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心底的敵人（日萬的第8天）

換做是其他人，或許並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畢竟別人的死，與自己有什麼關係？更別說這些平民只能算是認識。

小女孩看見如此殘忍血腥的一幕，平時熟悉親切的人，剎那間無力倒下，像自己的媽媽一樣，生命消失。

她不敢再看，抱著艾鹿的腿躲在身後，渾身顫抖。

艾鹿的雙手握著聖杖，火系魔印的能量通過她的雙手不停往光盾涌動補充。

在雷爪電擊鳴聲，艾鹿的眼眸透露著憤怒糾結，此時的她飽受內心的折磨。

她之所以沒有選擇離開山莊，目的就是為了救下這些無辜的平民...

然而現在的她，卻還在支撐堅持著，無法及時救下大家。

可她卻要親眼看著認識熟眼的平民們一個個倒下...

「你...你無恥！」

帶頭獵人彷彿像聽到了誇獎一般開心，大笑幾聲，而後提著滴血的長劍朝其他平民走去。

平民們絕望地朝旁邊挪動，孩子哭喊著，聲音無比刺耳，讓艾鹿感受到痛苦與絕望。

其他倒地的獵人，有些已經悠悠醒來，他們見到場下的狀況，在帶頭獵人的指揮下，紛紛撿取自己的武器，朝平民們走去。

獵人們腳踩著想要挪動的平民，高舉手中的武器，臉上笑著。

帶頭獵人大聲問：「艾鹿小姐，你想清楚了嗎！」

「你們不能這麼做...」艾鹿雙眼泛出眼淚，內心的痛苦令她難以忍受，話語略帶哭腔:「你們不能這麼做！」

帶頭獵人咧嘴一笑，落下了手中的長劍，其他獵人見此，彷彿看到了信號，也紛紛落下了手中的武器。

無情。

冷血。

平民們死前的吶喊，震耳欲聾，讓艾鹿的心在狠狠顫抖。

彷彿有人拿著鎚子，狠狠在她的心臟一下...一下地敲打。

燃燒的屋子，濃煙滾滾。

獵人們在笑，笑艾鹿的悲傷，他們覺得能夠見識到人人皆知的艾鹿竟然會因一群平民變得如此，感到好笑不已。

「你們...你們...都得死！！」

艾鹿彷彿失去理智一般，在光盾內高高舉起聖杖，而後聖杖重回地面，悶聲一響，她光盾周圍漣漪一道魔法氣浪席捲周圍。

獵人們見此頓時心一緊，魔法氣浪吹得他們心悸，可見雷爪依舊鉗住艾鹿的光盾並沒有變化，大家又紛紛鬆了一口氣。

這些...可都是擁有生活希望的平民...

你們那麼能將他們殺死...

他們怎麼能死！

艾鹿抬眸，雙眼泛起血絲，面容一改之前的溫和，轉換的是冷漠、憤怒！

獵人們見此還想嘲笑艾鹿幾句，忽然他們察覺到了不對勁。

山莊地面開始微微顫抖，然而顫抖還在加劇！

獵人們滿臉驚恐，有些站不住腳的獵人抱起地上的石頭，更有些人似乎看出異變是由艾鹿引起的，舉起武器就朝艾鹿奔去。

然而地面顫抖得愈來愈激烈。

眨眼間，地動山搖，人們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竟除了艾鹿的光盾內，山莊的一切都在晃動，崩塌！

燃燒的屋子塌落，砸在地面上的獵人。

準備襲擊艾鹿的獵人，也頂不住地面這般顫抖，站不穩當場摔倒在地。

「你們死不足惜...」

土地崩塌，忽然其中伸出無數只黑手。

黑手扭曲幽暗，好似能將火光都吸引進其中。

山莊地面各處崩裂的土地，冒出的黑手環繞在周圍，它們好似有意識般，伸出地面后，開始朝周圍任何有形狀的物體抓去。

獵人們就算經歷再多的戰鬥，何時見過這個場景？

「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獵人們驚慌失措，地面不再顫抖后，有人甚至站起來拿起兵器朝黑手砍去。

然而黑手好似沒有形體，武器掠過黑手一點反應都沒有。

「沒有形體？！」

忽然，一隻黑手抓住了此人的腳踝，令他目瞪口呆。

這不是沒有形體的黑手嗎？怎麼能抓到東西？

黑手一緊，他感受到巨大的力量，頓時被撂倒在地，摔得頭暈眼花。

「這...到底是什麼啊！」

然而周圍土地無數的黑手彷彿感應到了什麼，朝他涌動而去，

黑手抓住了獵人的頭，抓住了他的手，抓住了他的軀幹...

