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看着劉春芳,笑道:「夫人不過是派我來分發下糕點和果子,姨娘這麼大火氣是為什麼?」

劉春芳瞪着我,說道:「你該不會在這糕點裏下了毒吧?就等着我吃掉,盼着我死!我告訴你,你永遠只是一個丫鬟罷了,永遠不可能高攀上老爺!」

「我倒是沒想過要高攀老爺,倒是有些人先開始急了,什麼事情都不懂,覺得自己賴上老爺就萬無一失了,可並不知道老爺疼愛的不是她——」

「你閉嘴!賤人,我立馬把你的舌頭絞掉!」

劉春芳抓起桌上的剪刀就朝我衝過來,一旁的丫鬟們叫道:「姨娘!姨娘不要衝動!」

我迅速地擊打了她的右手腕,剪刀掉到了地上,一個丫鬟趕緊撿走了剪刀,劉春芳氣急敗壞道:「你敢打我!」

她揚起手要扇我巴掌,又被我死死地抓住手腕。「姨娘,女人打架如同貓打架,抓,撓,摳,目的從來都不是將對方打趴下,而是讓對方狼狽地離開。我不想讓姨娘狼狽,也不想讓自己狼狽,我不希望夫人責怪我,也不希望姨娘告狀給老爺。但我不希望,並不代表我怕。」

「你等著吧!我一定會告訴老爺的!」

「那我就提前向老爺承認好了。」

我甩掉她的手腕,轉身就走,聽着她在我背後破口大罵,也沒有回頭。我一點也不擔心老爺會對我怎麼樣,這畢竟不是後宮,一個胡作非為的女人並不難管,老爺愛的只是夫人,這我一直清楚,只有劉春芳恬不知恥地賴著老爺,還把自己當成了常府的夫人。再說了,我本來就沒錯,老爺深明大義,又怎麼會責罰我?

「夫人,老爺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怎麼了?」

我隨手抓起桌上的糕點,說道:「剛剛我跟劉春芳鬧了矛盾,她拿剪刀要剪了我的舌頭,我打了她的手腕,把剪刀打掉了,這算不算是打了她?」

夫人沉吟一陣,說道:「你是怕老爺責怪你吧?放心,她動手在先,錯也是她的錯,跟你沒什麼關係。」

「我倒是想先去跟老爺承認,我確實動手了。」

「我明白,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保你不受責罰。」

「多謝夫人。」

可誰都沒想到,第二日一早,劉春芳那邊的一個丫鬟就過來找夫人,說道:「夫人,姨娘讓奴婢告訴夫人,姨娘她……有喜了!」

夫人有片刻的發愣,接着語氣平淡地說道:「這樣啊,那煩請你告訴她,我在這兒先恭喜她了。」

丫鬟趕忙跑了出去。我看到夫人身體微微顫抖,於是輕聲叫道:「夫人,喝點水吧。」

夫人嘆口氣,說道:「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上個月老爺才把她娶回府,這麼快就有了後代,這回劉春芳更要看不起我了。」

「老爺不會讓她欺負夫人的。」阿燕說道。

夫人默默無言,我和阿燕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夫人,過了一會兒,夫人站了起來,說道:「我出去走走,你們在這裏待着。」

「夫人……」阿燕很擔心,叫了一聲。常鳳只是回頭說道:「我不會有事的,我只是去散散心。」

中午夫人也沒有吃什麼東西,我和阿燕怎麼勸都沒用,於是我拉着夫人,說道:「夫人,劉春芳如今正是得意的時候,她最想看到的就是夫人不吃不喝不動,身子垮了她才好上位,夫人既然不想讓她佔了自己的位置,又為何不能好好吃飯呢?」

「遇星,多謝你,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我還是難受。」

「夫人,再難受也要吃飯啊,劉春芳巴不得你難受,可是夫人難受,我們也難受,既然夫人真的要把我們當成你的女兒,為何不能聽聽女兒的話呢。」

夫人定定地看着我,說道:「我一直很感謝你,遇星。」

接着夫人就開始吃飯了,我和阿燕相視一笑,雖說我深知自己原先殺手的身份讓我註定是孤僻又無情,但能在常府受到夫人的肯定和愛護,我還是懂得報恩的。

話說回來,軒寂做的糕點確實不錯,雖然是我不怎麼喜歡的紅棗糕,但我也知道他送來糕點主要是討好夫人,而不是我,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

夫人已經說過,劉春芳一定是先派人去了宮裏給老爺通知自己有喜的事情,老爺一定會在這幾日趕回來,果然,第二日老爺就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不過還是先來看了夫人。

