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交談
所謂的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活動當天，看着抱住自己深蹲后就開始面色沉重的唐凱，喬佳妮暗自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最近增重得有點超標。
「你把我背上吧，背上跑輕快點。」
喬佳妮拽著唐凱衣領說。
「不用。」
出乎喬佳妮意料的，唐凱對目前兩人公主抱這個姿勢十分執著：「這樣挺好，我堅持得住。」
唐凱一邊說一邊用目光有意無意掃另一條跑道上的陸逸閔跟張婧，這倆人也是用公主抱姿勢在跑着，因為深蹲環節完成得比較慢，現在落後他們倆五六步的距離。
「親愛的……」
發現唐凱在計較什麼的喬佳妮哭笑不得：「你是成年人了，不要在這種幼稚的環節上斤斤計較好嗎？」
「不好。」
唐凱胳膊一使勁，把喬佳妮又往懷裏抱緊了點。顯然不打算妥協。
陸逸閔在看到前面喬佳妮與唐凱親昵的互動之後，也憋著一口氣猛地加快速度，想把唐凱超過去。
唐凱當然不甘示弱。
於是，等這兩個腦子突然抽風變三歲的男人跑到終點時。第一件事就是各自找了個牆角，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氣。
何苦來哉……
喬佳妮無奈地給唐凱輕撫後背順着氣兒，當她不經意間抬頭，與正在跟她做着差不多事情的張婧對上眼時，第一個反應便是露出一抹苦笑。
而張婧，卻回給她一抹極為燦爛的笑，不知為何，喬佳妮下意識覺得那笑容不帶任何挑釁的意味。如果一定要在那笑臉中解讀出什麼內容來，恐怕是：「真是看了一場好戲啊」。
喬佳妮對自己這瞬間的腦補也是服氣的。
好在兩人項目都比完了，這次公司組織的活動又沒設置頒獎環節，等唐凱喘勻了氣兒，兩人乾脆趁人不注意離開了場地，去外面最近的一家咖啡店休息。
「你也是的，這麼拼幹什麼，就算你拿了第一還能上吉尼斯嗎？」
拿手絹擦掉唐凱額頭上不住往外冒的汗，喬佳妮有些心疼地抱怨著。
「不蒸饅頭爭口氣。」
唐凱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幼稚：「輸給誰也不能輸給陸逸閔啊，跑斷腿事兒小，丟老婆面子事兒大。」
「就知道貧。」
喬佳妮氣笑了，直接把手絹拍唐凱臉上：「行了啊，跟陸逸閔之間那點破事我這會兒早看開了，以後不許再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他是丟面子也好，是掙大臉也好，跟我已經沒任何關係了，可你要是累出個好歹來，不是白叫我心疼嗎？」
「妮子，真看開了？」
唐凱把手絹扒拉開，一雙眼直勾勾沖着喬佳妮放電。
「看，開，了！」
喬佳妮一字一頓地回答，順手又把手絹捏起來重新糊唐凱一臉：「老實待着。我去看看這兒有什麼甜點。」
這家咖啡店不大，服務員也不多，點東西要去前面吧枱自己看的，有點類似於快餐店。
「辛苦啦老婆。」
唐凱趴在桌子上咧著嘴笑：「我要黑森林——如果有的話。」
「知道了。」
喬佳妮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對於唐凱口味上的偏好，她還是很清楚的。
店裏甜點是現點現做的，到吧枱點上黑森林，又點了一款提拉米蘇，為了少跑一趟腿，喬佳妮乾脆倚在吧枱外面等甜點做完，結果叫她沒想到的是，甜點還沒等來。卻等來了一個熟人。
「你們也溜號到這兒來了啊。」
張婧走到吧枱前，點了栗子蛋糕、吞拿魚三文治、一杯卡布奇諾跟一杯黑咖啡：「我說怎麼比完就看不到你們了。」
喬佳妮笑了笑沒接話，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景下能跟張婧聊什麼。
「男人真是種幼稚的生物不是嗎？」
倒是張婧顯得談興很高，在等蛋糕與咖啡的工夫，她湊到喬佳妮跟前兒去笑着開口：「雖然看起來是在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而努力，說到底不過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罷了。」
「抱歉。」
喬佳妮聳聳肩：「我沒修過人類學，對哲學也不太感興趣。」
「哈哈哈哈哈。」
張婧突然開懷大笑起來：「佳妮，你真是彆扭得可愛，你可以直說不想跟我聊天的。」
「雖然偶爾會有這種衝動，不過我的情商制止了我。」
喬佳妮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開始在內心祈禱自己點的蛋糕早點做好。
「的確。與情商高的人相處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張婧笑夠了才認真說道：「佳妮，其實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你說。」
喬佳妮點頭。
「我跟陸逸閔要結婚了。」
張婧抬手撥了撥自己臉頰邊的劉海：「不辦宴席，只登記，下個月我們一起外派英國，之後恐怕就常駐國外了。」
「哦，是嗎？」
喬佳妮忽然發現，自己當真是從上一段情傷里走出來了。因為乍然聽見這個消息，她心情竟一派平靜，什麼波動都沒產生：「那真是恭喜了。」