他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了，黑手明明沒有形態，為何卻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啊....！！啊！！」

黑手在拉扯他，獵人感受到無比的痛苦，自己的手被黑手們強行拉扯著，他想反抗，然力氣卻比不過黑手！

像他一樣狀況的人並不少，其他獵人就算想閃躲黑手，但是卻發現黑手的速度並不慢，輕易就能捕捉到他們。

在獵人的驚慌大喊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崩開了...

清脆的一聲咔嚓。

伴隨著痛苦的叫喊。

「啊！！我的腳！」

黑手根本不在意人的傷痛，幾隻黑手鉗住人的腳，四下拉扯，頓時將腳給撕裂崩開。

腳強行被黑手扯開，露出森森白骨，血肉模糊。

鮮血從傷口處如同煙花綻放，朝天空激蕩起一陣陣紅色的雨，灑落在殘破的地面上。

然而他還沒哭喊多久，不單單他的腳，就連他其他身體部位，也逐漸被黑手籠罩。

黑手們擁擠著，強行扯開他的身體...

白骨掰開，鮮紅血腸流淌在土地上，他甚至忘記了哭喊，忘記了疼痛，最後的意識，讓他看著一隻黑手，緩緩蓋在他的腦門上...

「神啊...這是什麼...」

這不是天堂，也不是人間。

而是地獄。

小女孩冒出個頭，見眼前的世界滿滿的都是黑手。

黑手拉扯著人，拉扯著房子，拉扯著一切！

好似要將一切都要拉扯粉碎一樣！

痛苦著，呼喊著，吵鬧著，流淌著...

小女孩瞳孔變小，目瞪口呆，她的腦子好像在顫抖...

來自心底深處的恐懼，在騷動...

艾鹿雙手握著聖杖，低著頭合上眼，聽著骨頭崩裂鮮血流動聲，她毫無動靜。

猙獰雷爪的最後殘留的魔法能量逐漸消失，化為晶瑩的紫光，消散在空中。

艾鹿見此，抓著聖杖的手微微鬆開，其身上的光盾以及腳下的魔法陣頓時消失。

血腥交織著柴火廢土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股濃厚的味道，讓艾鹿難受不已。

她抬頭，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場景，瞳孔微微顫抖著，抿著嘴，似乎有些悲傷。

屍首遍地，殘骸被黑手拉扯斷，殘臂斷首，血液四處。

森森白骨，混濁的肉腸子。

沒有人在哀嚎，耳邊只有安靜的柴火聲，以及黑手們『蠶食』的聲音...

黑手們好似感覺情況以及差不多，緩慢地各自鬆開手，重新回到地縫裡。

地面崩塌，血骨遍地，大家交織在一起，分不清你或我。

艾鹿不由屏息，面色發白，黑魔法她終究還是難以控制。

明明她已經刻意在控制了，但是威力波及依舊那般的大...甚至連平民們的屍首都尋找不到了...

艾鹿，你後悔了嗎？

這個結果，是你想要的嗎？

艾鹿想到什麼，渾身一顫。

對啊，自己還拯救了一個人...她就在我身後，我並不是什麼都沒做。

艾鹿緩緩扭過身子，看見小女孩驚恐地坐在地板上，看著周圍的景色，渾身顫抖著。

她左手持著聖杖，掛著疲憊的淡笑，伸出右手，想要撫摸小女孩的腦袋。

「沒事了...」

小女孩聽到艾鹿溫柔的聲音，不由驚恐抬頭，艾鹿的微笑此時在她眼中，不再那麼和藹可親...

