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商機現

秋月將那許老三的一番神態看在眼裡，覺得這人真不像個壞人，於是說道：「許大叔，這金銀花你是收晒乾的還是濕的？」

許老三答：「當然要晒乾的。」

「我看您在這附近也收不到金銀花了，畢竟您是外地人。」

這話說中了許老三的心思，他嘆息一聲道：「可不是嘛，唉！」說罷一屁股蹲在地上竟愁眉苦臉地卷上一支旱煙（自己用煙絲卷的煙）抽了起來。

秋月微微一笑又道：「不過，我相信大叔不是個騙子。」

許老三聞言一驚，吸煙的動作一頓，猛地抬起頭來，緊緊地盯住秋月：「小姑娘，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相信我？」

秋月微微一笑道：「我當然相信了，你想要收多少？」

「我這次要五十斤！」許老三遲疑著說了真話。

秋月心想這數量不大不小，必竟金銀花晒乾后不打秤，一大袋子也就一兩斤，不過想想自己家周圍的那片大山裡盛開著的大片花兒，她就自信地點了點頭，說：「五十斤小意思，我們家就能幫你搞到。您看您在這兒也收不到了，還不如把這事交給我，給個日期，到時候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您看咋樣？」

「啥？你家就能搞到，小姑娘，可不興吹牛啊。」許老三驚得跳起來，手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秋月只盯著他，自信滿滿地笑，不知怎的他竟有些相信這小姑娘了，雖然她看著年紀不大，可那眼神里透出的自信，那語氣，那神態，竟無端端的就令人信服呢。

就歡喜地說：「那敢情好，我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以後我就得回縣城了，這金銀花我是幫市藥材公司收的，他們收這個有急用，時間不能太長嘍。」

秋月暗暗好笑，心想這位還真夠實誠的，一看就是沒做過生意的。也不奇怪，那個時候國家才剛結束大鍋飯搞集體的時候，個體經營才剛剛萌芽，人們的心性也遠沒有後世那些商人的狡詐。

秋月思忖了片刻道：「那這樣吧，你身上可有什麼文件，證明你的身份？必竟咱不熟，說句不好聽的，萬一到時我摘來了可找不到您的人，那我……」

許老三連聲說：「有有有」立刻去掏自己的上衣口袋，然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疊文件雙手捧著遞了過來。

秋月接過一看，有戶口薄，有一份市藥材公司的收購文件，蓋了大紅的印章。那個時間可沒人做假證假章，秋月一看這些東西就信了個八九成。

但她還是說道：「我們可以簽個協議，你得先交一部分定金給我，當然了為了保障你的利益，我可以把你領去我家，你知道我的家在哪兒就不怕我跑了不是，你看怎麼樣？」

許老三一聽說要給定金就有些猶豫，又聽到這小姑娘說領著自己上她家去，看一看這小姑娘小模樣長得端正清秀，又感覺很可信。要說那時的人還是心思單純，並不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他顯然也不知道長得漂亮和心好心壞完全沒關係。

他已經耽誤了好些時候，若再收不到金銀花，他可怎麼跟老宜交待？他思索了片刻，咬咬牙，最終決定相信這個小姑娘，反正諒她一個小孩子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

他心想著這麼小的丫頭哪能騙人呀？他也懶得上這小姑娘家去了，定金可以給，不過給多給少這得好好合計合計。

秋月本想要他給十斤的定金，可許老三不同意，只願意給二十塊，秋月想了想也就答應了，反正就算這許老三失信，采來的金銀花她也可以自己家泡茶喝呢。

這邊秋玉等三人聽了半天，早急得撓心呢，這會兒聽大姐竟然眼都不眨地跟人說好了，他們就再也忍不住了。

秋玉扯了扯秋月的袖子，瞪大一雙眼睛盯著自家大姐，是又氣又急。秋月忙安撫地給了她一個笑容，又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許老三身上帶著紙和筆，可他不知道這合同該怎麼寫呀，正為難呢，秋月就笑盈盈地接過去，把紙靠在許老三那木板上刷刷刷就寫開了。

十分鐘不到的功夫，秋月把起草好的合同遞給許老三瞧，許老三看著這字跡工整，文筆流暢，還面面俱到的合同就看呆了，心想自己今兒還真遇到神童了？

兩個人看過沒啥問題，秋月又抄寫一份，兩個人簽了字，這合同就算正式生效啦。

揮別許老三，秋玉就怒氣沖沖地壓低聲音吼道：「李秋月，你幹嘛呢？這種事是能亂講的嗎？我怎麼不知道你除了愛偷懶竟還學會了吹牛皮？」

秋月無奈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看來自己要扭轉在秋玉心中的形象還任重而道遠啊！她好聲好氣地解釋道：「我可不是吹牛皮，你等著瞧好了，我自然有法子做到的，反正做不到咱們也不虧什麼，他還得先拿定金給咱們呢。」

秋玉一聽感覺有理，但一想又不對，振振有詞道：「可你要是收不到這麼多，不是耽誤人家的事兒嗎？這就是不誠信！」

「所以為了不失信於人，接下來這十天你們可得勤快地幫著我呢！」秋月瞧秋玉黑了臉，又笑嘻嘻地說道：「這事要是成了，咱家能得一百五十塊呢，什麼學費呀，新衣服呀，大魚大肉全都不是事兒！」

