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捉蚤子
第二天就是端午節，早上起床后李青山拿出早就備好的雄黃酒，先將前屋後院灑了一遍，然後給孩子們在額頭寫了個王字，這是當地的風俗，據說可以避邪。孩子們笑嘻嘻地任父親作為，沒什麼所謂。
秋月就不一樣了，她年紀漸大，再說又活了兩世，一個13歲的少女額頭上頂著個硃砂雄黃寫的王字這算什麼事兒呀？可她又無法拒絕，以爸那種性子，怎麼可能答應？害得她一早上都不好意思抬頭。
因著過節，早上一家人都留在了家裡。村裡有習俗，端午這天除了吃粽子，還要喝雄黃酒，吃用辣椒、生蒜子拌的黃瓜。
那雄黃酒只能抿一點點，要是貪嘴喝多了，非辣死不可，而且還燒心！
那粽子，有條件的人家會往裡面放一點兒肉，那滋味更香更好吃，或者用白糖裹著吃，就又甜又糯，但秋月家窮，沒有放肉也沒有白糖，不過對於難得有什麼好吃的娃娃們來說也是十分歡喜了，一個個吃得笑眯了眼。
雖說是過節，秋月四姐弟卻沒法像其他孩子一樣趁著難得的假期好吃好玩地享受，只是更加勤奮地日日上山忙著摘金銀花。
秋月知道曬制金銀花要選擇背風向陽、日照時間長的平地或石板，在早晨太陽未曬熱地面前，把花針薄薄的撒上一層，厚度以似露非露為宜（太陽光很強可厚一點，以免晒黑花針），當天曬，當天收。
所以吃過粽子喝過雄黃酒後，秋月就拿著掃帚清理好院子外的那塊坪場，那坪場是用來曬穀子的，現在拿來曬金銀花好。往年一般端午節都會下雨，可是今年天公作美，竟是紅紅火火的日頭，這就省得她們還得去烘乾金銀花了。
看著這日頭大，她撒金銀花時就不是很薄，曬好后叮囑秋菊一定要看好了，別被不知事的孩子糟蹋了，別被雞鴨等踩到了，而且等曬到八分乾的時候就要把金銀花翻過來繼續曬。
安排好這一切，秋月、秋玉和母親一塊上了山，而秋菊則承擔了在家帶弟弟、煮飯、看家、挑水和看管金銀花等眾多任務。
這一天，她們翻山越嶺腳底起了水泡也不喊疼，咬著牙繼續堅持。山路難行，有些地方根本就沒有路，全長滿了荊棘、茅草，她們在比人還高的野草和不知名的植物中艱難地穿行。常有那些植物上的尖刺勾住衣服、劃破皮膚，她們也渾不在意。
一天下來累得真想癱在地上再也不要動彈，可看到那黃白相間的金銀花，心中的滿足感油然而生。這一天，她們的收穫也很是不錯，秋月估摸著晒乾后能有二十斤。加上昨天的十斤，就有三十斤啦！
大家看著這幾大簍子金銀花，所有的疲累似乎也一掃而空了。
晚上洗澡時，母親早就燒好了一大鍋變成黃色的熱水，裡面放著附近采來的艾草及其他幾種枝枝葉葉，據說這樣可以祛病氣，一年都健健康康的。
大家都用這裡面的水洗澡，儘管秋月老感覺彆扭，很有再用清水洗一次的衝動，不過她還是決定尊重傳統。
洗過澡，一家人一邊說著一些趣事，一邊坐在院子里納涼。秋玉不斷地在頭上抓來抓去，秋月一怔，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這些天，她因為剛重生回來的喜悅，又因為想要改變弟弟早夭的命運，然後又是摘金銀花，竟把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給忽略了。
這時見到妹妹難受地撓頭，她才突然醒過神來。那時家村的孩子因為每天幹活，山裡來林里去的，身上、頭髮上永遠髒兮兮的，幾乎每一個孩子頭上都會長虱子。
她自己因為以前就愛漂亮，所以倒是不怎麼長，現在看到秋玉抓癢，她突然感覺自己頭皮也瘙癢難耐起來。
「小玉，去洗洗頭吧！」
「不想洗，累得不想動彈，再說還得燒水！」秋玉不以為然地說。
秋月啞然，那時的人真的沒有後世的人講衛生啊，她們沒有這個意識！秋月決定好好給妹妹灌輸一下個人清潔衛生的重要性。
她一把拉起秋月走到燈火下面，「姐，你幹嘛呢？」
「你頭上是不是好癢？」秋月一邊說一邊去扒拉秋玉的頭髮，果然在髮絲根部發現了一些很小很小的白色的東西，這是蚤子產下的卵呀。
她再扒拉了一陣，竟然發現了一隻肥肥壯壯的蚤子在頭皮上爬來爬去，噁心得秋月渾身汗毛倒豎，感覺自己頭皮又麻又癢。
她忍著噁心把那蚤子捏死，遞到秋玉面前：「瞧，你長蚤子啦！以後要勤洗澡，洗頭才行。」
秋玉不以為然地說：「大家都長，有什麼好奇怪的？多洗頭就能不長嗎？」
「當然了，之所以長這個東西就是因為沒有做好個人衛生，現在我就燒水給你洗。」秋月一邊說一邊沖凌英喊道：「媽，咱家葯蚤子那葯還有嗎？」
