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終結

江安寧哼笑：「你以為我是被人蠱惑欺騙嗎？不是的，這都是我自己查出來的。還記得我去看那孩子的屍首嗎？我取了她的頭髮，做了親子鑒定，我和她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她怎麼可能是我生的孩子。」

「原來如此，」楚堯閉了閉眼睛。

「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對我的從來都不是一往情深，不過是為了欺騙我、監視我、留我在身邊而已。楚堯，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你不肯對我說出第一世發生了什麼，是因為你害怕，你對我做了殘忍的事。」江安寧肯定的說。

楚堯苦笑，先是低低的發出笑聲，很快又忍不住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江安寧，你說我對你做殘忍的事？不告訴你是因為害怕？這就是你對我的判斷嗎？江安寧，我追了幾世，這就是你對我的判斷？」楚堯痛心疾首。

他說完臉色蒼白，眼神里有難以言喻的失望和痛苦。

江安寧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不禁動容。

但是很快，她又想到他對她的欺騙，不禁憤怒的拿出刀子一刀捅入他的胸口。

楚堯痛的發出一聲輕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沒想到她會對他下狠手。

江安寧眼眸里盛滿了淚，心痛的看着他喃喃的說：「你放心，以前都是我死後，你自殺跟着我。這一次，還我跟你。我知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不過沒關係，這樣的人生我已經過夠了，沒有機會也好，如果能有投胎轉世，我希望生生世世，我都不會再遇到你。」

「生生世世，不會再遇到？」楚堯苦笑，身體慢慢地倒下去。

江安寧看到，不由自主的扶着他的身體，一起跌坐在地上。

突然這一瞬間，她覺得她的心好痛！

比剛才更痛！

「為什麼，我以為我殺了你，我就會開心。」江安寧喃喃說。

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開心，除了無邊的心痛，便再沒有其他感覺。

「江安寧，你終究……沒有心。」楚堯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便永遠的閉上眼睛。

楚煜帶人找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楚堯雙手被捆綁着倒在地上，而江安寧就倒在他身邊。

兩人在送去醫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

江安寧幽幽的睜開眼睛，有一瞬間的迷茫。

但是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立刻着急的從光倉跑下來，奔向另一個房間。

「楚堯，楚堯。」她大聲的喊，不顧自己還光着腳，連鞋子都沒有穿。

基地的地板很亮，她的腳踩在地上，涼意從腳底上升，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裏。

可是另一個光倉的門開了，卻早已空無一人，楚堯已經不在。

江安寧失神的看着空無一人的光倉，哭泣的跪下去，嘴裏碎碎念著：「阿堯，對不起，對不起。」

過了一會，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竟是方言。

方言不再是道士的模樣，也恢復了年輕，還是江安寧熟悉的面孔。

他走到江安寧身邊，蹲下來安慰她：「江總，事已至此，您不要太傷心。」

江安寧抬起頭看他，看到他立刻着急的問：「方言，楚堯呢？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方言搖頭：「楚總三個小時前就離開了，他比您先回來三個小時。回來后他就離開，我當時問他情況如何，他一句話都不說，像是……很生氣。」

「他當然生氣，」江安寧哽咽說：「他一直都在幫我，救我，希望我能快樂一些。可是，我卻一直拒絕他，傷害他，最後，還親手殺了他。我為我所做的一切，都被我給毀了。直到最後一刻，他都在期待我能改過自新放下，可是我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

「那現在，江總放下了嗎？」方言問。

江安寧咬唇，緩緩點頭：「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怎麼可能不會放下，楚堯用他自己向我證明了他對我的真心，我還有什麼放不下。」

「既然江總願意放下，那就去找他，雲城總共也就那麼大，總歸能找得到的。」方言說。

江安寧立刻擦了擦眼淚，是呀，楚堯都能對她生死相隨。她最後連殺人和自殺都能做得出來，又為什麼不能去找他？

「你說的沒錯，我去找她。」江安寧連忙道，飛快的跑出去。

可是楚堯卻像是故意躲她，無論她怎麼找，都不知道他在哪裏。

江安寧失魂落魄的回家。

這是她和楚堯的家，也是楚氏集團的老宅。

楚堯告訴她，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當時以為是會消失，不會再重生。現在醒來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四世，不過都是藉助高科技虛擬的人生。