「噗……」
張婧凝神看着喬佳妮，發現她目光平靜后才低笑出聲：「你的恭喜我收下了，畢竟我很需要這段婚姻關係。」
「婚姻關係？」
人一旦冷靜下來，就會發現許多容易被衝動的情緒所隱藏的細節，喬佳妮細細咀嚼著這四個字，挑起了眉毛看向張婧：「你需要的只是婚姻關係嗎？」
「對。」
張婧目光中閃過一抹波光：「我需要的只是一段婚姻關係而已，你知道我之前為何會回國嗎？」
「公司內流傳的版本有很多。」
喬佳妮勾了勾嘴角：「每個版本幾乎都能出一本狗血言情小說，所以我不確定你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
「其實是因為我遇到了bottleneck——升職瓶頸。」
張婧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總公司里，我的位子明明還沒有爬到頂端，但作為一個女性。未婚反倒成了我升職中的一個定時炸彈。」
「嗯，這個我明白。」
喬佳妮點頭，現如今不管國內外的公司，在雇傭女性高層時都會有這種顧慮。生怕培養好的人才因為結婚生育的關係而流失，久而久之，為了不承擔這種風險，很多公司乾脆限制了女性在公司內的上升空間。
「所以我需要一段不會出現波折的婚姻。一個同意將來過丁克生活的丈夫。」
張婧凝視着喬佳妮，嘴角第一次沒有掛上那種招牌式的微笑：「佳妮，對於這一點，我必須要向你道歉，當初我的確是奔着陸逸閔回來的，因為在我的計劃里，並沒有太多時間跟精力去經營一段新的感情，所以身為初戀情人的陸逸閔，是我結婚的最佳人選，我唯一沒想到的是，那時他已經訂婚了，而未婚妻又是同公司的人。
「我為我魯莽的計劃對你造成的所有困擾向你道歉，如果沒有我的攪局，你現在應該還是個開開心心的新娘子。」
張婧的語氣超乎尋常的認真。
「當時有些困擾是真的，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喬佳妮攤手：「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反正她不久也要準備辭職，與陸逸閔跟張婧也不會再有什麼機會打交道了。
「還有。我現在的確是個開開心心的新娘子，我家那個幼稚鬼老公還在等我拿蛋糕回去投喂他。」
「能歪打正著是你的緣分，不代表我沒給你帶來傷害。」
張婧頷首：「佳妮，如果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兒，我覺得我跟你可以成為朋友的。」
「或許吧。」
喬佳妮無所謂地笑了笑，剛好她點的蛋糕被服務員送出來，她拿起盛着蛋糕的托盤，沖張婧一歪頭：「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張婧沖喬佳妮揮揮手。
回到座位上的喬佳妮，將方才遇到張婧的事兒原原本本講給了唐凱聽：「當時還沒覺得什麼，現在回想一下簡直……尷尬症都要犯了好嗎。」
喬佳妮摸著自己的胳膊抖了抖：「這人也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幹嗎非要跟我講這些東西，我長著一張充滿了求知慾的臉嗎？」
「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罷了，佔了便宜，還不希望別人說自己閑話，總想佔據制高點把事情掌控在可控範圍內。」
唐凱戳起一小塊黑森林塞喬佳妮嘴裏：「搭理她幹嗎，來，吃口蛋糕壓壓驚。」
「壓什麼驚，我有那麼脆弱嗎？」
喬佳妮把入口即化的蛋糕咽下去：「不過叫你這麼一分析，我倒是明白為什麼她特意跑來跟我說這一堆話了——她肯定不想得罪你。」
即便張婧不清楚唐凱的身家背景，但一個能開起五星級連鎖大酒店的人，必定不是尋常人士，而張婧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自己跟喬佳妮已經不可能成為朋友，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給自己適當止損。
「總有那麼一些人，在把自己想得太聰明的同時，喜歡把別人想得太蠢。」
唐凱勾勾嘴角，又餵了喬佳妮一勺蛋糕：「所以說不搭理她就是最好的辦法。」
「你當我樂意搭理她啊，這不是她自己上杆子來找我的嘛。」
投桃報李，喬佳妮蒯了一勺提拉米蘇餵給唐凱：「話說回來，我倒是挺佩服她這麼能屈能伸，反正把我放同樣位置上，我是做不到的。」
「因為你們不是一路人啊。」
唐凱把蛋糕中間擺放着的罐頭櫻桃挑出去，作為一個頂尖吃貨，他對這種色香味都與新鮮櫻桃無法媲美的耐儲藏產品毫無興趣：「你們對生活的追求就不一樣，如果你想在事業上取得成功，會用婚姻作為一種工具嗎？」
「我……應該不會吧。」
喬佳妮思忖了一會兒才聳聳肩：「我寧願跟公司簽不婚不育協議。」
很多公司會在聘用高層女性員工時額外提出有年限的不婚不育協議，這個協議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女性高層的升職壓力。
雖然只是治標不治本。
唐凱笑了笑正準備說些什麼，手機忽然響起，他拿起來一看，眼神微變。
那是一條短訊，內容很簡單。
「一切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