凌英說有，然後起身去找，秋月看灶上還有火星，就加了把柴，開始燒水。李青山恰巧從外面進來，他剛才去村子里五奶奶家串門去了。
他一進家門就發現大女兒竟然在燒水，罵道：「幹什麼？火都熄了又點火，不用燒柴啊？整天沒事凈瞎琢磨些沒用的，要節約，不能浪費，柴火雖然不用錢，也可是辛辛苦苦從山上背下來的……」
秋月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沒接話，等李青山終於叨叨完的時候，水已經開了。她把熱水摻上涼水，用手試了下溫度感覺合適了就用水桶提到外面。
然後讓秋玉坐在小矮凳上，自己站在秋玉身後，用水瓢從桶里舀了水開始給秋玉洗頭髮。秋玉笑呵呵地坐著，有人願意給自己洗頭，她樂得享受，剛才聽了老爸的話心裡的那點不快也很快就沒了。
李青山發完這陣牢騷就又出去了，凌英也早把蚤子葯拿來了。瞧著兩個閨女說說笑笑地洗頭髮，只覺得愜意。
這個時候沒有所謂的洗髮精，人們多是採集了皂角揉碎了來洗頭。秋月邊洗邊琢磨，這大山裡什麼東西沒有？等有空了，她得把洗頭髮的東東弄出來。瞧妹妹這頭髮又枯又黃，開叉打結，像把稻草似的。
等她把心裡想的東西鼓搗出來了，她們姐妹和母親就能擁有一頭烏黑潤澤的秀髮啦！
那時的蚤子葯做的就是一根白粉筆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粉筆呢。秋月給秋月洗過頭，用毛巾擦乾了，那時的農婦喜歡用毛巾使勁地抽打頭髮以甩幹頭發裡面的水分，但秋月覺得這樣會傷到發質，便只輕柔地用毛巾擦拭。
擦到半干，秋月接過母親手中的蚤子葯，仔仔細細地塗在秋玉的頭皮上。幫秋玉洗好，她想了想索幸全家都洗個頭吧，又幫秋菊、陽陽都洗了一遍。凌英不願意女兒辛苦，堅持要自己洗，被秋玉強行把她按坐在凳子上。
秋玉是個懂事的孩子，雖然大姐幫自己洗頭，自己很享受，可她不忍心讓大姐一個人辛苦，便把為母親洗頭的活主動攪了過來。她幫母親洗好后，還幫秋月也洗了個頭，秋月笑眯眯地任由妹妹作為，心裡突然有些恍惚。
曾經在前世她們姐妹都小的時候，也曾這樣互相幫對方洗頭，捉蚤子，梳頭髮、掏耳朵……可是後來——漸行漸遠，自己的愛幕虛榮，自己拋棄家鄉，拋下家人一心想要去追求所謂的「享受」，到頭來怎樣呢？她落得個被丈夫背叛，身染重疾，最後身死的下場。
那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所謂的富貴和享受，都只是過眼雲煙，到頭來，真正能抓在手裡的，唯有用自己的雙手創造的這一切呀！
第二天，趁著紅火火的日頭，秋月讓秋菊在家把被子枕巾都拿去洗了，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曝晒。中午光線好的時候，幾個人吃過飯就開始互相幫忙捉蚤子。
坐在太陽底下，秋玉雙眼微闔將頭枕在秋月的腿上，秋月捧著她的頭，十指輕柔地在她的頭髮里翻找著。不一會兒就看到一隻，正歡快地邁著細腿爬來爬去呢。秋月手指一動，緊追不放，一下就牢牢按住了。
她兩指輕輕一捏，那蚤子就報銷了，得意地把蚤子捏到秋玉面前，「瞧瞧，捉到一隻！」
秋玉舒服得眯著眼，聞言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輕輕「哦」了一聲。秋月把那蚤子扔了，繼續尋找，不一會兒又找一隻，然後是第三隻，第四隻……
每次找到了她都會獻寶似的捉到妹妹面前說：「看看，又是一隻。」次數多了，秋玉就有些赦然地嘀咕說：「這麼多呀！」
秋月哈哈笑：「這下知道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洗澡不洗頭！」
秋菊和秋陽紛紛笑話秋玉，跟著附和道：「臟鬼，不愛乾淨。」
秋月笑罵道：「別得意，呆會兒看你們還笑得出來！」這話還真說對了，給秋玉捉完蚤子后，撇下意猶未盡的秋玉，秋月就繼續給秋菊和陽陽捉蚤子，這兩人頭上果然也長了很多，這下他們再笑不出來了。
不過爬在大姐腿上一邊曬著暖暖的日頭，一邊讓大姐捉蚤子的感覺，真的好舒服呢，真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最好一直捉下去才好呢。
秋月不僅捉長大的蚤子，也把蚤子卵從髮根上弄下來。秋月這次是下定決定，一把要根治，徹底把蚤子這一物種從李家人頭上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