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為人醫者
陸習琛臉色一沉，眸中怒氣升騰地將顧毓護在身後，掃了眼人群。
其他人立刻噤聲。
陸家再怎麼時運不濟，那也是棠城的豪門，他們不至於上趕着激怒陸習琛。
就在人人自危，不敢說話的時候，女生開口了：
「管教我.......」
顧毓慢慢地念著這三個字，掃了眼肖垳，眼尾似乎裹挾著凜冽的弧度，冷光逼人，嗓音卻仍舊不急不緩的，落在這美輪美奐的大廳里，卻每個字都彷彿含有無窮無盡的威勢，重得讓人心神俱震：
「你也配？」
肖垳臉色驟變，眼神陡然變得陰沉又可怖。
路家主怒：「你無端闖入我們路家的宴會，還在這裏大放厥詞，難道不是失禮至極？！我們這裏不歡迎你，給我滾出去！」
顧毓抬眸。
那雙棕色夾雜着淺綠色，宛若天邊霧靄，又好似波光萬頃的翠湖，望不到底的杏眸，定定地望向路遠，壓得剛剛還無比囂張的人冷汗涔涔。
路遠甚至在發現，自己居然被一個高中生的眼神，嚇到了的時候，臉色一變，整張臉如調色盤般，變得異彩紛呈。
肖垳也正欲出言嘲諷，卻被自己的老師攔住了。
上了年紀，卻格外仙風道骨，精神矍鑠的泰斗微微凝眸，聲音很緩，蒼老間仍帶着經歷風雲變化仍不動如山的定力：
「陸小姐.......你今天的所作所為，的確不妥。」
陸習琛想上前，卻被顧毓的話截住了：
「聽程老的意思，是覺得，在媒體面前，胡言亂語，散播謠言，很妥當？」
程老一愣，沉默下來。
剛剛肖垳和路遠話里明裏暗裏的編排，他確實，也不贊同。
程夯微頓，最後還是轉向記者們，緩聲開口：
「各位，陸先生並未聯繫過我，也沒有我拒絕為譽興代言一說，至於路家主剛剛提到的.......」
他一頓：「相信各位在棠城這麼多年，自然會公正定奪。」
路家主為程老這番解釋的話，臉上現出薄怒，卻還是先看向了肖垳。
肖垳陰惻惻的眼神落在顧毓和陸習琛身上，沒有開口。
路家主忍了又忍，低聲在肖垳耳邊夾槍帶棒地暗示了幾句，換來肖垳眸色陰沉的側頭一眼。
路遠知道自己還有山海石的籌碼，絲毫不懼。
肖垳盯着他，最後還是臉色陰晴不定地開口：
「老師。」
他語氣很正常，聽上去卻莫名讓人覺得不舒服：
「山海石就要到了，我們還是先繼續記者會吧.......」
至於眼前這兩位不速之客.......
程夯順着肖垳的視線看過去，明白了自己這個學生的意思，頓了頓。
「陸小姐.......」
程老求石心切，才剛剛開口，女生卻是好整以暇地掀起眼帘。
「剛剛的誤會我已經向在場的媒體朋友都解釋清楚了.......」
顧毓邊聽着，手指伸了伸。
陸習琛反應半秒，才意識到她要的是平行，連忙把白色耳機遞過去：「妹妹......」
顧毓沒回答他，而是看向程夯，纖長的手指這麼轉着平行，杏眸清淺：
「為人醫者，一視同仁。」
她用清淡的嗓音，淡淡地說出這一句話，見程夯一僵，眸中就是一陣微光掠過：
「程老，自己說過的話，難道忘了嗎？」
程夯臉色微變，看顧毓的眼神都不對勁起來。
她怎麼會知道.......
不料卻被忍耐不住的路家主厲聲打斷了：「陸小姐，還有陸總，你們今天已經耽誤我們太多時間了，也是我們寬宏大度，才沒直接讓人把你們趕出去，如果你們再繼續在這裏擾亂我們的計劃，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保安聞聲而動，五六個人在其他人的避讓下圍過來。
陸習琛還沒來得及擋在顧毓面前，顧毓隨便這麼掃了一眼。
其他人都下意識地停在了原地。
陸習琛一頓，眼神沉沉地轉身回望自己的妹妹。
顧毓拋著平行，眸光淺淡坦然。
何瓊已經到了，就在門外。
可是，她還是想知道，這位醫學界的泰斗，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為了幾塊尋常見不到的瑩白山海石，就摒棄了自己多年的原則，甚至淪落到，寧願和路遠，盧輝這樣的人為伍的地步。
程夯沉默半晌，才啞聲開口：
「陸小姐，你心懷坦蕩，可老夫，已經年過半百.......」
他似乎想說什麼，可是沉默良久，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眼顧毓，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和陸習琛，眸光微深，語氣也認真些：
「如果陸先生和陸小姐，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先行離開吧，我們要繼續我們的記者會了！」
肖垳眼尾泛起陰狠和嘲弄，直直地刺向和他們站在對立面的顧毓和陸習琛。
顧毓微頓，沒什麼反應地點頭：「既然如此，那好。」
她轉身欲走，陸習琛竟然也下意識地跟上，可是還沒出大廳，何瓊就出現在了大廳門口，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其他人不認識何瓊，小聲地議論起來，有幸在別的拍賣行見過何瓊的程夯卻是勃然變色，下意識地就往那邊走過去，似乎是瞬間就把眼前的一切全都置之腦後了，聲音里全是壓抑不住的激動：「敢問您，可是何老闆？！」
何瓊是沒接到命令就自己進來了的，自認理虧，眼觀鼻鼻觀心地，就跟沒聽到程夯的問話一樣。
可是泰斗卻並不介意：
「何老闆，我.......」
何瓊本來想等他們家主子發話，可是見主子遲遲不開口，只能和和氣氣地打斷道：「程老。」
「實在是不好意思，」何瓊微微一笑，「我這還等着我家小姐給我佈置任務，恐怕暫時沒辦法和您談生意了。」
程老一愣。
小姐，什麼小姐？
顧毓淡淡掃了眼何瓊。
何瓊自認沒接到主子的指示就進來了，是僭越了，咳了一聲，才對着她彎腰道：「小姐，不知道，您急招我來棠城，有什麼事嗎？」
他恭敬的態度不似作偽，語氣里的真誠和謙恭更讓在場的人無比詫異：
「屬下這就去辦。」
程夯僵立在原地，半晌才張了張嘴。
顧毓看他一眼：「走吧。」
何瓊「誒」了一聲，正準備走，卻被程夯攔住了：「何老闆......」
再遲鈍的人這下也反應過來了，立刻轉向顧毓，表情慚愧且後悔道：
「陸小姐，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何老闆既然說萬事都聽您吩咐，程某可不可以請求您.......」
對上顧毓和的視線，卻是神色一僵，表情苦澀起來。
之前她給過他機會，不是嗎？
她甚至還用他自己說過的話提醒他，做人不能為眼前所迷......
可是，可是.......
顧毓沒有理會程老的悔意和挽留，只是繞過了他，走出了路家的大廳。
程老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頹敗和懊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