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深宅8

民間素來相信人有三魂七魄，也便有了「燒七」的習俗。人死後一年去一魂，七天燒紙去一魄，燒七次，魄便盡去。

頭七要燒的紙是在第六天燒的，第七天只要為回家的鬼魂備一頓飯就行。

因着蘇寂是李謇名義上妻子的原因，第六天晚上難得把她放到院子裏燒紙了。

看着跳動的火光，她有些怔然，明明嫁到李家沒多久，卻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心裏疲累到滄桑。

她現在竟還在為從未見過面的夫君燒紙......

不知道明日是否真能見到他。

燒完紙，丫鬟便毫不客氣地把她請回房裏。

說起來自東廂以來她就沒再遇到新婚夜那樣的事了，不知是什麼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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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七早上，李宅上下皆忙忙碌碌，門外的丫鬟也不知道去忙些什麼了，門口空無一人，門也沒上鎖。

如果不是她太過執著於六姨娘的死，李老爺或許根本不會把她關起來，因為她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起碼在他們眼裏是這樣的。

蘇寂推門出了屋，天上陰沉沉的，分不出是傍晚還是清晨，宅子裏上下圍繞着陰詭的氣氛，奇異曲調的吟唱聲忽遠忽近，傳遍宅子的每一個角落。

她站在一棵樹後面，看見一些穿着長袍大褂，褂上畫着符咒的人正在李老爺住的主屋門口邊邁著彎曲的步子邊洒水。

按他們的角度來說，是灑「凈水」驅邪。

顯而易見，李老爺請了法師來驅邪，今日又正是李謇頭七的日子，他莫不是想驅李謇的鬼魂？

怎麼看他對李謇的態度也不是對兒子的態度。

腦海中浮現出六姨娘的話：「......只有兩個孩子，男的那個還死了嗎？」

據說李夫人的死法和李謇的相同，結合李老爺冷漠的做法......難道李謇並不是李老爺的兒子，而是李夫人和他人所出？

這麼想的話，李老爺的行為倒是有了解釋，可李老太太呢，她分明並不厭惡李謇，還給他做了法事，如果李謇是兒媳出軌的產物，她又怎會如此？

一團迷霧繞着眼前，模糊了那些有可能的真相。

「嫂嫂？」一道聲音突兀從身後響起。

被人發現了......蘇寂頓了下，態度自然地回頭看她：「不過是出來透透氣，現在就回去了。」

說完，她轉頭往東廂走，不想李澈又叫了她。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她上前走到蘇寂身邊，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平淡以外的情緒：「嫂嫂無論想做什麼，我都會幫着嫂嫂的。」

她的眸色有些黑沉，直直看着她，蘇寂想側臉躲開那道視線，卻忍住了，她對上她的眸子：「如果我想離開李宅，你也會幫我嗎？」

似乎不該問這麼凌厲的問題，因為她之前確實對她不錯，可這偏偏又是她想知道的......蘇寂垂眸等着她的答案。

李澈抿起唇沒有說話。

答案便顯而易見了。

蘇寂轉頭離開，留下最後一句話：「我能理解，這不是你的錯。」

身為李家的人，自然也要幫着李家保守秘密。

她沒再回頭，也沒看見身後的人卸下面具之後露出的，帶着詭異笑意的臉。

是吧......這不是她的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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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預感到什麼，晚飯的時候蘇寂吃的特別多，吃完飯也才酉時，離到子時還有兩三個時辰。

是很長的一段等待時間。

秋天天黑得不早不晚，將將日暮的時候，沒有日頭便顯得灰暗，蒙上李宅的冷調，看起來和夜裏也差不多了。

門外的丫鬟至始至終都沒回來，她便去院子的石桌邊坐着了。

不知道今晚過後還能不能再見到這世間的形色相了，能多看一眼的時候，看一眼也無妨。

雖然她其實並不留戀。

不明白的是胸口為什麼會有不甘的情緒。

這不甘跟六姨娘和春芽無關，卻也說不清跟誰有關。

思慮久了，頭反而會痛，蘇寂便也不想了，怔怔對着石桌發獃。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裏有黑霧瀰漫，帶着冰冷的氣息，吸進去冷到氣管，她忍不住咳了一聲。

搓了搓手臂，轉身進了屋子。

並未到子時，想來不是他。

屋裏沒點燭火，漆黑一片，太過寂靜的空間里，自己的呼吸聲就顯得很重。

她關上門，摸索著走到桌邊，去拿桌上的蠟燭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摸到。

昨天分明是在這個位置的。

......不點蠟燭也沒什麼，蘇寂繞過桌子小心地上了床。

床很大，被子也大，往常都是要全攏在一起才能暖和起來，她脫了鞋躺到床上，枕着枕頭把被子往自己的方向拉......大概是沾了濕氣的緣故，被子有些重，拉了半天才拉過去一寸。

她乾脆往右翻了個身把自己送到被子裏——

有陰冷的氣息掠過耳側。

房間里沒有一絲光線，黑漆漆的彷彿處在黑暗裏的盲人。

被子裏的手指蜷了蜷，然後緩緩向前探去......冰冷而僵硬的觸感從指尖傳至腦海，下一瞬，房間里突然透進一絲冷白的光線。

慘白無色的面孔驟然鑽進眼帘，蘇寂聳然一驚，對面與她一同枕在枕頭上，不過幾寸之隔的臉上，佈滿血絲的眼睛直直睜著，死死地瞪着她。

她動了動唇：「你是......」李謇？

話沒說完，那男鬼突然暴起，眼看着就要撲過來，蘇寂繃緊神經立刻滾下了床。

「李謇？！」

她試圖讓他停下來，可對方紅着眼只想弄死她，動作一絲停頓都沒有。

夜裏一絲光亮都沒有，蘇寂被他追得一直往前跑，也不知道腳下有沒有障礙，前面是什麼，只能一刻不停得跑，稍有停頓便會被追上。

耳邊是詭異的類似於魑魅哀嚎的聲音，周身冰冷，鬼魂沒有腳步聲，你永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伸手就能抓住你。

越到前面耳邊的聲音越大，漸漸有似月色的光蔓延，隱約能看見不遠處是一條河。

而左右皆無路。

河不寬，如果跳的話有一線生機能跳過去。

蘇寂回頭看了男鬼一眼，沉着心猛地往前一躍。

鋪天蓋地地冰冷洶湧而來，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在水裏浮浮沉沉。

男鬼站在岸邊，眸里劃過一抹陰狠，伸手就要朝她抓來——

「李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