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

柳暗

從馱起浮雲城的森林邊境望下去,地上的古城早已隱於密林之中。

森林富饒,古城荒涼。

在妖族老一輩人嘴裏口口相傳的舊話中,他們時常講到九泉城的恐怖傳說。據說,如果一隻妖在浮雲城邊境墜落,那麼它需要小半個時辰才能墜落到地面。

據說,而九泉城的地面,在無數上古遺跡和殘垣斷壁間,遊盪著上古凶獸不滅的亡魂。這些亡魂被封印困在九泉城城中,數千年裏積累的怨氣和瘴氣會使它們吞噬一切活着的生物,但凡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在漫長的千年裏,偶爾有不怕死的年輕妖族乘坐巨雉飛下浮雲城,臨近九泉城一窺上古遺跡的面貌。但只要它們不驚動城中的亡魂,不碰到那些會將人纏繞吞噬的食人藤。雙腳沒有觸及地面,大多數妖族都能在乘坐巨雉探索一番后回來。

這番探索並沒有給浮雲城帶來什麼值得再去的消息和價值。畢竟,被食人藤重重纏繞的古城之上,乘着巨雉從天空中飛翔而過的年輕妖族們,也只能隔着一層天然的屏障。將整個古城的大概囫圇吞棗地看一遍。而且,當他們回到浮雲城后,都會因為違背禁令私闖九泉城的罪名在牢籠中度過一段終生難忘的時光。

在浮雲城最西邊的小鎮上,往西邊走,小鎮的邊緣是一片開闊的綠地,綿延至一處便是天空,被稱作雲台,專作巨雉起飛的空地。

太陽從斜里枝葉的縫隙里投下斑駁的光斑。平整的巨樹枝葉沒有一絲縫隙,千萬匹樹葉鋪成平齊的街道,延伸至一處。便成了臨淵的天空。

四周牽着巨雉的妖族農戶來來往往,不乏城中妖族的身影。巨雉不比馬匹,可以豢養在馬概。作為妖界飼養的飛禽,它們只依賴浮蟲為食。巨雉每天都要飛足三千里,用嘴裏的氣流去過濾空氣中漂浮的蟲子。

因着這般的特性,巨雉只能被飼養在浮雲城最邊緣的小鎮上。這裏四面都是天空,只要商戶一解開巨雉身上種的印,巨雉便會展翅從雲台起飛,直到腹中暖飽,才會在雲台降落,乖乖地接受主人再次種下印記。

四周農戶牽着巨雉,往來交通。遠處的雲台,不時有巨雉鳴叫一聲,飛上青天,雪白的身影消失在綠枝白雲間,直衝青天。

雲鶴牽着巨雉,走在最後面。蘇郁打量了四周來往的妖族,帶了絲笑意,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走到白桐身側,說道:「人間的馬匹,就算是最稀有的汗血寶馬,也不過是日行百里。但這些巨雉,卻是一日千里。若是能帶回人世城,也不枉我們來這裏一趟了。」

白桐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殿下覺得,咱們這一趟是來遊玩的嗎?」

蘇郁笑笑,卻是不再說話。雲鶴牽着巨雉,默默地聽着他和白桐的對話,掌心卻突然一緊。

身後跟着的巨雉不知道為何趔趄了一下。

他不是妖族。不懂那個什麼讓巨雉認主的印記,只好找了個根藤繩,將巨雉的爪子給繫上,充當一回鳥夫。

雲鶴轉回頭去看,巨雉睜著巨大的眼睛,宛若一隻風流倜儻的白鶴,翩然地跟在他身後。如今瞧見他停住了腳步,自己也停了下來。

蘇郁轉回頭,問道:「怎麼了?」

前面憐蘭和憐瑩,還有風長陵都停了下來。那兩個牽着巨雉的楚家子弟也跟着停了下來,朝着這邊望過來。

雲鶴看向蘇郁,神色有些疑惑,想了想,說道:「這巨雉有些不對勁。」

蘇郁皺了皺眉,和白桐對視了一眼。兩者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那隻跟在雲鶴身後的巨雉。

風長陵也走了過去,還是和白桐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走到雲鶴身側,問道:「怎麼不對勁?」

蘇郁也將問詢的目光投向了雲鶴。

雲鶴是劍脈傳人,直覺敏銳異於常人。他說有問題,那想必不是空穴來風。

雲鶴轉過頭,看了旁邊的巨雉半天。巨雉也轉過頭來看着他,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異樣。

憐瑩看向自己身側的巨雉,蹙起眉頭。自己身側這隻巨雉和雲鶴身側那隻巨雉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勁。

