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讓過去過去
眼前這個名叫貝緹娜的女孩,雖然笑得很親切溫柔,可從那雙淡藍色的眼眸中,斯蕾塔看出她是個極其理智的女孩。
看人敏銳的斯蕾塔,從不懷疑自己的直覺。
艾鹿的眼神與貝緹娜的眼神完全不同,艾鹿那深邃感性的雙眼,看任何人都會令人如沐春風,溫暖不已。
可貝緹娜的眼神卻讓斯蕾塔感到壓力,如同巨石屹立在面前的壓力,那股高貴家族培養出的自信,不是輕易能夠打破的。
斯蕾塔內心感到吃驚,可貝緹娜同樣感到驚訝。
貝緹家族在希尼王國舉世聞名,基本王國的人民見到貝緹家族的人,誰不驚喜?就算斯蕾塔不是出身於希尼王國,可貝緹家族在世界的名望也不低。
見面前知曉斯蕾塔平民出身的她,還以為斯蕾塔會有慶喜激動之類的感情。
然而並沒有...
只有在這觀念一方面上,才顯得徐沐與斯蕾塔無比的相似。
兩兄妹都是無神論者,都信封『自己想要就要靠雙手爭取』。
也因此,兩兄妹那同是一臉不卑不亢的姿態,讓貝緹娜深感『這兩兄妹確定不是親的?』錯覺。
從聊天中,貝緹娜也了解到斯蕾塔對於自己的接受,可心底的隔閡卻也坦露無疑。
好在貝緹娜也沒過於在意,若是見一面斯蕾塔就完全坦露心意,她反而要感到奇怪了。
兩個女孩在茶桌上不停試探,然而透露出的消息都不多,暗箭爭鋒中,就連一旁的貝雷絲都察覺到兩人對話中的特殊氣氛,而徐沐卻打起哈欠來。
對他而言,貝緹娜進入自己家已經是很難改變的事情,半年來的相處也讓他在逐漸接受此事。
對於感情一直想得很簡單的他,還以為兩女孩『客套』這麼久,竟然還不嫌悶得慌。
這時,有位女僕來到。
「主人、小主人。貝緹娜小姐的卧室已經安排好了。」
斯蕾塔可愛的臉蛋展露笑容:「路途遙遠,貝緹娜姐姐坐馬車也累了,可以去卧室看看環境如何,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都可以與我提。」
貝緹娜微微眯眼,淡笑:「那行,我先去卧室休息下。」
領路的工作便交給諾雅,隨後在諾雅的帶路下,貝緹娜離開了庭院。
待貝緹娜離開后,斯蕾塔不由鬆了口氣。
而諾雅的離開,服侍的工作自然而然落在爾藍身上。
「哥哥,這次你回到都城,準備待多久?」斯蕾塔重新整理下情緒,認真問。
「怎麼,我才剛回家,就惦記我幾時滾蛋啊?」
「瞎說什麼呢!」
「短則幾個星期,長的話...可能三四個月。」
斯蕾塔微微目瞪:「這麼不確定么?」
她並不傻,徐沐的突然回來,必然是有事發生。
「我回都城,拋開其他的不談,主要的是為了露婭。」
露婭前面就已經知曉,不過在這麼多人面前被提起,倒是害羞起來。
爾藍不由挑眉,貝雷絲不以為然。
斯蕾塔皺眉,手指在茶杯沿上打旋,問:「是因為托拉與家裡的衝突嗎?」
「這只是一方面...」徐沐看了眼爾藍,思索了會緩緩說:「露婭在都城的出現,其代表的意義沒那麼簡單。」
斯蕾塔看了眼露婭:「有什麼需要顧慮的么?」
「露婭本身不特殊,但是她所代表的身份很特殊。」
「雖然妹妹這麼說不好,可畢竟露婭只是個森林人而已...沒什麼其他特殊的地方吧?」
徐沐笑著搖頭:「斯蕾塔,你的進步很大了,可是你對於王國內潛在的事情知曉的還很少。此事或許貝雷絲會知道一些,就連露婭,以及爾藍都不一定知道。」
斯蕾塔看著灰腦袋,性子大大咧咧的貝雷絲:「貝雷絲她知道?」
貝雷絲一愣:「露婭的特殊?不就是露婭身為主人的隨從,這代表了森林人在王國的出世,也代表了森林人有可能會支持皇室么?」
斯蕾塔、爾藍、諾雅紛紛一驚,而露婭本人依舊後知後覺,沒醒悟過來。
「貝雷絲,這事你怎麼沒和我說過?」
貝雷絲大吃一驚:「小主人,這件事你們不都應該已經知道了么?我看對露婭來到家中,大家都淡然得很,我還以為你們都有辦法處理了呢。」
斯蕾塔不由頭疼,爾藍也無語起來。