也就是說，所謂她那四世的所有痛苦、歡樂，都不過是虛無的虛擬人生。

而設置的那些痛苦和歡樂，都不過是她自己提前給自己設置的。

楚煜的殘殺，周少棠的背叛，還有別人的欺辱凌辱，這些統統都是她自己給自己設置，就是想讓她自己痛。

只不過從第二世開始，楚堯闖進來了，改變了她原本設置好的軌跡。

否則按照她自己設置的軌道，她會一世比一世痛苦，一世比一世難受。每一世都活不過三十歲，直到最後一世在三十歲之前死去，那麼，她就永遠都不會醒來，成為沒有知覺只會長眠的植物人。

楚堯卻冒着可能永遠長眠的機會跑去拯救她，終於在最後一世她熬過了三十歲。

怪不得他當時說，只要過了三十歲，只要過了三十歲就好。

用盡方法欺騙她，騙她熬過三十歲，其實，只是想讓她活下來。

至於不能告訴她的原因……。

江安寧閉了閉眼睛，他怎麼能把原因告訴她。

因為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給自己每一世都設下痛苦的人生磨難，不過是為了贖罪。

是的，贖罪。

她是江安寧，和她設定的人設一樣，是蕭家的私生女。是從小被追殺，差點喪命，被遲蘭帶回去撫養的假女兒。

只是和所有設置的人設了不同的是，她沒有失去記憶，她記得很清楚她的身世。

也知道，是她父親的妻子想要殺死她，所以車子才會翻車。

她甚至在翻車之後看到她的親生父親和那個女人爭執，最終連看一眼她到底有沒有死都不看，和那個女人離開。

那一刻，她真的恨極了！

被遲蘭帶走後，她假裝失憶，只求活着，然後有一天可以回來報仇。

終於，她從小山村成功考入雲城大學，然後想考研的時候考入上京。藉機一步步的找那些人報仇，報拋棄她的仇。

可是沒想到她卻在雲城認識了周少棠和楚煜，他們都喜歡她。

得知楚煜是楚家的小少爺，她拒絕了周少棠和楚煜交往。

一切都是命，當看到楚堯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真正的想要什麼。

拋棄楚煜和楚堯在一起，藉助楚堯的勢力接近蕭家。

楚堯知道她的計劃，他阻止過，可是沒用。

她當時像著了魔一樣，對仇恨，非報不可。

最後她成功了，可是也付出慘重的代價。周少棠為了救她被車撞傷，楚煜也因為她費了一條腿，她的表哥陸離是唯一心疼她的人，切因為她而慘死。

她和楚堯的孩子，也成為復仇的籌碼。知道孩子因為她的仇恨而受傷，被醫生判定為植物人，她才猛然醒悟，這些年她到底做了什麼。

她只想懲罰她自己，不顧楚堯的阻攔，用虛擬的人生經歷四世的痛苦。最後長眠給她的孩子，還有她間接傷害的人賠罪。

可是楚堯，哪怕孩子沒了，他都不曾怪她。

依舊想把她拉回來，依舊想和她重新開始。

「楚堯，對不起，你究竟在哪裏？」江安寧哽咽著哭泣。

兩年後。

江安寧一邊處理著自己公司里的事務，一邊幫忙楚煜處理楚氏集團的事。

楚煜失去了一條腿，不過還算幸運，他遇到了一個真心喜歡他的女孩。兩人已於一年前結婚，現在那個女孩還已經懷孕。

兩年的時間，他們都沒有楚堯的消息。

雲城沒有他的蹤跡，應該是已經離開雲城，而兩年的時間他都沒有再回來。

楚煜本來是想派人去找他，可是被江安寧阻攔了。

「他既然不想回來，想躲着我，那就不要去找。反正，我在這裏等他就行。」江安寧說。

「你們兩個啊，讓我說你們什麼好。」楚煜氣憤的說：「之前一個追一個只顧自己心中的仇怨，現在一個已經想通，另一個卻又玩起失蹤。人生短短數十載，你們兩個是打算把日子都浪費在這些事情上嗎？這可不是虛擬的世界，這是現實，失去了就真的沒有了。」