「怪物啊！」

小女孩猛地向後爬起跑去，想要遠遠離開艾鹿。

她跌倒，喘著重氣，爬起來依舊朝外面跑去，雙眼滿是淚水，腦子全是恐懼。

「怪物啊！！」

艾鹿臉上的笑容一僵，手定在空中，彷彿中了石化術一般。

過了會，艾鹿彷彿才回過神，她緩緩抬起頭，看著小女孩離開的背影，露出了苦笑。

是啊，眼前的敵人我能解決。

但是心底的呢？

艾鹿就這樣，站在原地望著小女孩奔跑著，她有些無動於衷，好似在發獃。

天微微亮，遠邊的田野山頭，晨陽終於緩慢升起。

今日第一縷陽光，投射在艾鹿絕美的臉蛋上。

臉蛋掛著些許灰塵，白絲祭祀帽下那對深邃的墨眼，緩緩落下一行淚。

淚水劃過臉頰，滴落在這片土地上。

誘人的紅唇，掛著沉默的苦笑。

好像在悲觀，好似在開心，更像是在痛苦。

她持著聖杖站在那，迎接晨陽。

而陽光逐漸照射到艾鹿背後的場景。

那一片得血污、狼藉，骨頭在血液的稱托下，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無比的耀眼。

「徐沐...你不是和我說過，只要足夠強大，就能擁有許多嗎？為何我感覺...我什麼都沒擁有呢？」

艾鹿靜靜地站著，忽然她耳朵微微顫抖，她聽到山莊遠處傳來一陣陣馬蹄聲。

有一群人在朝她靠近...

......

野外道路，隊列馬騎，而後跟隨著三輛馬車。

馬車旗幟標杆著希尼皇室的徽章，若是有其他人見此肯定驚訝得很。

難道這行小軍隊，有什麼希尼皇室的人在其中嗎？

隊列最前方的是名表情肅然的男子，起身穿半式鎧甲，肩甲下是有力的肌肉，腰間的魔晶長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主人，再過五天，我們就能到安格爾城附近了。」

一位同樣身穿半式鎧甲的女子騎馬而上，來到首列男子的身邊，其灰色的秀髮紮成馬尾在背後一甩一甩，背後掛著雙手劍。

徐沐扭頭看了眼貝雷絲，微微皺眉：「還要五天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主人。」貝雷絲微微嘆息，「我們現在已經在王國東部，隨時都可能遭遇到凱烈王國的人，必須要身穿鎧甲前行。如果不用身穿鎧甲的話，或許還能再早幾天。」

徐沐俯身看了看馬兒的狀態，見它微微氣喘，不由嘆氣。

這個世界的馬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冷血馬，另一種是熱血馬。

例如徐沐騎下的馬兒就是冷血馬，冷血馬行動有些遲鈍，性子沉穩對外界環境刺激不敏感，體型也比較龐大，容易飼養，通常都是用於勞作拖拉馬車，像拉馬車的馬兒都是冷血馬。

熱血馬相比冷血馬的話，熱血馬對外界環境刺激反應強烈，性情也極為剛烈，是最有精神的馬，奔跑速度極快！

不過也極為難以駕馭，如果不是馬術老手，騎上了熱血馬也是有一定危險的。

畢竟徐沐這次出征，是有私人任務的，無法讓每個人攜帶兩匹馬。

這才使用了冷血馬。

可就算如此，冷血馬扛著一個人身穿鎧甲帶著武器，怎麼也頂不住高強度的跋涉。

「你打探清楚了嗎？聖女列隊在安格爾城？」

貝雷絲搖頭：「主人，那些農人、野外商人，只是見過聖女列隊，知曉列隊出發的方向而已...聖女不一定會在安格爾城定點，可能會在安格爾城附近的小鎮並不奇怪。」

「不管如何，我們現在都要快速尋找到聖女列隊...」徐沐皺眉，「不知為何，我心裡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是！」

就在這時，兩人列隊前方有馬蹄聲跑來，抬眸一看，是列隊安排的斥候。

畢竟軍隊前行，自然要分散出斥候向外提前探查消息，若有突發事件便回頭稟報。

這也是貝雷絲教給徐沐的。

對於打仗行軍的知識，徐沐知曉這方面他並不熟練，就信任的將軍隊指揮權交給了貝雷絲。

斥候並沒有穿鎧甲，他騎馬來到面前，喘著氣，臉色緊張。

「主人、貝雷絲！前方有個農莊，農莊陷入戰亂，許多屋子都著了火，裡面還有人在廝殺平民！」

徐沐皺眉，臉色微冷。

貝雷絲詢問：「有看清那些侵入者的來路和旗幟嗎？」

「太遠了，看不清...也並沒有看到有惹豎立旗幟！」

貝雷絲不由自我叨叨：「難道有賊徒趁亂襲擊農莊？」

「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去看下。」徐沐擺手吩咐，「全隊繼續前進！讓馬兒小跑起來，就當熱身了！」

