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七情 七情之二·乾坤寶鼎【荒誕】

卷一·七情 七情之二·乾坤寶鼎【荒誕】

曜白一愣,隨即說道:「棠兄可有合適人選了?」

海棠笑了笑:「原本是準備找其他人幫忙的,不過現在你來了,那麼自然是要麻煩你了。」

「可以過來吃飯啦——」

這時,舊城的聲音從酒肆里傳來。

「先吃飯。」海棠說著,率先起了身,朝著酒肆走去。

飯後,眾人又探討了一番,最終決定多找點人,扮作跑商的商隊先進入番禺,再讓曜白等人去城主府打探消息搜集情報。

之後嘛,用海棠的話說,就是揭露真相的時候了。

翌日,杭州城郊外。

此刻還是清晨,朝陽斜斜的照射下來,沐浴著晨輝的大地看上去生機勃勃,站在空地上的眾人也是朝氣十足——

「棠兄召集我等前來,不知是有何事?」

梁智對著他們面前的幾人問道,他的眼中隱隱透著一絲激動。

還在昨夜的時候,海棠便讓小玥去聯繫了包括梁智在內的四人,今日一早海棠便叫上段莉跟曜白,和小玥一同來到了與梁智等人約定的地點。

此刻段莉已經看呆了,就算她自幼便待在番禺不曾遠離,但是眼前的這四人,她還是認識其中一位的——正是剛才說話的這位羌國將軍。

海棠先是將情況跟眾人講清,而後又說道:「梁智,王權,我想讓你們跟曜白一同潛入番禺的城主府,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周子恆,陳文,你們隨我一同打扮成商隊去番禺。」

「好。」被點名的幾人毫不猶豫地回答到。

「那就明日正午在這裡集合,然後我們便出發去番禺。」

眾人將事情定下,梁智四人決定就在杭州暫住一日,海棠則跟段莉等人回到了酒肆。

在回酒肆的路上,段莉卻是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海棠大哥,剛才那些人都是你的手下?那個梁智,就是羌國的那個梁將軍吧?」

海棠看了一眼神情激動的段莉:「梁智應該就是你口中的那個梁將軍,不過他們並不是我的手下,他們是我以前的一些客人跟朋友。」

段莉咽了口唾沫,她的關注點在於海棠所說的前半句話:「那這麼說來,跟梁將軍在一起的那三人,也應該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

「有什麼好驚訝的,」小玥在一旁道,她的語氣卻是有些低沉。

段莉還要再說什麼,卻被海棠攔住了,突然冷下來的氣氛包裹著眾人,而他們就這麼一路走到了酒肆。

小玥似乎心情有些不好,到了酒肆跟眾人打了個招呼便便去了後院,今日舊城也沒有營業,她也跟著小玥一同去了後院。

段莉有些尷尬:「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海棠笑了笑:「沒事,她只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不好的事,」而後他又對著曜白說道,「曜兄,我再強調一遍,你們去城主府打探消息一定要隱蔽,你們要把段啟每次進入城主府跟離開城主府的時間記下來,而段德在段啟走之後走之前所做的事是什麼也要盡量查清。」

曜白點了點頭:「我明白的,棠兄大可放心。」

半月後,番禺。

這個時候的番禺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日子,灼熱的溫度讓人眼前的景象都是微微晃動了起來。

眾人成功以商隊的形象進了城,他們先是在平安客棧住下,而後曜白等人便離開了客棧前去城主府了。經過了這麼一兩個月的相處,段莉跟眾人已經熟絡了起來,雖然對曜白三人的身手感到敬佩,但城主府的戒備之森嚴讓段莉還是有些擔心,不過看到眾人都不為所動,她只得將這份擔憂放在心裡。

「客官,」客棧掌柜還是那麼熱情,「一兩月不見,你們這次來的人有點多啊。」

「掌柜記性可真好,我和舍妹加入了商隊,這不,這次正好是來番禺,所以我跟隊長說,來你這裡住店嘛,」海棠笑著回答道,「掌柜的,這一兩個月,番禺可有發生什麼大事?」

「喲!」掌柜一拍手掌,「您別說,據說前些日子城主的女兒不見了,守城的人說她好像是跟一男一女離開了番禺——這不會說的就是你們兄妹倆吧?」

「怎麼可能,」海棠打著哈哈,「我們可沒那本事,再說我們要是把城主女兒拐跑了,還會回來?」

掌柜也哈哈一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依我看啊,那是活該,這就是段家遭的報應!」

海棠又跟掌柜閑聊了幾句后,回到了訂下的房間,此刻,除了曜白三人以外,剩下的幾人都已經在這裡等他了。

「我問了問掌柜,」海棠一邊說著一邊關上房門來到桌子前坐下,「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番禺沒有發生值得注意的大事——段啟依舊每日都往城主府跑,段德還是很少露面,而且段啟又開始用石頭買東西了。」