徐沐笑了幾聲,解釋道:「百年間,森林人一直避世不出,在北方森林安穩的生活,他們從不參與人類王國的鬥爭與戰鬥。可以說持續了許久,這件事還未被打破,許多貴族朝北方森林的森林人跑出橄欖枝,卻被森林人拒絕。可以說森林人的地位演變成這般地步,其種族的特殊性是一回事,另一邊也有其他人的助力波瀾。」
「是妹妹想得太簡單了。」
「這又不怪你,要不是我與露婭認識交流了一番,我也不會知曉這件事。」徐沐摩挲下巴緩緩道:「森林人相比人類,優勢太大,先天雙系魔印,壽命極長,是人類的幾倍有餘,這也使得他們的魔法能力遠遠強於人類。可以說,在貴族眼中,森林人完完全全就是可以用於戰爭的兵器。」
露婭聽聞戰爭兵器一詞,渾身不由一顫,或許是想到了什麼壞事。
「戰爭兵器...?」
「地位卑微,能力超群,若是擁有了森林人的掌控權,那就代表擁有了一支戰鬥力無比強大的千人魔法軍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說到這,斯蕾塔頓時醒悟。
幾千人軍隊在這個世界本就是個不俗的戰力,可若是幾千人的魔法軍隊,那這戰力可謂高出天...!
幾千個魔法使不算什麼,希尼王國不是沒有。
可是魔法能力強於人類的森林人,並且壽命極長,沒發生什麼太大意外,基本不會隨意死去。
兩者之間可以說完全沒有可比性。
貴族們,小的貴族也就擁有幾十個小的魔法使軍隊。
大的貴族,例如貝緹家族就擁有了幾百人的魔法使軍隊。
當然,並不是說貝緹家族不能擁有更多。
若是魔法使軍隊人數過多,會引起王國皇室的忌諱,貝緹家族當然不會做這種蠢事。
而養魔法軍隊的開銷,可不是一件小事,對於其他小的貴族也養不起過多。
然森林人地位卑微,對待他們與對待人類魔法使完全是兩碼事,開銷自然也不同。
幾千人的森林人,甚至可以用來攻擊都城...這股力量可以說極其恐怖。
想想,誰擁有了森林人,就擁有了幾千魔法使的後備軍...
這股力量足以影響王國,影響希尼皇室的權力。
因為森林人聚集力量進攻王國任一城鎮,怕是除了貝緹家族與魔法學院外,其他都逃避不了被攻陷的結局,就連希尼都城都不行!
「之前森林人不願意出世,不願意參與人類的鬥爭,大家也就對此放鬆了警惕,並且貴族間也有不約而同的約定,就是不能隨意接觸森林人,更不能接納森林人...一方面這回讓皇室忌憚,也會讓皇室覺得貴族有造反的想法。」
徐沐撇嘴,接著說:「可也有一些貴族不信邪,一直嘗試接觸森林人,想從他們手中獲取到力量,就算不說全部森林人,只要得到幾個,其戰鬥力也不低。」
「可是森林人抱成一團,只聽命於族長與北方森林樹婆婆的話,沒有任何人接受貴族的好處並替貴族做事。」
「在貴族眼中,森林人的固執不可理喻,然也就是這個不可理喻的固執,才讓皇室對森林人得以放心。」
「而其他貴族也因此,對森林人殘生厭惡。既然得不到,那別人也別想得到。抱著這個想法,眾貴族都抵觸森林人,不讓森林人外出,就連幾個外出到王國執行族中事務的森林人,都基本飽受人類的欺辱。」
聽著徐沐講起這些事,露婭好似回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略顯傷感。
斯蕾塔聽完徐沐的話,沉思起來,隨後問:「所以,露婭的出現,讓大家驚恐了?」
「應該說,是讓貴族們驚恐了。」徐沐微微一笑,「畢竟露婭是我的隨從,而我又代表了希尼皇室...」
斯蕾塔點頭,面露凝重,徐沐見此哈哈大笑,摸斯蕾塔的腦袋。
「你別這副面孔啊,貴族們也只是驚疑而已。再說了,哪有擁有了露婭,就表示擁有了全部森林人?露婭的出現讓他們猜疑皇室擁有了全部森林人的力量罷了,然這種可能性也只是存在於他們想法中,哪有這麼簡單呢?」
斯蕾塔一聽,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樣啊...的確也是,全部森林人也不可能全部支持皇室吧?」
「當然啦,森林人只不過是全部支持我罷了。」
露婭在一旁信誓旦旦地點頭。
爾藍:?