「近日還好吧?」老爺問道。

「很好,你去看看劉春芳吧。」

「不急,又不是要生了。」

「宮裏的事情多嗎?」

「還能忙得過來。」老爺抬起頭,看向我和阿燕,說道:「給你們休假一日,想去哪就去哪,晚上回來就是。」

接着老爺又給我和阿燕一人二兩碎銀,我和阿燕高興地出去了。

「看來老爺是真的很高興啊,居然讓我們想去哪就去哪,這待遇,別的府上可絕對不會有的。」阿燕說道。

「畢竟老爺歲數也不小了,終於有了子嗣,換誰會不高興?」

「哎,你準備去哪兒啊?」

「我也不知道,有這麼多銀子,我中午就去酒樓吃飯吧。」

「我想回家看看,不知道我娘還好不好。」

「那你要小心啊,快去快回。」

「謝謝遇星,我會的!」

看着阿燕開心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我嘆了口氣。阿燕本來是個貧苦人家的姑娘,她爹拋棄了患病的她娘,只留她一個人照顧娘,還好夫人救了她,花錢治好了她娘的病,允許她一個月回去兩次看望。

而我呢,其實是無處可去的,我還樂意流連在不同的地方,看着人間百態。

我進了酒樓,跟掌柜要了一小盅青梅酒,幾個小炒,就跟着小二上了二樓。

這家酒樓平常人就多,今日只有走廊盡頭最後一個雅間是空的,小二帶我到了這間就走了。

不一會兒小二端了飯菜上來,我打開了青梅酒,一股清香撲面而來,讓我不由得心情大好,吃喝了一會兒,我才發現隔間沒了聲音。

小二還沒有上菜的時候,我聽到隔間有幾個大漢的聲音,正激烈地說着什麼,可如今隔間卻安安靜靜,戛然而止,不像是走了的樣子,而像是……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我有些心慌,若真是我旁邊出了什麼事,我估計也逃不了干係,何況現在的捕頭是軒寂。

我吃飽喝足,瞥了眼身旁的大屏風。有汩汩鮮血正透過屏風,從下面流過來。

我猛地站起來,下意識地要逃離這個地方,卻聽聞外面走廊小二的驚叫聲:「殺人啦!誰都不準走!」

一般在酒樓里出了事,在場的客人都是不能走的,畢竟衙門查起來也很麻煩。只是我沒想到,以前我是殺人的那個,今天卻變成了「觀眾」。

我坐在隔間,繼續喝着青梅酒,一邊的血跡慢慢凝固,等到血跡變黑的時候,門外又開始喧嚷起來。

「你們有沒有看見什麼人?」軒寂的聲音。

「沒有啊,我們一直關着門,也不知道誰上來了,誰走了。」

我聽着他一個個雅間地問,站了起來,打開門,倚靠在門框上看着他。很快地,他看到了我,躊躇了一下,接着問那些人。我相信在座的不會有人知道是誰殺了人,京城這麼多人,說不定連被殺的人都不知道是誰。

我走到隔間門口,往裏看了一眼。兩個捕快在查看兇手,一扭頭髮現我在門口看,其中一個便怒喝道:「走開!」我冷哼了一聲,晃悠着走開了。很顯然兇手已經逃逸,隔間只有死者一個人。我剛剛迅速觀察了一下,死者面相猙獰,像是跟人扭打過,胸口處有一道致命刀傷,那把刀還在死者的胸口站着,上面有一個小小的圖案,幾筆纖細黑色的線條,勾勒出一朵盛開的蓮花。

那個圖案我再熟悉不過了。

不過單從手法來看,這個殺手的水平還沒多精湛,真正的殺手,根本不會給受害者任何反抗的機會,更不要說在動手之前還經歷了激烈的爭吵。

軒寂問完那些人,走到我這最後一間,看着我,問道:「可真是巧,你怎麼不在常府?」

「常老爺今日賞了銀子,還讓我們休假一日,怎麼,還不允許人休息了嗎?」

軒寂扯了扯嘴角,說道:「你是常府的丫鬟,與我無關。你離兇案最近,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我一直在這兒喝酒,什麼都不知道。你應該多問問掌柜和小二。」

「當然我會問他們,但你應該是最清楚兇手和死者之間的對話的,你就什麼都沒聽到?」

「他們吵架了,但具體說了什麼我沒注意。」

「既然是吵架的話,那兩個人就不可能小聲,你就在隔間,只隔了一道屏風,你一個人在這邊,又沒有同伴和你交談,你怎麼會沒有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照你這麼說,那我可是連獨自想事情的權利都沒有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讓你配合我們查出兇手。」

「我配合了,你又不相信,」我雙手抱胸,白了他一眼,說道,「罷了,捕頭有懷疑平民的權力,我哪敢說話。」

眾人看過來,都盯着軒寂。軒寂僵硬地笑了一下,說道:「我沒有懷疑你。既然你不知道的話,就算了。還是多謝你的配合。」

我嗤笑一聲,問道:「那我可以走了嗎,軒捕頭?」

「可以是可以,」軒寂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只是我希望你不要露出蛛絲馬跡,給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

「我不過是個小丫鬟,能有什麼身份?」

軒寂笑了笑,說道:「你走吧。」

我並不認為軒寂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我也並不認為他永遠查不出我的身份。尤其是這次事件,下手的人正是清蓮會的人,雖然我從沒見過這麼糟糕的殺人方式,但他還是逃掉了——也許是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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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頭大人別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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