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尚有一事

第22章 尚有一事

墨山端坐於上首,林月汐進門要跪,墨山抬手攔住她,讓她在下首落座,並為她斟了一碗茶。

林月汐見他面上未露一絲怒意,心中有些疑惑,低著頭端起茶來小酌一口,便默默地垂著頭待他說話。

梁塵進門后輕輕將門闔上,立於墨山身側。

墨山喝完一碗茶,又給自己斟好,將茶壺遞給梁塵,梁塵便去一側角落裡的爐火旁,添好水,將茶壺置於爐火之上,又轉身回去,立於墨山身側。

房中除了燒水聲一片死寂,林月汐手心裡冒了一層薄汗。此時這個場景她已經想了多日了,只是如何開口她依舊未想好。幾番欲言又止之後,扔默默地坐著。

「你若有什麼話便說罷,此處也無旁人。」墨山緩緩道。

林月汐微微一皺眉,深埋著頭。她的確有話,這話已在心中盤桓了多日了。

見她不說話,墨山輕輕一笑,道:「你想好了嗎?」

林月汐並未覺驚訝,既然墨山已經知曉了自己在山下所為,那麼她和曹成北之間的約定,墨山定然也知道了。

她未開言,只輕輕點點頭。

墨山輕嘆一口氣,道:「這六年裡,雖我明白你早晚要離開,但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林月汐緩緩抬起頭,看向墨山,墨山眼底有些落寞,亦有些失望,她心頭一顫,微微一蹙眉。

「你若要走,我定不會攔你,你何必把自己搞得一身血腥氣來逼我呢?」墨山又道。

林月汐大驚,連聲否認:「不是的!師傅是不是誤會了?」

墨山徐徐起身,負手於身後,在房中緩緩踱著。

「你道我為何離開幾日便回來了?並不是因為與故友在客棧相見,亦非因陸府來信。」墨山踱至林月汐面前,微微低著頭向下看著她,林月汐仰面與他對視,「是我收到一封信。」說罷,他回頭看向梁塵,梁塵會意,在案上取了信來遞給林月汐。林月汐伸手去接,那手不住地抖動著。

信上只有幾行字,卻句句謊言,道林月汐為離開墨山,尋曹成北幫忙,曹成北知墨山之徒不許殺人,便讓林月汐在北東西南幫內誅殺一人,以此逼迫墨山同意她離開岐陵山。

林月汐咬著牙將那頁紙捏成一團,兩眼含淚站起身:「師傅!不是這樣的!我是被曹成北逼的!他要殺了秦伯!」

墨山微閉雙目,仰頭嘆著氣:「那你也不該真動手殺了人。」

「那人我不殺也活不下來的,曹成北砍了他的腦袋,他必死無疑,可是秦伯不一樣啊!師傅!你不相信我嗎?」林月汐說著,這幾日心中的憋悶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兩眼的淚如雨水一般,不住地往下淌著。

墨山垂眸看向她,輕輕點點頭:「師傅當然信你。」說罷,從林月汐手中拿過已經揉成紙團的信,信手一扔,那紙團被扔至爐火中,爐火旺盛地燃了片刻,便化為了灰燼。

林月汐看著漸漸暗淡下去的爐火,倍感悵惘。

她不認為這信是曹成北寫的。

「月汐,你在岐陵山六年了,師傅知道你不可能完全忘卻前塵之事,心中的仇恨雖深埋心底,卻也未消減半分。」墨山輕聲道,「只是你也應明白,堂堂大將軍府怎會一夜之間被燒得乾乾淨淨,此中緣由定深遠至極,若沒有聖旨,誰敢輕易屠了謝府一門?」

林月汐抬手將臉上的淚拭去,「師傅,我不想報仇。秦伯說得對,我本就謝府中人,我去北東西南幫,也不是為了此事。」

墨山淺淺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你騙不了我,也騙不了自己的。」說罷,墨山坐了回去,端起那碗茶來,吹去浮在水面的茶葉,小酌兩口,看向林月汐,輕聲道:「茶涼了。」

林月汐坐了回去,端起墨山給她斟的那碗茶,訥訥地看著茶水浮動。

茶終究會涼,人也終究要散的。

飲盡碗中茶水,墨山緩緩抬起頭,看向林月汐,道:「師傅只是想提醒你,報仇不是易事,曹成北雖英勇義氣,但無謀略,又無靠山,在琴川尚且不能成大事,更莫提在洛陽那個各種勢力交匯的地方了。」他頓了頓,又道,「你還是不要輕信他為好。」

此話,林月汐是信的。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並不想報仇,只是北東西南幫有人知曉了自己的身份,而且透露給他們的人還在暗處不知是誰,更不知道他有何目的,她不能不先穩住曹成北。再者,若她身份暴露,說不定整個岐陵山都要遭她連累。

那信說不定也是那人寫的。

有什麼事必須要她親自去了北東西南幫才能清楚。她早就死過一次了,早就不怕死了,但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若真有人要害她,至少她得知道那人是誰,為何要害她。

但這話,她並不想告訴墨山。墨山不知道最好。

墨山又嘆一口氣,有些失落地看著林月汐的眼睛,緩緩道:「看來你是真的想好了。」林月汐定神望向墨山,堅定地咬了咬牙,道:「是。」

角落裡爐火上的水開了,咕嘟咕嘟地響著,冒著陣陣熱氣,梁塵緩緩過去,拎起茶壺緩緩走回,為墨山斟一杯茶,茶水徐徐地自壺嘴處流下,濺出些許水珠,落在了案上。

墨山朝梁塵微微點頭,滿眼皆是憐惜疼愛,梁塵躬身後退,在他身後站定。

「你父親離開墨山時年紀最輕,卻最有建樹,也時常回來探望師傅,與我關係最親。你出生那年,他來尋我,為你留了這條後路,這些你大概都已知曉了。」墨山道。

林月汐輕輕點點頭,這些,她早就清楚了。

「那時我便不同意,卻也知他是無奈之舉,只得應下。」墨山接著說道,「後來,他又來信說他改主意了,他捨不得讓你一人來此,我心下驚喜,道這人還是心軟至極。唉!只是沒想到啊,沒過兩年,你卻還是來了岐陵山了。」

墨山垂著頭,渾身上下皆露著悲戚。林月汐見他如此,心下更是凄涼,謝梁待她好不容易有些緩和,她也終於明白了謝梁的一片苦心,卻再也沒有機會報答救命之恩養育之情。想到此,林月汐鼻頭髮酸,兩眼噙淚。

「六年了,我無愧於你父親,也無愧於你了。」墨山搖搖頭,接著道,「早晚要有這一天,也沒什麼好感傷的,只是尚有一事,是你父親托我告知於你。」說罷,墨山微微抬起頭,朝梁塵擺了擺手,梁塵看了林月汐一眼,往旁邊書櫃邊去了。

梁塵那一眼,倒叫林月汐心下一陣慌亂,她緊張地看著梁塵,見他在書櫃中取出一隻精緻的紫檀木盒子。

那盒子,好似曾在謝梁房中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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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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