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還有人不怨我

多謝還有人不怨我

「這到底怎麼回事?」

坐在簡陋的營帳里,四紀不急不緩的開了口,問的不是別的,而是左將軍怎麼淪落到了這步田地。當初他可是朝中首屈一指的大將軍,現在卻要領著這麼點小兵,跑到窮鄉僻壤來抓孩子,這可不是一介大將軍該乾的事兒。

左將軍搖搖頭,極盡無奈地嘆了口氣,眼尾的每一道深褶都藏著落寞和悲痛。

「那都是以前了,自從先皇一手毀了融國的基業,就再沒有太平了,兩年多來朝中勢力更迭不休,今日你當家,明日我做主。哼,像屬下這種曾為您和……易沉陛下效力的。早被排擠在外了,就連將軍之位也早被革了。」

四紀眨眨眼,只聽到了一個詞,「兩年?怎麼就……兩年呢?」薄顏不是去年初夏死的么?

左將軍不解,「啊。該不止兩年了。」可他這話讓四紀更困惑了,與易沉面面相覷,「薄顏……死多久了?」

見他們的神情,左將軍顯然更糊塗了,「算來,再過幾個月就有三年了。」

「怎麼會……」四紀難以想象,她明明記得橫丘之戰後的半年,她就去找易沉了,來回不過幾個月時間。難道兩邊時間不一樣?去年冬天自她去了易沉那邊再回來,這邊竟然過了整整兩年。

難怪天下已亂成這樣。時過境遷,天知道信國又成了什麼模樣。

她懊惱地閉目喟嘆,高燒還未退下,頭疼地更加厲害了。易沉給她多披了兩件衣服,又見左將軍朝自己跪了下來,「這裡無外人,屬下斗膽稱您一聲陛下,如今融國的紛亂皆因無君而起,陛下您本就是身居過粹安宮的,還請陛下救救融國上下吧。」

易沉無力拽起她,又怕他的大嗓門吵到四紀,「此事著急不得,左將軍你放心,不說您以前輔佐過我,就沖著您幫過四紀的恩情,我也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不是您先起來吧,我真受不起。」

左將軍看了眼四紀,得她首肯才起了身,「既然陛下和殿下都在,那屬下就送你們進金都平定人心吧。」

就算如今時局混亂,如他這般懷緬支持易沉的人依然不少,只要易沉表明了身份,成為新主的阻力想來不會太大。

但四紀卻搖搖頭,這才把村裡孩子被抓的事情問出來,「本宮不信左將軍你不知道有人想要復活薄顏的事,說吧,那些孩子被抓去哪兒了。」

左將軍臉色一僵顯然是心虛,但事實並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那些孩子,我抓來是想保護起來。雖然做不到萬無一失,但總能絆住那些人的腳。」

原來左將軍知曉朝中有人利用信國咒術師妄圖復活先皇,他自然是不肯的,所以先行一步把那些孩子收關別處。

「殿下放心吧,那些孩子一根毛都沒有少,待到時局平定,或是那幫人徹底放棄念頭,屬下自然會放出這些孩子的。」

四紀搖搖頭,這樣的舉措實在意義不大,但也看得出左將軍是盡了全力想護住天下正義。「誒,你說的那幫人,到底是誰?」

「太后的母族鄭氏,這一族裡頗有幾個野心大的,但他們族內鬥得也狠。還有幾個自立為王的州官,以及民間的一些勢力。總之我大融就成了一塊肥肉。誰都想啃一口,全不顧天下安危!」

他的慷慨激昂並沒有撼動四紀,反而只是勾了下唇角:「哼,他薄氏害我皇兄崩逝,甚至險些害我四方皇室絕盡,好歹我們還是有旁支王室的。

他們就是遭報應,唯一的皇帝不知好歹斷送自己的性命,落了個皇室凋零甚至連個王爺都沒有的下場。倒是太後母族來插一腳,活該。」

她一番直言,左將軍也不生氣,又提起願為陛下與殿下鞠躬盡瘁。可四紀還是搖頭。

「現在不是我們現身融國的時候,說句自私的,本宮連信國如今怎樣都不知道,總得先顧著自己的母國吧?再說了你還有多少勢力?不藉助信國的力量,想要扳倒鄭氏扳倒那麼多自立為王的。太難。」

