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原諒

江安寧開着車一路飛奔來到醫院。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看到孩子的主治醫生，她立刻上前詢問。

醫生一臉遺憾的看着她，嘆息說：「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

江安寧踉蹌的後退，臉色刷的一下蒼白。

她眼眸濕潤，搖著頭喃喃說：「我不信，我不相信。」

楚堯那邊也得到消息，所以趕了過來。

看到江安寧這個樣子，立刻扶住她的雙肩：「安寧……有我在。」

「你放開我，我要去看我的女兒，我不相信她會死。」江安寧歇斯底里的將他推開，就往監護室里走。

楚堯抱住她：「安寧，你別衝動，你要接受現實。」

「你讓我怎麼接受？我昨天來看她，她還是好好地。她還會對我笑，為什麼今天就沒了？楚堯，你讓我怎麼接受？」江安寧歇斯底里的喊。

醫生站在一旁愧疚的解釋。

無非就是孩子生下來先天不足，有先天性心臟病。這個病本身就很難養大，能堅持這麼久已經實屬不易，他們醫院也是儘力了。讓她節哀順變，接受這個事實。

「我要看孩子，即便是死了，我也要見屍。」江安寧說。

楚堯對醫生道：「讓她看孩子最後一面吧！畢竟母女一場，也是緣分。」

醫生點頭，馬上安排讓他們見孩子最後一面。

江安寧和楚堯穿着防護服去了停屍間，停屍間里很冷，一進去便讓人不禁打個寒顫。

可是看到躺在停屍房裏的那一具小小的嬰兒，江安寧的心更冷，如墜冰窟。

「為什麼……沒有等我過來，就把孩子送到這麼冷的地方？」江安寧將她抱起來，她已經沒有一點生氣，渾身上下都是冷的。臉色青紫，小小的胸口再也無法起伏。

楚堯解釋說：「醫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了，孩子太小，現在天氣也熱。所以，也只能先放停屍間，讓我們家屬過來看。對不起，是我答應的。」

「楚堯，你是不是盼着她死呢？」江安寧憤恨地問。

楚堯沉默。

他沒有否認，算是間接承認了。

「為什麼，她是你的孩子，你不喜歡她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盼着她死。」江安寧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孩子身上。

很快，就結成冰。

江安寧又連忙給她擦掉，一邊擦一邊道歉：「對不起寶寶，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不會讓你被凍到，有媽媽在，你不會有事。」

「安寧，她已經死了，你要接收現實。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這已經是事實。」楚堯看不得她這副樣子，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咆哮。

江安寧憤怒的將他揮開，尖叫着喊：「別碰我，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楚堯閉了閉眼睛，苦笑着痛心說：「是，是我害死他，你想恨，就恨我吧！但是她已經死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你還是想想，該怎麼給她處理後事比較好。」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江安寧冷冷道。

楚堯眼眸悲鳴地望着她。

江安寧再次怒喊：「滾出去。」

楚堯咬咬牙，轉身離去。

不過楚堯並沒有走遠，一直在外面等，坐在長椅上出神。

等了許久，江安寧才從裏面出來，失魂落魄。

楚堯立刻站起身，看着她：「安寧。」

江安寧目光怔怔地看向他，突然眼前一黑，往後倒下去。

楚堯眼疾手快地立刻將她抱在懷裏，看着她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臉，急的大喊：「安寧，醒醒，你怎麼了？」

幸好這是在醫院，所以馬上有醫生過來，把江安寧送去急救。

還好，她只是傷心過度，所以才會暈倒。

不過醒來后，她就開始鬧，無論如何都不要在這個醫院。她要回家，她不想在這裏，她在這裏就想到那個死去的孩子，心裏就會難受。

楚堯沒辦法，只好馬上給她辦理出院手續。

但是離開醫院后，她又再一次昏倒。

楚堯只好又將她送到另外一家醫院，然後給她打營養液，並且請了一名心理醫生給她做心理輔導。

江安寧不吃不喝，靠着營養液活着。

幸好有心理醫生給她做心理輔導，大約半個與后她才漸漸放下對孩子的執念，從悲痛中走出來。

「明天我想出院了。」江安寧說。

楚堯點頭：「我問過醫生了，他說你現在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只要你想，就可以出院。」

「不過出院后我不想待在家裏，」江安寧又說。

楚堯一邊給她削蘋果一邊問她：「那你想幹什麼？有沒有什麼打算？」

「我想到你公司上班。」

楚堯蹙眉。

江安寧立刻冷哼道：「怎麼，不行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以的，幾世積累的經驗和能力，到你公司上班應該綽綽有餘。而且，我不要繼續待在保潔部，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歡做那個。」

