
凌英驚訝地問：「出去？這大過年的，你要去哪兒？」
「嗯，去我一個同學家，今天是她生日，我們之前約好了，今天好多同學一塊去她家玩。」
凌英聽了這話不疑有他，便道：「路上小心，既然人家過生日又是大過年的，你也不能空著手去。」說著就跑進裡屋，把秋月從鎮上帶回來的那堆年貨裡邊，挑揀起來。
秋月看著母親撿的幾個罐頭，一包紅糖，一包桂圓乾，額角直抽。
如今她要怎麼說服母親不拿這些東西呢？果然，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去圓謊！最後秋月懶得找借口了，乾脆直接拿著這些東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