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古人的手段(上)

第255章 古人的手段(上)

以許緣心的實力與風采,戰鬥本應是一副很美妙的畫面。

不似寧舒那般浴血拔劍,或者其餘修士那樣動輒缺胳膊少腿的狼狽樣兒,而是應該如謫仙般站在原地,衣袍翩翩間,仙光閃耀,不需要什麼大幅度的動作,對手便被擊敗,而自己則不染塵埃,依舊絕世。

她本應該是如此。

但在這次聖湖之行,戰鬥雖不多,可每一次都耗盡了她的法力。

因為每一次都超出了她的能力。

這並不常見,可在這個地方每時每刻都會出現。

弱水上喚醒老河神,雖不狼狽,但一身知夢上品的修為在短短几句話之內就被消耗的一乾二淨,可見其中的難度,此刻在這洞窟之中與寧舒配合,則更是困難。

雨幕的裂縫從出現到消失只在電光石火之間,可能在寧舒劍尖觸碰到的那一剎那就會閉合,而許緣心則需要在這個時間內將符籙打進去。

手上混沌氣繚繞,原本稍微紅潤了一些的臉色瞬間蒼白下去,白色的衣袍被法意帶著的氣流揚起,撕割出一道道口子,裸露出下面白皙的皮膚,原本扎在背後的長發也披散開來,像是從天而降的黑色瀑布。

衣袍上除了被撕破的口子外,還有雨水混合著泥土的大片污漬,加上披頭散髮的樣子,不像是仙宮下來的仙子,倒像是市井街坊里因為雞蛋被人少裝了幾個,從而與人爭執撒潑的愚昧婦人。

但與愚昧婦人只是外形上的相似,那眼中的透徹凝重卻是在任何地方都見不到的。

符籙進,紫劍退。

寧舒被雨幕反震的力量向後急速退去,與其說是退,不如說是被撞飛出去,像是膀大腰圓的壯漢用力甩出去的流星錘。

洞窟本就不大,沒有足夠的空間提供給這個人形流星錘作緩衝,如果任憑這個勢頭衝下去,只怕寧舒會與洞窟石壁來一次親密接觸。

其結果只有兩種,一種是寧舒的身體足夠結實,可以一頭扎進石壁深處,另一種是石壁足夠堅硬,寧舒撞上去筋骨寸斷,就此魂飛魄散。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看上去都格外凄慘,而寧舒此刻一劍刺出,已經沒有力氣來將自己的狀態進行改變。

身後只有許緣心,但她將以全身法意灌輸的符籙打出后也沒有什麼餘力了,儼然從一個知夢上品的修士變成了一個弱女子。

可許緣心畢竟是許緣心。

符籙打出的一瞬間,她左手一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將倒退的寧舒從原本的運行軌跡上硬生生的接引過來。

就好比有人將狂奔的野馬突然拉住並且強行掉頭,而寧舒倒退的力量又哪裡是野馬賓士可比的。

刺啦一聲,少女左臂的衣袖碎成一片片,像是翩翩蝴蝶散去,露出下方纖細嫩白的小臂。

一口鮮血噴出,許緣心只覺得自己左臂如同火燎一般刺痛,臂骨似乎都要從中掰開。

不過好在這樣及時的動作大幅度減弱了寧舒後退的動力,可饒是如此,二人還是一同撞到了身後的洞窟石壁上。

和出手前一刻同樣的背靠石壁,這會的寧舒感覺卻完全不同,他本意的確是想要打開鹿血面前雨幕的一絲縫隙,但卻沒想到那一滴雨居然可以反彈他的攻擊。

凌厲的殺氣雖不至於摧毀施法者本身,但那一股巨力卻讓寧舒感覺整個人都要散架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透著陣痛,握著劍的手都顫抖著不曾穩定。

再看身旁許緣心,同樣臉色蒼白,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不斷地向下流淌,披散開的長發與汗水混合在一起,凝成一綹一綹的髮結。

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僅僅只是為了將符籙打進鹿血身體上。

結果也證明二人這極為默契的配合的確達到了目的。

雨幕散開,骨牆炸裂。

鹿血座下那個白骨堆肉眼可見的縮小了兩圈,而鹿血也從端坐的姿態變得有些狼狽,他身體搖晃著,身上的衣袍全是血漬,眼中儘是血光,很明顯,許緣心的符籙擊中了他,並且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但並沒有許緣心所預料的那樣大。

......

......