「我當然知道，那你想做什麼？去哪個部門？」楚堯垂了一下眼眸，再抬起頭語氣溫柔的問。

江安寧想了想說：「我想做企劃部的經理，你看可以嗎？」

楚堯點頭：「可以，你高興就好。」

「這麼簡單就答應了？」江安寧狐疑的挑眉。

楚堯笑着說：「難得你主動跟我提要求，而且你的想法不錯。去上班也好，這樣就不會太過無聊，容易胡思亂想。」

「那好，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等我出院后就去你公司上班。」江安寧說。

楚堯點頭。

江安寧出院后，先在家裏休息了一天，然後被楚堯帶去公司。

她一去就是這麼高的職位，而且以前只是個保潔部的員工。所以，她這等於是空降，還是震驚了許多人。

而且她這麼一空降，又是這麼好的職位，不知道擋了多少人的路。

若不是楚堯力排眾議，極力保她，恐怕她根本在這個位置上待不住。

還好，她工作能力出眾，雖然一開始大家都很不服氣。但是很快眾人就被她超強的工作能力收服，不到三個月時間，她就算是在公司站穩腳跟。

而在這三個月期間，楚煜也從國外回來了。

原本一心一意想要追求自己理想和藝術的他，突然一改脾性洗心革面，說要回公司幫楚堯管理。

楚堯自然是願意的，於是將他帶到公司，親自指導。

「阿堯，我覺得這個項目可行。」江安寧在會議上據理力爭，但是有不少人反對，楚堯也不同意。

會議結束后，江安寧又拿着報告去找楚堯。

楚堯眼眸深深的看着她說：「安寧，你或許不太清楚，我們楚家跟馮家向來沒有任何交集。而且馮家的口碑一向不好，我不想和這樣的人合作。」

江安寧說：「馮氏集團之前口碑的確不好，可是人都會變得。我調查過，這兩年馮氏集團口碑還可以，已經有了很大改變。而且，這個項目百分之百的賺錢，我不想放棄這麼好的一個項目，就因為口碑這點事。」

「可是馮氏集團自己都能做得下來，為什麼非要拉我們一起？這個問題你就沒有想過嗎？」楚堯說。

江安寧冷哼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讓我好好做事。別人都說我是你提拔上來的，靠着你才能在公司立足。我只是想做出點成績，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

「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沒有人質疑你是因為我才能留在公司。」楚堯說。

「可是如果我堅持要做這個項目呢？」江安寧問。

楚堯沉默半晌，只好道：「我再考慮考慮。」

江安寧冷哼一聲離開。

她當天晚上一直到很晚都沒有回家，楚堯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楚堯打她電話，她也不接。