「棠兄,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周子恆問道。

海棠想了想道:「先等等曜白他們,如果我的預料沒錯,城主府一定可以打聽到很多有用的消息,到時候如果要去查證什麼消息的話,恐怕還要麻煩你們兩位了。」

「那是我們的榮幸。」陳文笑著說道。

「既然是商隊,為了不讓人起疑,這幾日我們便做些商隊該做的事好了。」海棠又說道。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好幾日,曜白三人每日往返於城主府跟客棧之間,海棠等人便整理他們所探聽到的消息。

段啟每日正午會前去城主府段德的房間,待到接近日落,他方才會離開——期間段德偶爾會露面,不過剩下的時間他倆都是待在房間里——待他離開后,城主府的巡視會加重許多,段德也便不再露面了,接連幾日,每日都是如此,可惜的是段德那個房間周圍的守備太過嚴密,想要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靠近那裡偷聽兩人的談話顯然是不可能的。

海棠在了解了這些情況后,讓曜白等人繼續查探,同時讓陳文周子恆兩人去城外查探一些情況,他跟小玥以及段莉則是繼續待在客棧等消息。

直到——

五日後,段家。

海棠兄妹跟段莉站在段家的大門外,他們這一行人來到番禺的時候段莉便帶著偽裝,此刻她依舊是全身裹在斗篷里,將臉深深埋進了兜帽中。

「我們來見段啟,你去通報一聲,就說海棠來了。」小玥走上前去,一邊拿出了上次來番禺時段啟給他們的一塊刻著他名字的牌子,一邊對著守門的侍衛說道。

「稍等。」侍衛看了看小玥手中的牌子,恭敬地說道,而後他轉身向里跑了進去。

片刻之後,段啟挺著大肚子,一顛一顛地走了過來。

「兩位大師,我可等你們等得好苦,」他大笑著說道,又看向了他們旁邊裹在斗篷里的段莉,「這位是?」

「不如我們進去再說,你想讓你的秘密被其他人聽到嗎?」小玥沒有回答他的話,挑了挑眉,指著一旁的侍衛說道。

「哎,」段啟拍了拍手,「好,各位請進,我們進來再慢慢說。」

三人跟著段啟又來到了段啟的卧房,眾人在木桌旁坐下,段啟搓了搓手,開口問道:「這位是?」

「我叫阮鯨洛。」段莉說著,摘下了兜帽,「阮鯨洛」,這是她給自己取的新名字,她已經決定了,等事情告一段落後就在執筆畫棠生活了。

「你,」段啟一愣,隨後大驚,「你怎麼?!」

「讓我們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說,」海棠咳嗽了一聲,「首先,讓我來揭曉你的寶貝是被誰偷的,我們又是怎麼幫你找回來的。」

「……」段啟看了看一旁自稱阮鯨洛的段莉,又看了看一旁的海棠,選擇了沉默。

「段家主,你可以把箱子的鎖打開嗎?」海棠笑著問道。

段啟一言不發,走過去打開了鎖,將乾坤鼎放到了桌上。段莉——或者說阮鯨洛,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尊小鼎。

「段家主,你仔細看看,」小玥說道,「這鼎是你的乾坤鼎嗎?」

段啟皺了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不是我的還是你們的不成?」

海棠搖了搖頭:「你再仔細看看。」

段啟聞言,瞪著眼睛端詳了片刻:「這,就是我的鼎啊?」

「那你覺得這尊真鼎跟假鼎有什麼區別呢?」海棠眯上了眼睛。

「區別?」段啟一愣,「假鼎自然不可能幫我把石頭變成金子。」

「除此之外呢?」海棠又問。

「這……」段啟皺起了眉。

「是不是發現除此之外它們二者並無不同了?」海棠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慢慢將身子壓向段啟,「你之前說過,你每天都會確定乾坤鼎有沒有異樣,也就是說你每天都會接觸乾坤鼎,乾坤鼎的重量你已經習慣了,可是當你捧著假鼎的時候你卻並沒有感到重量上的差異——你是發現鼎不能再幫你點石成金了才知道鼎被調包了,而且,你說過假鼎與真鼎看起來一般無二,沒有任何差別,這說明那個盜賊對乾坤鼎的熟悉程度說是每晚抱著它睡覺都不為過,可是乾坤鼎這東西你說過只有歷代家主才知道,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麼這個人又是如何知道乾坤鼎如此詳盡的消息的呢?」