她說的是事實,左將軍也強迫不了,「那……屬下送您二位去邊境,幫您聯絡信國的將領吧。」

「怎麼?你還和信國的將領有聯繫?」

不能怪四紀多疑,畢竟一路走來聽到的都是信國的咒術師在融國作亂,信國邊境也十分不太平,是知道左將軍有沒有從中起到什麼作用。就算融國亡了,和信國也不是一家的。

這般與他國將領聯絡,不懷疑左將軍也得懷疑信國的人。

營帳里火光黯淡,闌珊地讓人看不清對方的面目。四紀的語氣清冷。左將軍不難聽出她的防備,單膝跪下請罪,「殿下恕罪,實在是屬下在融國待不下去,想在信國找出路。」

他這輩子最後悔兩件事,一來是當初沒能跟著皇後娘娘離開融國,畢竟他還有家族老小在,做不到吳中令那樣乾脆。二來便是先皇崩逝后,他再次猶豫了,想著沒有陛下的打壓或許能翻個身。結果處境反還不如從前,現在再想著擇木而棲可不容易了。

四紀的面色這才緩和些,撐著腦袋輕揉太陽穴,「成事之道本該是用人不疑的,但你也莫怪我多思,實在是跌宕太多。經受不起了。那護送我們回信國的事就交給將軍了。」

左將軍又是一番表忠心,末了才目光閃爍地說道:「屬下不圖別的,只求陛下能夠早登大殿,屆時還望陛下和殿下能夠顧念屬下的一點忠心,讓屬下……好歹晚年能體面些吧。」

四紀怎會不懂。「這個自然,你,吳中令,其他這些終於易沉的臣子,本宮保你們餘生無憂。倒是左將軍先要守住口才行。別打草驚了蛇,等信國那邊穩住了,定會早些通知你,讓你安排易沉的前路。」

說完這些,她確實疲乏了,被安頓早些躺下。剛歪著頭與易沉相視而笑,又聽外面來報,說之前那家農戶的幾口人來到了軍營外求見。

那家農戶於四紀和易沉來說是恩人,就算再累也要見的,甚至親自出了營帳相迎。

那家小媳婦還抱著四紀的行李要還給她,又畏懼她的身份不敢吭聲,只瑟縮地站在那,與自己的公婆一道連頭也不敢抬。

四紀見狀慚愧,「對不住,先前不便透露身份,剛剛嚇到你們了吧。」

一家人偷偷互望了兩眼,突然跪下來一個勁地磕頭,「皇後娘娘,我們不知道您的來歷,得罪您了。您別怪罪……」

四紀瞧了眼旁邊的侍衛,自有人拉起他們,她自己則撐著眼皮子笑笑:「謝你們沒有怨恨我咒罵我,我知道,許多人都在怪我,說我是天下大亂的罪魁禍首。但我真的沒想過會這樣……」

那家的老婆子搖搖頭,吸著鼻子吐字有些不清,老淚縱橫了一臉,任誰看著,心都會揪起來。

「我們怎麼會怪您。融國是亂,但沒有哪個人能憑一個人的本事就翻了天。我們百姓不懂什麼大事,只求皇後娘娘您能救救我家孩子,我兩個孫子都被抓去了,您能不能賣個人情,把我們家孫子放回來?」

四紀也猜到是為這事,扭頭看向走出營帳的左將軍。左將軍有些為難,如果放了一家的孩子,別家也會找上來,那他的努力不僅白費了還會驚動那幫人。

「老人家,你們回去吧,只管記得你們的孫子好著呢必不會有事,不過這位殿下她……也不是你們能再見到的了。」

這樣的說法太不近人情,但四紀不怪左將軍,沖那家媳婦點點頭,「你們不怨我,我很欣慰,就算是為了你們這些無辜質樸的百姓,也一定會讓世道好起來的。回去吧,你們的孫子會平安的。」

送走一步三回頭的一家人,四紀頗為感慨,在夜風中靠在易沉的懷裡,說不出是委屈還是欣慰。

「自打回來之後,遇到的所有人都在恨我罵我,我還以為全天下都是一樣的,還好,還有如這家人一般的,就算少說兩句話也能讓我好過些。易沉,我們終將成為天下的眾矢之的,你可要打起精神啊。」

「你確定要打起精神的人是我?」易沉笑著包住她,不再如起初那樣彷徨了,既然決定了要與四紀攜手治理融國,他就不會再躊躇退縮。

他一個使勁就把四紀抱起來,穩穩抬回了營帳,令左將軍先下去休息,「四紀她累了,今晚不必緊張我們了,就讓我們好好休息吧。」

在左將軍行禮欲退下時,易沉又回過了身,「辛苦您了,也替融國百姓謝謝您,有您這樣的忠臣還記掛著天下,必定能夠如願以償安享眾生的愛戴。」

這樣的口氣,左將軍曾在朝堂上聽過,當時易沉主子頂著先皇的皮囊,卻有著與先皇截然相反的品性。或許左將軍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就為著易沉陛下這句話,他也會肝腦塗地的。

「是,末將必不會忘記陛下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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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娶了只神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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