一直到深夜才有人給他打電話，說她在酒吧喝醉了，問他是不是她丈夫，可以過來接她。

楚堯立刻帶着司機出門，到了酒吧后，果然看到江安寧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

他給酒吧的服務生道了謝。

酒吧服務生說：「您是姓楚嗎？她喝醉了一直叫着您的名字，然後我才在她通訊錄里聯繫到你，您可以檢查她的手機，我除了打電話其他都沒有碰過。」

「好的，謝謝。」

楚堯看着江安寧的眼眸溫柔，她連喝醉了都叫他的名字嗎？

呵，平時看到自己都沒有好臉色，難道其實心裏面對他並不是完全的無情無義？

「安寧，我們走。」楚堯彎下腰將她扶起來。

江安寧嘴裏嘟囔著，伸手將他推開，一邊推一邊嚷：「別碰我，不許碰我。」

楚堯耐心的哄她：「安寧，是我，我是楚堯。你喝醉了，跟我回家。」

「楚堯？你是楚堯？」江安寧掰着他的臉仔細看他。

她的手勁很大，楚堯被她弄得臉都痛了。

不過還是耐心的哄她：「是的，我是楚堯，你看清楚我了？我們回家，已經很晚了。」

「是阿堯，我要跟你走。」江安寧痴痴地笑起來。

似乎知道他是楚堯后，她就放下心，身體一歪，放鬆地靠在楚堯懷裏，再沒有一點戒備。

楚堯看着她沉睡的臉，微微勾唇，心裏異常滿足。

有多久他們沒有如此和諧的相處了，他簡直要沉浸在這種感覺中。

「總裁，我來吧！」跟着他一起來的司機看到他抱着江安寧，連忙上前想要幫忙。

不過，被楚堯拒絕了，只讓他幫忙開車門。

上了車后，楚堯把江安寧放在身邊，讓他靠在自己懷裏。

江安寧喝醉了，倒是也不鬧酒瘋，只是安靜地靠在他懷裏，十分乖巧。

楚堯輕輕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將她的手圈在自己手中。

時不時的，還會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輕輕一吻。

他已經許久沒敢和她這麼親近了，雖然她出院后依舊回到家裏住。不過自從以後他們就分開居住，她睡卧室，他睡書房。

即便是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可是兩人也是各自一邊。近在咫尺，卻像是隔了天涯。

「安寧，到家了。」下了車，楚堯抱着江安寧上樓，把她抱回房間。

他本來是想帶她洗個澡，可是又想到她對自己的淡漠疏離，害怕她醒來後會生氣。

所以，還是將她放到床上，打算叫個傭人過來給她擦擦身子。

可是沒想到，剛把她放床上，江安寧就突然醒來，一把拉住他的手嘟囔道：「別走，阿堯，你別走。」

楚堯被她拉的一跌，倒在她身上。

嚇得臉色一慌，連忙問：「安寧，對不起，你怎麼樣？」

江安寧搖頭，用一隻手臂勾住他的脖頸，嘴裏嘟囔說：「阿堯，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楚堯看着江安寧因為喝醉而半闔的眼眸，心漏了一拍。

「因為……對不起，我一直對你不好，一直對你好壞。」江安寧靠在他懷裏，不斷地拱來拱去，聲音哽咽著道歉。

楚堯的心亂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彷彿要跳出胸膛。

巨大的情緒在胸口裏來回衝撞，強烈的感覺讓他想要做些事情，才能安撫一顆躁動不已的心。

可是，他又怕她生氣，遲遲不敢亂動。

好一會，他感覺道自己的手臂都麻了，才不得不出聲提醒她：「安寧，起來，我的手臂麻了。你躺床上好不好？」

說着，他將她的臉用手輕輕地托著托開，想要把她放回床上。

可是沒想到，江安寧又像是被他吵醒了一樣，突然手腳並用的攀爬到他身上，將他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阿堯，對不起，我錯了，我好想你。」

江安寧一邊說一邊親吻他的臉，在他臉上胡亂地親著。

楚堯原本壓制下的躁動不安，再次被她撩撥的更加不安。

他兩隻手推著江安寧，但是又不敢十分用力，嘴裏說着：「安寧，你別這樣，醒來后你會後悔的。」

他不想再看到她失控的樣子。

雖然現在兩人相敬如賓，可是至少是平靜的，他已經滿足了。

「阿堯，我想你。」

江安寧被他推的坐起來，可是卻並沒有下去，而是開始解開自己的衣服扣子。

楚堯：「……」

第二天，江安寧揉揉眼睛睜開。

楚堯早就已經醒來起床，不見了蹤影。

江安寧看着地上的衣服，沉默片刻後下床，先去洗了個澡換身衣服才又下樓。

楚堯在樓下正在吃早餐，聽到她下樓的聲音，也只是抬頭快速地瞥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用餐。

「你醒了，快點吃飯吧！不然上班要遲到。」楚堯低聲說。

江安寧沒有坐到原來的位置，而是坐到楚堯身邊，手搭在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上，說：「你怎麼不敢看我？」

楚堯一慌，快速的將手抽走。

「沒有，我沒有不敢看你。」楚堯低着頭否認。

「那為什麼不抬頭？」江安寧問。

楚堯蹙眉，片刻后抬頭，眼眸直直地看着她：「現在行了吧！」

說完，又趕緊將頭低下去。

江安寧勾唇，笑着說：「你還是不敢看我，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又低下頭。怎麼，我長得很嚇人嗎？」

「安寧，快點吃飯了。」楚堯耳根通紅的提醒。

江安寧嘆息一聲，伸手摸了摸他發紅的耳朵。

好燙，像是熟了似得。

「你說你，平時那麼沉穩的一個人。而且騙起我來，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為什麼還這麼純情？隨便撩撥你兩句，你就面紅耳赤，該不會還在心跳加速吧！難不成我們的第一世，你就沒開過葷，一直都是純情小處、男？」