「可是他不肯原諒我，我能怎麼辦。」江安寧苦笑。

楚煜嚷道：「他不原諒你你就去找他，求他原諒啊！你說你這麼一個通透的人，做事殺伐果斷，怎麼就想不清楚這一點？」

「我是想不清楚，所以你就不要再說了。」江安寧不耐煩的打斷他。

氣的楚煜生氣離開，之後半個月都沒來找她。

就這樣，兩年一晃而過。

上京陸家那邊突然傳來消息，說是陸老爺子不行了，請她過去一趟。

因為和蕭、林兩家的恩怨，陸家一直袖手旁觀。哪怕她跟林家對上差點送命的時候，陸家也保持置之不理的態度，讓她傷透了心。

後來陸離死了，她就更加憤恨陸家。

雖然不能像對待林家和蕭家那樣對待陸家，但她當着眾人的面發誓，以後和陸家再無瓜葛，老死不相往來。

現在陸老爺子突然要見她，真是奇怪。

不過她想都未想，便一口拒絕。

誰知過來報信的人卻抬出陸離，說：「老爺子說了，讓你就算不看在你母親的份上，就算是看在陸離少爺的份上，也請過去一趟。」

江安寧蹙眉，居然抬出她母親和陸離？

對於她母親她是沒有任何記憶的，那個女人在生她的時候就難產死了。

其實很多次她都想，如果那個女人知道蕭承鈺會這麼對她，她還會不會冒着生命危險生下她。

她想，一定不會吧！

所以，她對那個女人沒有感情。

那女人生下她不過是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和愛她無關。

但是陸離……。

他是陸家唯一一個把她當成親人的人，那麼一個溫柔的人卻為了她而死，這是她心裏永遠都無法釋懷的事。

在虛擬的世界裏，她還曾私心的為他設置過病症，用她的命救他。

可惜，那只是虛擬的世界。

「好，我去。」江安寧說。

就當是為了陸離去一趟吧！

如果陸離活着，他那樣溫柔又心地善良的人，一定不希望她太強硬。

「謝謝江小姐。」來報信的人感激不已。

江安寧不知道他對自己有什麼好感謝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就跟這個人過去。

已經兩年多沒有見到陸老爺子，最後一次見他，他還是中氣十足的老爺子。可是現在病痛折磨的他皮包骨頭，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

看到她來，陸老爺子眼睛亮了亮，朝他伸出自己枯朽的手。

江安寧沒有握。

她和蕭家林家斗得你死我活，是永遠無法和解。

陸家卻一直袖手旁觀，她雖然因為陸離的死而放下對陸家的怨恨，但是也沒有原諒，至少沒有到握手的地步。

陸老爺子看她還是如此，眼睛裏不禁流露出失望。

他低啞的開口說話，不過聲音很小，而且有些沙啞，江安寧什麼都聽不清。

還是他身邊的特護附在他嘴邊聽了，然後轉告江安寧。

「老爺子讓我告訴你，一年前那位楚先生來看過他。」

江安寧一怔。

楚先生？

反正不可能是楚煜，除了楚堯，還能有那個楚先生？

「他為什麼來看你？」卻不去找她？

陸老爺子又低啞著聲音說了幾句，特護附在他嘴邊聽，然後轉告江安寧：「老爺子說，希望你能去找他，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老爺子還說……他最大的遺憾，就是當初猶豫不決，沒有去找你，然後悔恨終生。」

「我的事，不用他管。」江安寧狠狠皺眉，冷著臉轉身離開。

陸家的人沒有阻攔她。

她出去后沒有馬上走，而是在病房門口站了片刻。

她在想，楚堯為什麼來看陸老爺子？

這時，陸家的人急切的從病房裏出來。

陸離的父親，也就是江安寧的親舅舅，出來后看到江安寧還在，嘆息一聲說：「老爺子……走了。」

江安寧一怔，心微微抽痛。

就這麼走了？

也是，本就已經病入膏肓，就這麼走了也很正常。

不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許，他是真的想為她好吧！

「楚煜，我要去找楚堯。我公司里的事情已經交給方言處理，楚氏集團的事你就自己處理，我不能幫忙了。」回到雲城，江安寧突然找到楚煜。

楚煜詫異的看着她，疑惑問：「怎麼回事，之前不是還不肯去找我二哥，現在怎麼突然又要去找了？」

「因為不想留下遺憾。」江安寧想到陸老爺子的話苦笑說。

楚煜一拍手，高興說：「對，你這個想法就對了。你放心，公司不會有事，我會替我哥管理好的。你去找他，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江安寧點頭。