「是！」

軍隊行駛的速度頓時加快了不少，軍隊中第一輛馬車的窗帘被拉起，露出一個可愛的臉蛋，眨巴眼朝外面看著。

打開窗，斯蕾塔問周圍的侍衛：「是發生了什麼嗎？怎麼行駛速度變快了。」

「小主人！前往有農莊遭遇劫掠，主人要求大家前進趕往！」

斯蕾塔微微目瞪：「農莊被劫掠？！」

貝緹娜在馬車將斯蕾塔從床邊拉了回來，淡然笑道：「你好歹是徐沐的妹妹，不要這麼一驚一乍的。」

「貝緹娜姐姐，農莊可是被劫掠了啊！」斯蕾塔面露狠色，「這才到王國東部多久？就遇到村莊被襲擊！不管他們是他國的侵入者，還是賊徒，都該死！戰亂時候，不為王國奉獻力量就算了，還在這給大家添亂，危害自己人！」

貝緹娜見斯蕾塔如此，不由淡笑搖頭，她看得可就比斯蕾塔淡然多了。

「好啦，消消氣。斥候既然回報消息，說明地點不遠，到時候就知道了。」

軍隊行駛不久后，終於來到了被襲擊的農莊。

農莊樣貌還沒看清，就見濃煙滾滾上升，這看的徐沐直皺眉頭。

在貝雷絲的指揮下，軍隊的馬騎緩慢的散開。

軍隊停下，斯蕾塔便從馬車下來，朝前方走去。

貝緹娜探了個頭，見斯蕾塔這般模樣，不由搖頭將門重新合上，她並沒有下車的打算。

在她的思想觀念中，不過是農莊被襲擊而已，雖然事肯定是要管的，卻沒必要這般著急，此事自然有徐沐會解決。

自己現在就拋頭露面，反而對徐沐不好。

斯蕾塔來到前方，騎隊很懂事的讓開道路。

來到前方，朝農莊一看，墨眼瞳孔不由變小，臉色不由凌然起來。

農莊許多屋子都燃起了火，平民們在農莊四處逃竄，而他們的背後有身穿輕甲的男子，提著兵器正追殺著。

慘叫聲傳到斯蕾塔耳中，令她氣憤。

她身為騎士隊長的妹妹，一直以某些光明的正義、秩序約束自己。

儘管私下她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這次出征，被眾人所期盼，都認為她斯蕾塔小姐會和她哥哥一同守護希尼王國。

演戲久了都會入情，何況斯蕾塔呢？

斯蕾塔又連忙來到徐沐的馬兒下：「哥哥，不救農莊的人嗎？我怎麼見大家沒什麼動靜。」

徐沐見斯蕾塔的表情，不由溫和一笑：「貝雷絲自己會安排。」

「貝雷絲？」

就在兩人談話間，又有斥候跑來，他來到貝雷絲、徐沐面前，沉氣道：「主人、貝雷絲，農莊外圍並沒有人『望風』，看樣子並不是凱烈王國的士兵。」

貝雷絲怒哼一聲：「這裡若是已經有了凱烈王國的士兵那才叫稀奇！我們才走多遠！不管如何，這些人敢襲擊農莊，都該死！我剛剛讓其中的小隊分散出去，他們到了沒？」

「他們已經沒問題了，只要主隊衝鋒，他們就從后圍襲擊，必定不會讓他們有衝進林子的機會！」

「好！」

貝雷絲單手向背後一拔，雙手劍鏘的一聲罷了出來，劍尖朝下不停擺動，她另一隻手往馬屁股的袋子摸出個直角頭盔。

頭盔戴在腦袋上后，抓好韁繩掃視一圈周圍的騎隊，眼神犀利：「拔出武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