「安寧，」楚堯又羞又惱的打斷她。

江安寧抿著嘴「噗嗤」一聲笑出來，挑了挑眉說：「怎麼，我還說錯了嗎？不然，你臉紅什麼。」

「我沒有臉紅，是太熱了。」楚堯沒好氣的說。

江安寧撇嘴，拿起勺子開始喝粥：「隨便你，就算你不承認我也知道你臉紅了。」

「安寧，昨天晚上的事……。」

「怎麼了？」

「對不起，是我沒有把持住，你要是生氣的話，隨便你打我罵我都行。」楚堯說。

江安寧輕笑，看着他說：「我們是夫妻，領了結婚證的合法夫妻，做那種事情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我聽說，如果一直拒絕另一半的需求，也屬於婚內暴力，我還不想被扣上婚內暴力的帽子。而且，你是有需要的吧！還是說你從來都不想跟我過夫妻生活？」

「當然不是，」楚堯急切地否認。

江安寧勾唇：「既然不是，你擔心什麼？昨天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今天晚上，你就搬回來住吧！」

楚堯怔怔的看她，彷彿沒有從她這些話中反應過來。

「怎麼，你不願意嗎？」江安寧靠近他問。

楚堯搖頭，突然紅了眼眸。

不過又像是怕尷尬似得，又連忙扭過頭，將臉扭向一邊。

「呵，楚堯，你該不會感動的哭了吧！」江安寧好笑地道。

楚堯低啞著聲音說：「沒有，只是……沒有想過，和你還會有這麼一天。」

江安寧勾唇苦笑，低聲說：「是呀，我也沒有想到我和你，還會有這麼一天。我還以為，這一生都要和你兩看相厭，彼此憎恨。誰想到，居然還能原諒你。」

「為什麼……突然就原諒我了？」楚堯問。

江安寧想了想說：「或許，是突然就想通了吧！昨天我一個人在酒吧里喝酒，我喝醉了，好像……好像看到那個孩子了，她來找我。她已經有好幾歲的模樣，她告訴我，讓我不要傷心，不要難過，餘生還那麼長，她希望我早點走出來。或許，我們還有做母女的緣分。阿堯，我想通了，我們好好過吧！糾糾纏纏了幾世，也該好好的了。」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楚堯的眼中有不可置信。

他心裏既高興又心酸，彷彿一個人期盼了一件事期盼的太久。一旦真的看到了，卻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江安寧微微一笑，說：「是，我是這麼想的，你呢？還肯給我機會嗎？」

「我從來都在這裏，又怎麼會不給你機會。」楚堯情不自禁地摟住她的肩，將她抱緊。

江安寧靠在他肩上，眼眸直直地看着前方，深沉而空洞。

「好了，趕緊吃早飯，不然上班要遲到了。」很快，江安寧笑着將他推開，俏皮地眨眨眼睛。

楚堯點頭，看她的眉眼儘是溫柔。

吃飯的時候不斷地給她夾菜，讓她多吃點，極盡溫柔。

這一次，江安寧沒有跟他單獨分開上班，而是坐了他的車一起去。

在路上，兩人聊了一些新聞，很快江安寧又說到和馮氏集團合作的事。

楚堯沉浸片刻，問：「你真的這麼想和馮氏合作？」

江安寧點頭，搖晃着他的手臂撒嬌：「你放心，這個項目我考察的很清楚，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

「好，我答應了。」楚堯說。

江安寧高興道：「真的？你真的答應？」

楚堯笑着捏捏她的臉頰說：「當然，我還能騙你嗎？」

「可是公司里的其他股東未必同意。」江安寧嘟嘴說。

楚堯道：「我強勢同意，他們也沒辦法的。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

果然，楚堯到了公司后開早會，又提了這件事。

很多人都不同意，包括楚煜也不答應。

可是楚堯態度強硬，股東們無可奈何，最後只能被迫答應。

楚堯將這件事全權交給江安寧處理，甚至為了強制那些人答應，還立下包票。如果這件事辦砸了，他就主動提出辭職，把總裁的位置讓賢。

雖然楚氏集團他們楚家人佔有大部分股份，但是其他還是有一些小股東。

而且楚煜身為楚家人，自然也持有一部分股份。

如果楚堯真的引咎辭職，那麼楚氏集團總裁的身份，就要落到楚煜身上。

「二哥，你為什麼要立下這樣的誓言？」楚煜跟着楚堯來到辦公室，忍不住質問。

楚堯說：「我對這個項目很看好，自然也是想讓我們楚氏集團更上一層樓。」

「是嗎？可是我看你根本就不看好這個項目，看好這個項目的是江安寧吧！二哥，我現在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告訴我，不許撒謊。」楚煜鄭重說。

楚堯點頭。

楚煜問：「二哥，你跟我說實話，你有沒有生病，是不是癌症晚期？」