貝雷絲:??
斯蕾塔:???
看著三臉疑惑,問號都打臉上了,徐沐這才笑著與她們解釋:「半年前我與露婭出發前往北方森林...」
一陣嘰里呱啦后,疑惑三人終於明白了。
尤其在說到北方森林有一棵活了千年還能說話的樹婆婆,斯蕾塔表情可謂好看得很。
而後便說到徐沐擁有『精靈之心』的原因,從而被精靈環繞,再得到樹婆婆以及精靈湖的認可下,森林人已經對徐沐抱有了極大信任。
這也是露婭成為徐沐隨從的原因,並且在樹婆婆的引導下,森林人也會聽從他的命令。
此時此刻,森林人也依舊堅信徐沐會帶領森林人在希尼王國走出新的生活軌跡。
爾藍感到腦袋爆炸,貝雷絲面露崇拜,斯蕾塔則驚疑未定。
「哥哥,意思說...希尼王國的森林人已經投靠了你?」
「對,用這個世界貴族的話來說,我已經擁有了一支幾千人的魔法使軍隊。」
此話一出,深知魔法使軍隊破壞力的貝雷絲頓時心情複雜起來,皇室騎士隊本質上也是魔法使軍隊,她自然明白其中軍隊的利弊。
而一旁的露婭聽到徐沐說的話,頓時臉色煞白,好似被徐沐說的字眼嚇到,看她嘴唇微開,好像要問什麼,卻又不敢。
斯蕾塔抿著嘴,沉思:「幾千人的魔法使軍隊...?」
「當然,我不會讓森林人成為所謂的戰爭機器。」徐沐坦然一笑,看著露婭認真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力,我們兄妹如此,森林人自然也當如此。我曾給予森林人承諾,我會讓森林人出世,能夠正大光明的站在土地上,不再接受旁人帶來的詆毀,能夠好好和平的生活下去。」
露婭聽聞徐沐後面的話,臉色的慘白這才消退,換之感動。
斯蕾塔想起在凱烈王國時,徐沐與自己說過的話,她也不禁笑起來:「是啊,人本就有選擇的權利。」
「森林人是個愛好和平的種族,他們嚮往安穩,喜歡平淡,也願意接受平淡,我沒理由破壞他們熱愛的生活,我只是想給予他們一個,能夠選擇的機會。」徐沐感慨,深吸一口氣,隨後胸口緩慢吐出:「熱愛安穩是一回事,只能選擇安穩,是另一回事。人生波瀾百折,精彩不已,森林人也可以在其中。」
斯蕾塔聽此,溫柔一笑,認可的點頭。
有時候不得不說,斯蕾塔的階級思想,便是有徐沐親手打破,再親手建立的。
不然,成為貴族的斯蕾塔,又怎麼會接受平民的好感,接受奴隸的組織...
城下幫的建立,若沒有徐沐在斯蕾塔在身邊,是不可能建立的。
露婭抹著眼睛,沒有說話。
「我雖然知道種族歧視這問題,在人類心中很難推翻,可是總要有人去做。而且相比其他人,或許我來做會更好一些。」徐沐溫柔一笑,「露婭,再給我點時間...你壽命比我長,種族歧視的改變,或許會很漫長,但是你肯定能親眼看到其在改變。」
「露婭代替族人,謝謝先生了!」
給時間時間,讓過去過去,讓開始開始。
爾藍與貝雷絲站在一旁,看著自己兩個主人的表情,說著無比認真的話語,可語氣又極其輕鬆,好似在說這個世界最應該的事情。
表情的善良,對未來的改變,讓兩人此時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覺。
她們心中不約而同冒出一個想法。
「或許希尼王國,會因為自己的主人,變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