她派了很多人出去找，自己也天南地北的走。

她走過很多地方，可是一直都沒有楚堯的下落。

在這其中她忍不住想，楚堯當初追隨她去虛擬的世界，是不是也曾像她這樣漫無目的的找她。

明知可能沒有，卻還要固守堅持。

「江總，有人說在雲城看到過楚總。」

江安寧走遍了大江南北，國外都跑了好幾趟。又過了一年多的時間，突然屬下人給她打電話，說在雲城看到楚堯。

江安寧怔了，立刻坐飛機飛回雲城。

她見到說是曾經見過楚堯的人，那人把見到楚堯的位置說了，屬下問：「要不要馬上派人地毯式搜索？」

「不用，給我一輛車，我自己過去找。」江安寧說。

她想，她知道楚堯在哪裏了。

屬下疑惑的看她，似是不放心。

可是抵不過江安寧的固執，只好給她把車子安排好，讓她自己開車過去。

江安寧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達他們原來去過的山裏。

隔壁不遠處還是景點，可是這一片依舊處於未開發的狀態。

她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地方，怎麼偏偏就忘了這裏。

在這裏她第一次對楚堯表白，主動接近他，最後一世的時候楚堯也帶她來這裏。這裏是她和楚堯開始的地方，也是他們結束的地方。

這座山都是她的，她讓人開發其他地方，卻唯獨不準動這裏。

平日裏，也不會讓遊客進來，偏偏她自己卻把這裏忘了。

果然，小溪邊，楚堯拿着魚竿在溪邊釣魚。

四年了，她已經四年沒有見到他。

確切的說，這一世的楚堯，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

楚堯還是原來的樣子，身材高大挺拔，坐在那裏也將脊背挺得筆直。俊美的臉如同雕刻一般稜角分明，兩道劍眉下是深邃而多情的星目，歲月沒有給他增添半分風霜，反倒將他磨礪的更有魅力。

江安寧不禁心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已經年過三十。沒有了女人最美好的年華，現在的她站在他面前，是不是會讓他覺得她老了？

「安寧？」

楚堯一抬頭看到她，詫異出聲。

江安寧回過神，連忙跑過去，緊張而又激動地說：「阿堯，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去了很多地方找你。我沒有想到，你會在這裏。」

「你找我做什麼？」楚堯丟下魚竿冷著臉說。

江安寧急切地拉住他的手道：「當然是……想跟你道歉，想告訴你，對不起，我錯了。」

「錯了？你有什麼錯。」楚堯冷笑着再次將她甩開。

江安寧急切地說：「我當然錯了，我在現實生活中錯了，在虛擬世界裏也錯了。在現實生活中，我利用你，欺騙你，還害死了寶寶。在虛擬世界裏，我害得你一次次自殺，最後還被我殺了，你明明給過我那麼多機會，我卻視而不見，還是固執己見，所以我錯了。但是現在，我知道錯了。」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你沒有心。」楚堯說。

江安寧點頭，抿了抿唇，像是十分委屈。

楚堯看到生氣說：「怎麼，你還覺得委屈了？」

江安寧立刻搖頭，連忙說：「沒有，沒有，我怎麼會覺得委屈。你說的沒錯，我是沒有心。但是現在，我的心長出來了。」

「那是因為你需要人陪你，需要人照顧你，所以你才來找我。從始至終，你都只是自私自利，只為自己着想，從不為旁人考慮半分。」楚堯說。

江安寧急切地發誓：「我跟你發誓，以後我一定為你考慮，絕不會再以自我為中心。」

「那你不要再來找我，我這些年一個人過的很好。」楚堯說。

江安寧鼻子一酸，眼淚居然掉下來。

楚堯看到她哭不禁蹙眉，江安寧心性一向強大堅定，極少哭泣。

能看到她的眼淚，還真是稀奇。

「你哭什麼？我又沒打你罵你。」楚堯蹙眉說。

江安寧擦了擦眼睛，哽咽說：「你說你不想讓我再來找你，你一個人過的很好。是因為你嫌棄我了嗎？你覺得我老了，沒有以前的艷麗容貌，沒有以前的青……。」

「江安寧，你胡說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人。我喜歡你從來都不是因為……。」

楚堯氣的急切的吼。

可是話為說完，就被江安寧一把抱住，激動的說：「我就知道，你還喜歡我。這可是你說的，你喜歡我，不許耍賴。」

楚堯：「……」

「江安寧，你現在的臉皮……怎麼這麼厚，你都不害臊嗎？」楚堯面紅耳赤的將她推開，漲紅了臉斥責。

他轉身就往帳篷那裏走，似乎是不想再離她。

江安寧被他推開后卻不生氣，得意的勾了勾唇繼續追上去。

幸好，還是她的楚堯，還是她只會對她臉紅羞澀的楚堯。

現在他不理她沒關係，她有的是時間纏着他。

以前一直都是他追她，這一次，換她來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