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今夜多了顆星星
秦仁一拍桌子，當即就要去找店小二算賬，卻被張小洛給一把攔住。
「沒有意義，走，我們出去看看情況。」張小洛說道。
「可樓下……」
他們剛才就是看到樓下有人對峙，馬上要兵戎相向了，他們這才退回了房間的，現在又要下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些都是渣渣，若是有寶物，肯定會來真正的強者的。」張小洛說道。
秦仁點了點頭，若是真有寶物現世，也落不到這些貨色頭上，當然，也落不到他們頭上，他們頂多是湊湊熱鬧，過過眼，看看是個啥寶物。
兩人下了樓，樓上的兩伙人還在對峙，同時外面響徹著刀兵相擊和喊殺之聲，瞧這架勢，外面必然十分「熱鬧」。
樓下的人見到張小洛和秦仁，再次一臉警惕。
「借過。」張小洛說了一句后，繞過這些人，向客棧外走去。
那兩伙人也並沒有對他們動手，任由他們離開。
到了街上，果然是好一派熱鬧景象，秦仁一個不小心，就踩到了一條斷臂。
街道兩旁的房子樑柱上，也到處是刀劈斧鑿的痕迹，還有那殷紅的鮮血沾染在上面。
「寶物動人心啊，這群人都瘋了。」秦仁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奇怪的場面。
「能殺死一個競爭對手是一個，所以現在都開始無差別攻擊了。」張小洛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瘋狂的場面。
張小洛跟秦仁來到了赤豐鎮的衙門，發現衙門都已經破敗，裏面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具衙役的屍體。
兩人走入衙門內，這裏的縣官已經不知所蹤了，只看到丟棄在地上的官帽。
「這個小鎮，怕是失陷了，脫離了掌控。」張小洛眯了眯眼。
「那咱們？」秦仁沖着張小洛眨眨眼。
「上報吧，還不如讓這寶物落入朝廷手中，哪怕把寶物賣了，也能緩一緩空虛的國庫。」張小洛說道。
「你這還真是憂國憂民。」秦仁笑了笑。
隨即，兩人開始往長安而去，若是運氣好，應當能在半途中追上冀文和聶甲臻等人。
……
長安城西北角，有一處很偏僻的院子，從外頭看起來，院落年久失修，外門上都掛滿了蜘蛛網。
然而，大家都知道，在裏面住了一位白髮如雪的老人家。
老人家和藹可親，遇上一些喜歡「鬼屋」探險的調皮搗蛋的孩子，還會給上幾顆糖哩。
周圍的人不知道老人叫什麼，只知道他有個很俗氣的綽號，黑犬。
那還是一次老頭的朋友來探望他，別人偶然聽到的。
不過那次來的朋友，似乎是個大戶人家，坐馬車來的，西北角這裏，算是長安城的平民窟了，馬車可不多見的。
那位朋友走後，老人家就在院門外，擺了張桌子，上面放滿了各種東西，棗子、豬肉、一些小掛件等等。
上面還留了個字條，上書：免費自取。
可是東西在外面擺了一下午，也不見少一樣。
畢竟，長安城民風淳樸不是？
但也不是，老人家一拍腦門，才想起來，長安西北角這塊，普遍文化水平不高，沒幾個讀書人，都是一些斗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
於是，老人家又搬了張凳子，坐在了桌子旁，見到有人走過，就吆喝上一句：東西免費拿，不要錢咯！
然而，走過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老頭，並無一人上前來拿取東西。
老人家這下可急壞了，心想這麼多東西，自己一個人也消化不掉啊，這大熱天的，若是壞了，豈不是浪費？
老人家忽然靈機一動，換了個吆喝：換東西了，換東西了啊，可以把家裏用不上的東西，拿來兌換。
果然，這麼一吆喝，老人家桌子上的東西很快就清空了，轉而堆了一堆對他來說，根本用不上的「垃圾」。
可老人家卻將每一樣「垃圾」小心翼翼的收拾到屋子內，視若珍寶般的收藏了起來。
往後一段時間，每次那個叫老人家綽號的朋友來過後，他都會在自己院子外頭支棱起一張桌子，吆喝着雜物兌換。
就這樣，老人家的院子裏，乃至屋子裏，堆滿了各種「垃圾」。
這天，老人家的朋友又來了，一些聞風而動的鄰居，已經拿了家裏用不着的東西，準備來兌換了。
但這次，老人家的朋友一直待到了天黑才走，這中間，鄰居看到又來了一輛馬車，這輛馬車長的有些不尋常，是普通馬車的兩倍還長。
再後來，這輛長長的馬車就走了。
再再後來，鄰居們沒有等到老人家的出現，他們想着，興許老人家是生病了？