弱水所形成的雨幕,強者白骨所構建的圍牆,都沒有能夠阻擋得了纏繞著混沌氣的玉虛符,尤其還是許緣心的巔峰一擊,已經不弱於她本身歸虛境的法力。

而鹿血被囚禁萬年,身上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實力,甚至連精氣都散的差不多了,不然他也不至於去生食人肉,這道玉虛符籙擊打在他身上,付出的代價不可以量計。

為了擋下寧舒那一劍,先前吞食靈感大王所補充的能量已經消耗殆盡,接下來硬接許緣心一擊更令他將自己最後一絲精氣也搭了進去。

「你居然將劍道修行到了這種程度?」

鹿血很詫異寧舒的那一劍,因為他是這洞窟中雨水的掌控者,又修行了呼風喚雨之術,哪裡又會不知道要破解雨幕的不易。

雨水億萬滴,其中只有一滴是破綻,而寧舒的劍尖剛好就刺在了那一滴雨珠上。

談何容易?

比之大海撈針也不為過。

若是說寧舒是蒙的,鹿血根本不信,因為他能感覺得到,當寧舒出劍時,目的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那一滴雨。

不關乎境界,僅僅只是對劍意的理解程度。

鹿血顧不上擦去下頜的血水,任由著它落在盤坐著的膝蓋上,感慨著說道:「我本以為自那位之後,世間再未有如此劍修,尋常人持劍,大都是以劍御人,而你修劍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以人御劍,這漫長歲月,你是我見到的第二個。」

他並不知道,那日自寧舒在離恨小樓湖邊枯坐七日踏上修行之時,寧舒手中的劍早已與自身融為了一體。

寧舒大口地喘著粗氣,嘴中不斷地向外噴出血沫,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有一塊烙紅了的鐵棍在自己胸膛上捅,他看著鹿血嘴唇的一張一合,再三回味下,終於是聽清了他在說些什麼。

寧舒並不知道鹿血口中的那位劍修是如何踏上修行路,更不知道那位是怎樣修劍的,但此刻的讚美絲毫不能讓寧舒放鬆警惕,即便受了如此重的傷。

頭腦模糊間,許緣心慢慢靠了過來,也只有這樣肌膚溫熱的觸感才能讓寧舒知道自己還在人間。

許緣心痛苦的咳嗽了兩聲,似是帶著歉意低聲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麼......那符籙本能夠擊殺他的。」

「沒事......我也不知道,可看他的狀態,似乎不比我們好到哪去。」寧舒向前方看了一眼后安慰道。

按照許緣心的預計,她打出的玉虛符籙本該將魔胎滅殺,可沒想到卻並未如此。

魔胎依舊活著,雖然極為狼狽。

鹿血冷笑著,卻不似之前那般瘮人,斷斷續續的笑聲中夾雜著痛苦的吸氣聲。

「我毀於那位手中,現在卻能將你吞噬,真是天道好輪迴。」

寧舒在平安城時,曾不止一個人說過他有修行天賦,可世人皆知,有天賦和能修行是兩回事,若是沒有人指點,或是機緣不夠,只怕縱是有長生之資,也會像凡俗那般容貌衰老,直到死去。

後來因為老書生故去,剛好又拿到了太府進修名額,這才能夠離開平安城,踏上前往太府的路途,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可能寧舒會順利的考入太府,得到太府先生的指點,然後成為天涯八子之一。

但世事偏偏有意外。

根據兜率宮金角大王所說,他在徐家村被陰三射中的那一箭,將他原本的修行根基毀了,但又經過生生造化丸的修補,除卻拉回他的生命外,又重新搭築了他的感知天地,但畢竟是罕見的仙丹,藥力實在太過霸道,沉澱在他體內的那一部分根本化解不開,所以即便他踏上了修行,也無法活下去。

之後在離恨小樓聽法,在湖邊枯坐,這才找到了屬於自己特有的法意,並且將人,感知天地,五十弦融會貫通,一步達到神思境。

一路的艱難,此刻聽著鹿血對世事無常的感嘆,寧舒想了想說道:「雖然聽不懂你所說的,但能不能放她走,留我一個人在這。」

他並不理會許緣心倔強的眼神,接著說道:「有了我你一樣能出去,而且外面的世界說不定有更好的神魂等著你,我就知道有一個妖族的修士,號稱無量山千年來天資第一人,想必能滿足你的要求。」

鹿血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片刻后搖了搖頭說道:「那遠在天邊的哪能與眼前相比,妖族千年第一人又如何?這般比起來,倒是輕薄了你身旁那位小丫頭。」

「況且......你真的認為自己能夠逃出去嗎?」

說到這,鹿血艱難的俯下身子,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用舌頭舔著一根骨手上捧著的雨水。

寧舒沉默,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胸腹中火辣辣的疼,只能這般靠在石壁上,任由雨水沖刷。

骨堆上趴著的人舔著雨水。

石壁上靠著的人淋著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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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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