「哇，真的有新衣服有大魚大肉嗎？」秋陽別的不懂，站一旁納悶半天了，這會兒聽到新衣服和好吃的就憋不住了。

「是呀，等賺到錢，陽陽想要什麼姐就給你買什麼！而且不光是以後，既然咱們今天來了就不能空著手回去，走，姐請你們吃好吃的去！」

「哦，有好吃的了，我要吃餃子，我還要吃糖……」李秋陽一蹦三丈高，得意地大聲嚷嚷著。就連一向文靜的李秋菊也笑眯了眼，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來。

唯有李秋玉又是氣惱又是無奈地瞪著自家姐姐和弟弟妹妹，像個小老太婆似的重重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來到賣餃子的攤兒前，那冒出來的香氣特別饞人，這還不算，你只需瞧一眼正坐在那兒吃的人，那一個個甩開膀子，「哧溜哧溜」一口一個，動作飛快吃得滿頭大汗的樣子，直覺的就會感覺很美味很想吃。

餃子五毛錢一碗，四姐弟一人點了一碗，很快熱氣騰騰的餃子就端上桌了。又鮮又辣，皮擀得極有嚼頭，裡頭的餡兒雖然大部分都是粉絲肉很少，但對少見葷腥的他們來說也是鮮香誘人了。

幾個孩子正熱火朝天地吃著，秋月偶一抬頭擦汗時就撞進一雙滿是渴望的眼睛里——竟是那劉家坳的小乞兒，他就在餃子攤不遠處，面前擺著個擔竹簍，裡面裝著些豆子、蔬菜等物，看樣子是來賣東西的。

那瘦骨伶仃的少年今天可是空肚子來的，堂嬸說了，要是這些東西不賣到她指定的錢，就不許他回去。堂嬸把價格和重量都算死了，這才放心讓他出來賣東西的。

他被這餃子的香味誘得饞蟲直冒，肚子里咕嚕咕嚕直叫喚，他羨慕地看著那些大口吃著餃子的人，突然見自己被人發現了，而且這人竟是路上遇見過的小姑娘，他的臉陣陣發燙連忙垂下了頭。

秋月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這少年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要親近他，也許是他漆黑純凈的眼睛中散發出的善意，也許是他一臉怯怯渴望卻又極力隱忍並不像有些落難的人那樣偷蒙拐騙，又或者是他羞澀的小模樣讓她感覺有趣，總之在她反應過來之時就發現自己竟然叫出了聲。

那少年回頭看著她，滿臉疑惑，秋月淡淡地一笑說：「你過來一下好嗎？」

那少年愣了愣，然後緩緩地上前幾步，卻在離秋月一米多遠之外站住了。秋月笑道：「你過來坐，我請你吃餃子！」

誰知那少年竟突然漲紅了臉擺手道：「不，不要！」

秋月一怔，眼珠一轉笑道：「這餃子可不是白請你吃的，你得幫我做一件事兒。」說著她又高聲叫攤主再做一碗餃子來。

那少年臉上仍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一雙眼中露出吃驚來，幫忙？他嗎？從來沒有人用這樣客氣的語氣對他說話，更不曾有人說要請他幫忙呢。一直以來在別人的心中，他只是個累贅，是個命硬的不祥人，他有什麼本事竟然能夠幫到別人呢？

見那少年仍然猶疑著不敢上前，一張清秀的小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秋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道：「放心，不會賣了你！」

那少年一愣，臉上浮上抹可疑的紅色，瞧著這女孩調皮的的笑厴，他突然感覺心中一直以來積壓著的鬱郁就像被陽光衝破的霧靄般消失不見了。

說話間餃子已經端上了桌，雖然心中竭力想要表現得鎮定一些，可長年飢一餐飽一餐的，身體本能早就蓋過了理智。

秋月四姐弟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小小少年低著頭一口一個，眨眼間就消滅了一大半，然後端起那碗湯，呼嚕呼嚕，三兩口又喝了半碗湯。

農村人吃東西一向速度很快，可和他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秋月看著他吃得那樣急切，被燙到舌頭也毫不在乎的模樣，心頭酸酸的。見弟妹還盯著人家，好在那少年低頭吃東西沒注意到，立刻給弟弟妹妹使眼色，不然那少年呆會兒發現了又該不好意思了。

少年吃完了餃子，不好意思地問秋月要他做什麼，秋月本是尋個借口想請他吃東西，這會兒哪有什麼事要他做？只說笑嘻嘻地說：「這事吧——現在還不能說，過幾天吧再說吧。」

那小少年望著秋月迅速離去的背影驚得張大了嘴，還有這樣的？

吃過餃子五塊錢花去了一半，秋月又買了幾支筆幾個本子，然後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帶著弟弟妹妹去找劉嬸子和春花嬸子，可那兩人還意猶未盡不肯離開。秋月想著呆會兒日頭更烈，就想帶著弟弟妹妹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