皇宮內，皇帝陳廣澤站在安送殿的台階上，整個人看起來雙眼無神。
在他下方，站着一位老人，但這個老人，並不是長安城西北邊破敗院落里的那個老人。
在這個老人的身後，還有一個棺材。
「李公，老師他……老師……」陳廣澤呼吸有些急促。
皇帝何曾想到過，袁默的最後一次上朝方式，居然是躺在棺材裏被人抬上來的！
袁默，就是這位老人家的名字，一個，人盡皆知的名字。
袁默是文派之首，天下文人，都可尊其為一聲師長，其也是當今聖上陳廣澤的恩師。
袁默是一個把民生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的人，他退隱前，做了很多福澤百姓的事。
「陛下，他走了，未來的路，靠陛下自己了。」下方的老人，是袁默的摯友，李世。
「這是他最後留下的東西。」李世埋低腦袋，雙手呈上一張紙頭。
陳廣澤身邊的小太監正要下去拿，卻被他伸手攔停。
陳廣澤自己走下台階，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遲遲不敢將紙頭拿起。
最終，他還是顫顫巍巍着手臂，將紙拿了起來。
「我還想再撐一撐，但是……」
紙上是一行未寫完，也可能是已經寫完的字。
陳廣澤眼眶紅潤，可他知道，自己不該流淚。
袁默走了，他的未來，可能會變得更艱難。
袁默身為文派領袖，一直是天下文人崇拜的偶像，有袁默在，陳廣澤可以少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例如，天下文人不至於群龍無首，到處興風作浪。
袁默一走，有心人可能會趁此空檔，扇動一些讀書人，做一些他們讀書人不該做的事。
「李公認為，應該告知天下嗎？」陳廣澤咬着牙問道。
「陛下願意嗎？」李世反問道。
陳廣澤陷入沉默，他不想曝光袁默的死訊，他想瞞一瞞，這樣他能有一段緩衝的時間，來進行佈局安排。
可若是如此，袁默生前已經為國為民鞠躬精粹了，現在就連死了，自己還要利用他，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陳廣澤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幾根髮絲被他揪了下來，嚇得一旁的小太監大氣都不敢出。
「發訃告，致天下。」陳廣澤深吸一口氣，繞過袁默的棺材時，眼睛幾乎是閉起來的，他不敢去看，更不敢揭棺看上一眼。
不是害怕，而是因為心中太痛，怕看上一眼后，內心會崩潰。
陳廣澤走後，小太監立刻將散落在地的頭髮撿了起來，這可是「龍鬚」啊！
袁默與世長辭的消息，像是一股颶風一樣，席捲了整個大梁。
「那個興修水利的袁公死了？」
「那個建橋鋪路的袁善人去世了？」
「袁先生，您永遠是我們文人的精神領袖。」
所有人都難以接受這個消息，不少人為此特意趕往長安去求證。
「我們居然跟袁公做了十幾年鄰居……」
一些人通過蛛絲馬跡，找到了袁默生前的住址，那個破敗的小院落。
直到此刻，他的鄰居才明白他們邊上住了一個怎樣的偉人。
「哎呀！黑犬，組合在一起，不就是默嗎？」有腦子好的，反應過來為什麼這個老人家的綽號就黑犬了，不就是把默拆開來嘛。
走進袁默的院落，眾人發現，這裏都是各種各樣的「垃圾」。
來圍觀的鄰居們頓時有些慚愧，這都是他們不要的東西。
原來，袁默一直在用這種方式，幫扶著周圍的鄰居們。
他就算退隱了，也不忘幫助身邊有需要幫助的人。
袁公之大義，天地可鑒！
入夜，陳廣澤屏退了左右，一人坐在御書房門前的台階上，抬頭望着夜空，眨巴了幾下眼睛。
透過稀疏的雲層，他看到了夜空中多出了一點亮光，緊接着那亮光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就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在這顆閃耀的新星邊上，忽然又出現一顆明亮的星星。
陳廣澤心中咯噔一下，起身快步來到安送殿，看到李世趴在袁默的棺材上睡著了。
陳廣澤呆立了片刻，隨後吩咐了下去，讓人再送一口棺材進宮，要和袁默一樣的。
距離長安不遠的一處林子內，張小洛和秦仁倚靠在大樹上，他們沒能在半途追上冀文和聶甲臻，所以只能一路回長安了。
「小洛，我怎麼感覺，今夜的星星，比往常多啊。」秦仁忽然說道。
「對，多了兩顆。」張小洛點了點頭。
「這你都能數出來？吹吧你！」秦仁白了張小洛一眼。
「的確是多了兩顆啊。」張小洛抬起頭來，看着那兩顆最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