正疑惑間,憐蘭從身側走過。她神情溫和,走到風長陵身側,看着蘇郁,朝他一點頭,柔和地問道:「會不會是雲侍衛太過緊張了?這裏畢竟是妖界……他作為劍脈傳人。又內力全失,有些過於擔心,一時緊張,也是常態。」

蘇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一眼,繼而看向雲鶴,問道:「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那可就得繼續上路了。」

雲鶴看着蘇郁,想了想,還是說不出來個什麼由頭。旁邊蘇郁轉過頭,看着憐蘭。忽而又認真地說道:「憐姑娘是不是檢查過這隻巨雉?你給它上了鞍座,可有察覺什麼不對勁?」

憐蘭神情溫和,被問到的時候,一臉疑惑地說道:「恕憐蘭駑鈍,實在察覺不出來這隻巨雉有什麼問題,也看不出這幾隻巨雉有什麼不同。從農戶手裏將它們買來的時候,都是殿下瞧著,我們從十幾隻巨雉里隨意挑得,若是農戶做了手腳,咱們早就發覺了。」

蘇郁收回目光,看向雲鶴。雲鶴顯然是聽到了憐蘭的解釋,也不再多想,只是點了點頭。

瞧見這裏的風波平息,風長陵重新轉過身朝着前面走去。憐蘭跟在他的身後,一臉坦然自若地與白桐擦身而過。

空中飄來一縷若有若無的血氣。

白桐皺了皺眉頭。蘇郁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側,瞧見她臉上神情的細微變化,不由得開口問道:「怎麼了?」

說罷,又看了看前面風長陵和憐蘭的背影一眼。

風長陵丰神俊朗,憐蘭沉穩美貌。倒不失為一對璧人。即便是從背後瞧,這般輪廓也是般配極了,如果沒有她白桐,那他們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那鮮血的氣息只是眨眼便消散在空中,快的彷彿是一場錯覺。白桐壓下心頭的疑惑。搖頭道:「沒事。」

蘇郁只是單純地覺得,也許是風長陵從她身側走過時給了她一個很失望的眼神,才讓白桐露出這般神色。看見白桐這樣說,便心領神會,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巨雉展開雙翼,從雲台一躍而下。

風聲呼嘯里,白羽紛飛。在雲霞與綠葉間,四周巨雉紛紛振翅上青雲,白桐和蘇郁坐在巨雉背後,跟着前方領路的風長陵引路。

雲鶴扶著巨雉的羽毛站起身來,白桐坐在雪白的羽毛間,裹緊衣裳,望向四周。

身後綠枝鋪成的雲台漸行漸遠。四周是凌冽的風,被捲起的枝葉在風中旋轉。她們彷彿置身於仙境中,頭頂是無盡的蒼穹,腳下是萬丈的高空。

前面風長陵和憐蘭單獨坐在一隻巨雉上,憐瑩則是和另外兩個楚家子弟坐在第二隻巨雉上。三隻巨雉排著長隊,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在無數巨雉紛飛的天空中穿行。

蘇郁坐在巨雉背上,四周風聲呼嘯。巨雉飛翔得極為平穩,但依舊免不了顛簸。他瞧著雲鶴手裏握著韁繩,問道:「雲鶴,你什麼時候學了御獸的本事?」

雲鶴轉過頭來,看着蘇郁,認真說道:「剛剛憐蘭姑娘教的。」

巨雉張開翅膀,往下滑翔。隔得遠了,前面風長陵他們乘坐的兩隻巨雉已經在視野間化作了錦雀般的大小。

蘇郁來了興緻,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們三姓都會御獸么?」

白桐愣了一下,繼而搖頭道:「人界沒有巨雉。哪裏來的御獸法。想必是那個馴養巨雉的農戶教給她的吧。」

蘇郁嗯了一聲,聲音低沉,又問雲鶴道:「我記得你和憐蘭一起去那農戶那裏挑了這巨雉,怎的,那農夫沒有將這御獸的辦法直接教給你,而是讓憐蘭來教你們?」

雲鶴蹙了蹙眉頭,想了想,看着蘇郁說道:「憐蘭姑娘說她是三姓,跟妖族交流得更快些。」

蘇郁含笑道:「用得着說話么,你就是站在旁側,不消說話,聽好便是了。這妖界的話語與人界差不離,難道她還怕你聽不懂么……」

說着說着,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起來,眼裏劃過一道暗芒,換了語氣,問道:「這巨雉是她一人檢查的么?」

雲鶴點了點頭。

聽出蘇郁語氣突然的轉變,白桐側過臉,瞧見他一副神色嚴峻的模樣,不由得開口問道:「怎麼了?」

只是一剎那,他的神色便恢復正常,朝雲鶴說道:「追上他們。」

雲鶴不疑有他,當即握緊韁繩。

白桐看出他神色凝重,想來必然是出事了。蘇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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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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