「或許你會覺得是段家你的某個長輩或者兄弟,」小玥也站了起來開口道,「他們或許在你之前就知道了乾坤鼎的消息,可是這麼一來他們為何不在你之前就將此鼎拿到手呢?」

「或許他們先拿了,是怕我得知乾坤鼎消息后找他們算賬。」段啟有些勉強地說道。

「可是你說過你父親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就去世了,而你,你是通過做夢才去查證乾坤鼎的消息的。」海棠回答道。

「再說了,哪怕是鑄造一尊品質不高的鼎,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以及時間都是很誇張的,更何況是這麼一尊精緻的鼎了,而且如果我是盜賊,我偷走了就偷走了,何必還要給你留下一尊假的呢?」小玥又說道。

「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我們想說,」小玥跟海棠對視了一眼,「根本就沒有盜賊,從最開始,你的鼎就沒有被盜。」

「胡說!」段啟先是一愣,隨後大喝道,「乾坤鼎可以點石成金,我還將這些金子拿去買過東西,還賞賜過下人!」

「捫心自問,」海棠輕笑了聲,「如果我是某個小商販,得知是段家的人來買東西,哪怕明知道是石頭也得硬著頭皮承認是金子,而你的下人們自然也不會當著你的面說這是石頭——畢竟,他們可不想葬送自己的人生。」

段啟面上鼓了幾條粗大的青筋:「可是我親眼看到了,而且,而且你們不是幫我把真鼎找到了嗎,我親眼看到你們手裡的石頭變成了金子!」

小玥壞笑道:「是啊,你親眼看到了,可是也只有你『親眼』看到了,事實上,那日讓你閉上眼睛以後我們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默數了幾秒鐘,然後便讓你睜開眼睛而已,那塊石頭還是那塊石頭——至少在我們的眼裡它一直是那塊石頭。」

「可是,可是——」段啟急了,雙手在空中毫無意義地需抓了抓。

「在說出最終結論之前,我先說一下我們的思路吧,」海棠打斷了段啟的話,「一開始我們確實對乾坤鼎的神妙非常好奇,也相信你的鼎是被人所偷——我們其實比你提前一兩天到番禺,我們在調查中發現,有的商販抱怨段家的人拿著石頭來買東西還非說它是金子,也有段家的其他人在抱怨你送石頭來打發他們,到這個時候我們就已經對這個乾坤鼎的功效產生懷疑了。後來我索性做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我懷疑你根本就沒有東西被偷,這也是我那日跟丫頭來找你說幫你找回鼎了的原因——事實證明,你的鼎確實沒有被偷,而這個所謂的乾坤鼎也根本就沒有點石成金的效用。」

「那為什麼我看到的都是金子,而且,偌大一個番禺,怎麼可能我會聽不到哪怕一點說我的金子是石頭的聲音?」段啟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很簡單,第一,你看到的金子不過只是你的幻覺而已,第二,就憑你們段家對番禺這種不人道的治理,誰敢明說你們的壞話?」小玥不屑地哼了一聲。

「或許你覺得不可思議,」看著段啟臉上的神色,海棠冷淡地說著,「這也正是你不體察民心的證明。」

「就算你說的是對的,那我為何會出現這般荒謬的幻覺?!」段啟的臉慘白一片。

「你急了,」小玥看著段啟的臉色以及他顫抖的身體,「你的內心深處或許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可你在自欺欺人,現在被我們點穿了,你急了。」

海棠也看著段啟那慘白的臉色,緩緩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你的貪慾、你的欲求不滿、你的不知足催生了你的幻覺,或許是其他的原因。我們的想象是可以極盡荒誕的,但它終究有著邊界——我們無法想象我們所不能理解的東西——然而現實是沒有邊界的,它往往比我們最惡毒、最殘忍的想象更加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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